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爺，應(yīng)當(dāng)回灶房了。”張姨娘臉上保持著微笑，手心卻微微發(fā)汗。她拉著陶明宏坐下，“老爺快吃飯吧，等會該涼了。不過一個小丫鬟，老爺何必在意一個丫鬟？”
陶明宏反對刻薄下人，但也不是他為人寬厚。
他不在意那丫鬟是死是活，他在意的不過是外界的說法。他可不想被冠上一個虐待下人，草菅人命的頭銜。
站的越高，越擔(dān)心外界的輿論。陶清涵對她這個父親還是有一點了解的。
年幼之時，陶清涵無理取鬧，曾打傷過一個下人。結(jié)果被父親好一陣說教，還被罰禁足三月。期間還給自己請了個老嬤嬤，教導(dǎo)自己禮儀。老嬤嬤是真的狠……想到那個老嬤嬤，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即使過去這么多年，她還是不能忘。
不過，前世自己后來一直到死也沒遇見過她了。
但這個倩倩便不同了，她記得前世，自己已經(jīng)嫁人，忽聽父親納了一房姨娘，這姨娘本是張姨娘手下的丫鬟。不知怎么，就被他看中，收到了房中。為此，張姨娘還生了悶氣。
她當(dāng)是只顧著看張姨娘生氣了，根本沒理會那個叫倩倩的丫鬟。
可如今見到倩倩本人，她倒是疑惑了。
原以為父親納了一位美嬌娘，可眼前的卻是一位帶疤女。
“呵呵~”陶明宏看著張姨娘，眼中精光一閃，笑道，“圓圓用過晚膳了嗎？”
“還未?！碧涨搴瓝u頭。
“那來坐吧?！碧彰骱甑馈?p> “是。”陶清涵上前，坐在他身邊。
“圓圓從前還真是橫呢?！碧彰骱旰攘丝跓峋?，臉上微微轉(zhuǎn)紅，嘮家常般繼續(xù)說道，“還記得被你打的那個小孩嗎？他比你都小兩歲呢?！?p> “時間太久，孩兒已記不太清了?！碧涨搴酥碜?，臉上微微泛起笑容。
“呵~不過半年前的事，你居然就忘了。”陶明宏無奈的搖搖頭，“當(dāng)時我禁了你三個月足，你哭著喊著不干，然后我給你請了個嬤嬤……”
才半年嗎？陶清涵恍惚，是啊，對現(xiàn)在的自己確實才半年。
“圓圓現(xiàn)在可還討厭我？”
當(dāng)時被禁足后，陶清涵曾天天喊“討厭父親”。
“不?！碧涨搴乱庾R的搖搖頭，“下人未犯錯，我不該去處罰他。孩兒自應(yīng)當(dāng)嚴(yán)于律己，寬厚待人。”
“嗯。”陶明宏滿意的瞇起了眼睛，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張姨娘，“圓圓現(xiàn)在明白事理了。”
“嗯，是啊?！睆堃棠镏皇切π?，這是在變法的告誡自己吧？這倆人一唱一和的，真是刺眼。她心中悶悶的，不大高興。
“父親，我近日在史書上看見一則故事?！碧涨搴潦贾两K未動手吃飯，而是目光炯炯的盯著陶明宏。
“什么故事？說來聽聽?！?p> “承厲帝前半生順?biāo)?，繼承皇位毫不費力。又得賢內(nèi)助，后宮和諧，兒孫滿堂?！碧涨搴擦艘谎厶彰骱?，繼續(xù)道，“不想中年時喜愛上一舞女，不顧大臣反對，堅決將其立為皇妃。從此日日留返舞姬寢殿，君王不早朝。舞姬誕下麟兒后，他更是不顧一切反對聲，將其立為太子……為了讓舞姬及其孩子下半身平安康樂，他甚至將結(jié)發(fā)妻子，嫡子嫡孫設(shè)計害死……”
