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承志自然知道他想問什么,于是他說:“你看著辦就好,我只能說修行道是你自己的道,切勿與他人相比。”
話已至此,能理解多少就看錦檀的悟性了。
這種有些天賦的人一旦生了心障就只能自己去解決,別人最多也只是給些建議,聽不聽還是他們自己的事兒。
除此以外,申承志并沒有什么話要說。
“這就是年輕人嗎?”崔汐盈在房間里輕輕說道,話語緊接著隨風消散。
已經走遠的申承志動了動耳朵,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其心中不過覺得太行宗的事不宜由別人來插手。
事實上錦檀的心事要追溯到攻上霜月樓第三層那天……
與李恒生分開之后的錦檀自然是去了樓梯的另一邊,這里的房間同樣只有兩三個,找起來倒是不算費力。
只是與李恒生那邊不同的是,錦檀這一邊幾乎聽不到房間里傳來的任何聲音。
如果不是從門外能稍微看見里頭燭火明亮、人影搖動,恐怕他還真會以為這里一個人都沒有。
“他說的那個人會在哪?”錦檀琢磨著。
雖是房間少,但他也不好直接闖進去。
原本錦檀那一雙先天形感的眼睛可以看破任何虛妄,可是到了霜月樓就仿佛失靈了一般。
只是失靈這種說法倒也不算對,真正來講,整個霜月樓都處于虛幻之中,想要看破這里的虛妄無異于是在向高他兩境的修行者挑戰(zhàn)。
這種情況給他施加了許多障礙。
而他又無法像修習了太上微著篇章的李恒生那樣窺一斑而知全豹,對他來說簡直算是難上加難。
所以,錦檀只好一個個門縫扒過去。
說著可笑,但也不失為一種有效手段,這是希望這動作不要被人看了去。
不然說出去哪是一個修行者,反倒像個急色的雛鳥公子。
左右瞅了瞅,并無他人在,錦檀一間間屋子看過去,里頭的情況都很正常。
直到最后一間……
透過門縫,他可以看到這間屋子里只坐著一位姑娘,她衣袖遮面使錦檀看不清她的樣貌。
待他又細心觀察了一會兒,里頭的姑娘或許察覺到什么,只聽她突然開口道:“門外的公子既然好奇,為何不進來?”
話音剛落,錦檀有一瞬間忘記了呼吸。
他竟然被發(fā)現了。
這怎么可能?
再怎么說,他也是七竅之境的修行者,而里頭的姑娘只是個普通人。
普通人能夠在看不到的情況下察覺一個七竅境修行者的存在簡直是笑話。
錦檀猶豫著,不知她是真的發(fā)現了還是隨口一說。
這時,里頭的姑娘又說話了:“怎么?公子難道有這種偷窺的癖好?”
她這一說,讓錦檀倍感羞恥,無奈之下他只好推門進去。
恰好此時,那位姑娘也把遮住臉的袖子給放了下來。
她見錦檀久久不說話,便問道:“公子看呆了?”
一時間錦檀猛然清醒,他不知自己的眼睛該看哪,只好低著頭說:“抱歉?!?p> “為何要道歉?”姑娘似乎是被他的樣子給逗笑了,她上前拉起錦檀的手,把他引到桌邊坐下,又為他添上一杯茶。
錦檀猶如木偶一般,任由這位姑娘帶動,就連茶還是她送到嘴邊的。
“公子似乎有心事?!惫媚锕┧嬃瞬瑁挚粗歉卑V傻模樣笑道。
錦檀一愣,下意識問:“你怎么看出來的?”
姑娘一揚手,“我們這些人,久經風月……”她起身開了窗,讓外頭的風進來一些。
最后一轉頭說道:“觀人自是很準?!?p> 他低頭苦笑道:“確實?!?p> 姑娘后又靠近他,貼著他的耳朵說道:“那公子不妨與我說說,我也好開解開解公子?!?p> 輕柔的嗓音入耳,直達錦檀的心底。
就在這么轉瞬之間,錦檀就如著了魔一般將他的心底事一一說出。
他自小因天生開啟形感而被太行宗收入門下,歷經多年的修行,不說站在了同齡人的頂峰也好歹是超過了大半。
可是這一切在他來到康陽城之后便悄無聲息地改變了。
他在這兒遇到了一個人,一個讓他差點生出心障的人。
那個人踏上修行道的時間比他還短,然后在境界進展上卻是突飛猛進,短短幾天境界就超過了他。
而且在調查康陽城的事件中,那個人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不止如此,再加上他一直以來依賴的先天形感在這里失效……
錦檀漸漸對自己生出些許懷疑之心。
原本他在太行宗也是眾星拱月般的存在,可是遇上那個人使他的光華陡然黯淡。
所以,錦檀才會在康陽城外與他交手比試,可是換來的結果卻是不但沒有解惑反倒更加疑慮。
心中的障念一天一天增強,錦檀不知道該怎么擺脫這種念頭。
最后,他悶聲說道:“你說,我該怎么做?”
連日以來錦檀總是在無人的時候獨自悵然,就連這盛夏的七月天都無法給他帶來一絲心上的溫暖。
似是知道了他心中苦楚,姑娘握住那雙手,傳導她身體的溫度。
她說:“既然如此,那公子把他毀了不就好了?!?p> “什么……”錦檀被她話里的內容驚到,一抬頭卻看到那張俏臉近在眼前,貼的極近,撲面而來的香氣擾亂著他的思緒。
“公子何必灰心,只要毀了那人,公子失去的過往便會一一回來不是嗎?”
姑娘繼續(xù)說道,傳進心底的聲音似是生出了無數條絲線將他的心臟緊緊纏繞住,使他不停地往這句話里扎去。
就這一會兒時間,錦檀便有些喘不過氣。
他抓住姑娘的手,使了很大力氣。
并非是要斥責這位姑娘的建議,而是他發(fā)現自己的想法正在與她重合。
思亂之下,他竟是噴出一口鮮血。
血濺桌前,姑娘急忙撫著他的后背,為他順氣。
“公子沒事吧,快來喝杯茶?!?p> 一杯茶水下肚,錦檀才好了些。
只是這時他忽然發(fā)現,在他胸中心障已固,若無法打破,那么他此生進階無望。
姑娘似是目的得逞,她搖晃著婀娜的身子說道:“公子,你若是無法下那狠手,我倒有一招?!?p> “是什么?”錦檀問道,李恒生成了他的心障,他迫切地想要解決這一點。
而解決的辦法只有一種,那就是讓他永遠地死去。
“既然這樣,公子不如隨我去樓上,那里肯定有公子想要的?!惫媚锢\檀的手,把他往樓上帶去。
她邊走邊說:“屆時公子除卻大敵,又了無心障,這天上天下又有何人能勝公子風采?!?p> 錦檀只想要快點解決他的問題,連普通人是不可能知道心障這種事都給忘掉了。
在登上四樓之前,他忽而問道:“還不知姑娘姓名?”
姑娘拉著他,掩嘴一笑道:“公子稱我如意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