劉思羽聽很多朋友說,到一線大城市去,那里的公司不一定看你的文憑,而是看你的實際能力。于是她鬼使神差地來到了這里,她想,就算沒有文憑,以她的工作能力,她也一定可以找到心儀的公司,實現(xiàn)她的價值。
事實證明,她想得太簡單了。
她一沒有文憑,二沒有工作經(jīng)驗,三沒有實際案例,四電腦效果圖相對薄弱……這些導致她連獲得面試的機會都沒有多少……一年多過去了,如果不是最終還算幸運,遇到了唐心海,她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被迫離開這座城市,而且不知道漂到什么地方。
好不容易,有了這樣的機會,她于情于理,都不應該拒絕這個單,或許這是工作室和她的一次騰飛的機會。
可是,她怕了,這個柏字,把她嚇怕了。
更怕的,是柏崇林竟然還打聽過她,知道她很多事情,包括那一幅《晨曦》。
——那是曾經(jīng)把她的人生點亮,卻最后只留給她一場凄泣的一幅畫!
這幅畫溫暖了她好幾個月,到頭來,卻把她卷進了漫長的寒冬……
這一年里,她每一次的挫敗,都會引起這種刺骨的冰涼感覺。
她總是在想,這所有的不幸,都是那可惡的大畫家?guī)Ыo她的,她一定要遇見他,不管是在得意時,還是失意時,她都要見到他,如果是得意時,她一定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以一種傲睨天下的姿態(tài),冷冷地告訴他,大畫家,你知道你自己個大瞎子,大騙子嗎?如果是失意時,她會恨恨地控訴他,她本可以活得更好,但他把不幸?guī)Ыo了她,她這輩子都不打算原諒他。
然后呢,她一定會立刻轉身走開,這種可惡的人,見個面就行了,不值得逗留多一秒鐘,對的,不值得,他這么傷害她,他騙了她,他根本不在乎過她,她憑什么要多看他一眼?
然而,他一直在失蹤著,并漸漸被這個世界所遺忘……這是一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名人如過江之鯽多不勝數(shù),各路明星憑花樣百出的炒作,霸占著這個擁擠混亂的社會資源空間,再閃亮的明星,在失去熱度之后,都迅速信息大潮淹沒,何況他這種只在圈子內享有知名度的年輕畫家?
也許,這輩子,也許不可能再遇到他了,她想罵他,或者想挖苦他,好像都失去可能了。
再過幾年,等她有了新的愛情,甚至有了新的家庭,可能她也無力去挖苦,或者去罵他了。如果那時他出現(xiàn)了,帶著他的夫人甚至孩子,可能她也只會遠遠地看一看他,最多悄悄地找一找他的微博之類,不會去干擾他了。
那么,他會記得她嗎?他用一幅《涼心》,把她的心奪走,這么多年過去了,是不是又找到了更合適給他模特的人,甚至可能都不止找到一個兩個了?然后,又這樣奪走了其他女孩的心,不止一個兩個?
在他的人生旅程里,她如果只被他當成了一個過客,她是永遠也不會原諒他的。可是看來真的就只是這樣了呢。
劉思羽在滿腦子的混亂中,失神地,茫然地,漫無目的甚至有點旁若無人地走在大街上,甚至沒有意識到這時人已經(jīng)暴露在陽光下。
這時,一把太陽傘罩到了她的頭上。
劉思羽一扭頭,頓時怔住,原來柏崇林在溫暖地朝她笑著,打著傘罩住了直射下來的陽光。
“非常抱歉,劉思羽小姐,可能我們那樣做把你嚇到了,是不是,那只怪我們太唐突,有很多東西都沒有說清楚,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了解你的疑慮,并解釋你的疑問嗎?”
他說的話總能帶有一種不可抗拒無法拒絕的魅力,劉思羽想拒絕,但不知怎么的卻答應了。
柏崇林招了招手,樊星很快就駕駛著一輛車,來到他們身邊,柏崇林象一切電視上那些風度翩翩的紳士一樣,禮貌地給劉思羽打開了車門,讓她上了車,他則在另一側上車。
車門一關,車子一動,劉思羽突然間有點害怕,柏崇林似乎馬上洞察到了她的不安,笑一笑道:“劉思羽小姐,你不用擔心,柏氏集團目前還沒有開發(fā)出綁架業(yè)務?!?p> 見劉思羽還是拘謹不安,又道:“在前面找個茶座之類能聊天的地方吧,你想去哪里,咖啡廳,茶座,冷飲店……”
劉思羽遲疑了一下:“那就去冷飲店好了?!?p> 至少,冷飲店是一個相對開放的空間,她不想跟任何陌生人在較為封閉的空間相處。
冷飲店里,柏崇林和劉思羽對面坐著,樊星因為要開車去找車位,沒有跟來。
柏崇林說:“劉小姐,你拒絕簽這個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其實不是在躲避這個單子,而是在躲避一個人?”
劉思羽心頭一震,沒有回答。
柏崇林說:“看來我沒有猜錯,你已經(jīng)知道當年那個教你學畫的人是誰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思羽沒有否認。
柏崇林道:“兩個月前,我無意中翻到網(wǎng)絡上有人寫了一篇文章,沒有多少閱讀量的,題目是《大型打臉現(xiàn)場,親歷流浪畫家秒殺專業(yè)美術教師》,可能這篇文章你都沒有見過吧,但被我搜到了,我看了后,懷疑這個流浪畫家就是我哥,因為他的作畫方式和風格太象了,我就直接聯(lián)系了作者并打賞了他,最終確定流浪畫家就是我哥,然后要到了跟他學畫的姑娘也就是你的相關信息,再順藤摸瓜,最后,我直接找到了你的父母。當然,因為你長時間沒跟父母聯(lián)系,最終找到你,我也是又費了一番功夫的?!?p> 劉思羽不知怎么的心里堵得慌,咬了咬嘴唇說:“我是跟他學了幾個月的畫,但后面這幾年里都沒見過他,如果你要簽這個單,只是希望通過我找到他的話,那你想多了,我不可能幫你找到他,我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我也不想見他,甚至不想提他,我討厭他,恨他,你明白了嗎?我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說著,眼睛不爭氣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