后來，承厲帝去世，舞姬掌控了國家。國家也就此走向了沒落……
“他終究還是糊涂，居然為了一個舞女，斷送了家庭，國家?！碧彰骱曜匀宦牫鏊捴械囊馑迹@是在告誡自己切勿寵妾滅妻。他心中暗自感慨這孩子小小年紀(jì)怎么就有這種想法？難道是謝氏？不，不可能。
她……想起謝氏，陶明宏眸色微沉。
“是啊，終究還是糊涂。”陶清涵不再說話，輕輕端起茶碗，優(yōu)雅的用茶。她將該說的話也說了，父親看似也明白得很。
不管怎么說，父親是聰明人，也是個好臉面的人。
因承厲帝的原因，百姓對寵妾滅妻者都抱有鄙視態(tài)度。在官場上，做出這種事，更是會被人參一本子的。
前世母親去世后，父親便不再娶妻續(xù)弦。而張姨娘也接替了母親的位置，掌中饋。國公府都心照不宣的認(rèn)張姨娘為主母，張姨娘所出的庶長子為世子……想到這，陶清涵心中說不出的感覺。
可能是不甘，又好像是無奈。
“你母親最近可好？”陶明宏開口問道。
“很好?！碧涨搴f的這話確實是真的，謝氏身體一向健朗。但卻突然在她十三歲時去世……
“明兒我去看看她，她操勞全家也是辛苦了。”陶明宏直接挑明。
“父親能去看母親，母親必定會開心。”陶清涵唇角含笑，她此行的目的達到了。
一直杵在一旁干坐著的張姨娘臉上沒什么表情，心里卻狠狠的一抽。她就知道這小東西來沒好事。當(dāng)著她的面，擺明了要將陶明宏弄到謝氏那？
謝氏無非就身份比她高，長得比她大氣些。但身材沒她好，也沒個男孩傍身……
最關(guān)鍵，她沒有自己那么愛陶明宏……
“你頭上的傷可是全好了？”陶明宏又問。
“全好了，多謝父親關(guān)心?！?p> “嗯。”陶明宏頷首，“頭磕破了之后，你的性子倒是沉穩(wěn)了不少?！?p> “還好，就是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了一些不好的事。故而思考了許多，心也靜了下來……”至于哪些不好的事，陶清涵沒有說。她覺得，若是說出來，少不得挨罵。
“嗯。”陶明宏未在多問，抬手吃飯。
飯后，陶明宏又親自送陶清涵返回招財苑。期間與張姨娘對話寥寥無幾。
招財苑。
風(fēng)聲呼呼，吹的樹枝亂顫。
陶清涵覺得今日沒吃好。可能是因為在張姨娘的院落，讓她很不習(xí)慣。吃什么都沒滋味。
她剛踏入院門，一旁便有個小丫鬟問安。
“二姑娘萬安?！币恍⊙诀咛幵诮锹洌蝗怀雎暤故菄樍颂涨搴惶?。
若是從前，自己早被嚇得跳起來了。但現(xiàn)在，她卻也沒什么好怕的了。她定了定神，“嗯?！?p> “姑娘，夫人在房內(nèi)等您。”
“母親？”陶清涵一挑眉，“知道了?！睅е獙氉吡藘刹?，陶清涵忽想起了什么，便頓了頓腳步，回頭問道，“銅板？”
原還杵在原地的丫鬟立馬應(yīng)聲，而后微微抬頭。
今日的姑娘穿了件深青色披風(fēng)，披風(fēng)下隱隱露出天藍色衣裙。她的小臉還未全張開，帶著絲稚氣。卻也能看出長大后的端莊秀麗。
可銅板卻覺得，姑娘不像小孩子，她的眼神似乎有海濤翻滾，讓人看不出喜怒。
“莫怕，只是告訴你，以后留在我身邊吧?！碧涨搴?，“還有，幫我辦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