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神為什么要創(chuàng)造這個世界嗎？”阿爾塞斯問道。
我茫然搖頭。
他笑了：“因為你是個只有一次生命的士兵——原本我也是不知道的，但每次我在戰(zhàn)場上陣亡，都會安然無恙的在祭壇復(fù)活?？粗晃矣H手殺死的敵人一次又一次復(fù)活，我忽然醒悟：我們被神創(chuàng)造出來，只是為了他的游戲?！彼秸f越激動，“我看著命運操縱自己的劍刺向父王，我看著愛人淚流滿面的將暴風(fēng)雪打在我的身上，我看著原本敬愛我的平民在士兵刀下哀號！霜之哀傷從父親胸口拔出那一刻，我就發(fā)誓，我要反抗命運，總有一天我會殺掉神！”他向天空怒吼著，發(fā)出一記死亡纏繞，然后無力地倒在地上。
我望著他，心中充滿崇敬：“你是不會被理解的?！?p> 他笑了起來：“理解？什么是理解？我的行為連我自己都難以理解。因為我是阿爾塞斯！”
好半天，阿爾塞斯才爬了起來：“謝謝你聽我說這些，我有些醉了?！彼拇蛑砩系幕覊m，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想復(fù)活你的愛人嗎？如果只是一會兒的話，我能做到?！?p> 我猛然抬起頭：“真的嗎？你一定要復(fù)活她，幾分鐘也可以，求求你！”
阿爾塞斯抬起手，手掌對著露娜，發(fā)出陰森的氣息，似乎全世界的黑暗都被他吸收了。當(dāng)這疑團(tuán)滿是邪氣的黑暗漸漸融入她的身體，我感到她身體的顫動。
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復(fù)活的她還有沒有思想？她還能記得我嗎？”
阿爾塞斯搖搖頭：“不知道。理論上，只要她的靈魂離肉體不算太遠(yuǎn)，我的魔法都能把她召回來。如果靈魂離開身體太遠(yuǎn)，她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看你的運氣吧……嗯，她要醒了，再見了?！?p> “你今后要去哪兒？”我問道。
他笑了笑：“明天我會離開這兒，去北方的極寒之地。那里似乎有種被囚禁的力量，能讓我的霜之哀傷產(chǎn)生共鳴，說不定就能與神相抗衡了。哈哈，那些人類和獸類一定會以為我是去尋找什么邪惡力量統(tǒng)治世界吧。你好好珍惜這段時間吧，跟她最后告?zhèn)€別，然后趕緊離開這里，我想烏瑟爾是不會放過背叛者的?！?p> 我點了點頭，看著阿爾塞斯消失在視線中。這時懷里的露娜醒了過來。她的眼中一片空白。她茫然看著我，動著嘴唇卻沒有吱聲，難道她的靈魂沒有回來？
我脫掉盔甲，扔掉長劍，牽著她的手，徘徊在斷瓦殘垣間，身邊是那口殘破的月亮井。我不知道該去哪兒，我已沒有家，沒有祖國，沒有榮譽(yù)，我只有她，毫無思想的她，只剩幾分鐘，生命隨時會消失的她！
我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依然希望從她的雙眸中看到一絲情感，然而什么也沒有。只要沒結(jié)束，我不想放棄！我拔出匕首讓她握緊并抵在我的胸前：“從這里刺下去！”我命令到。阿爾塞斯說過，沒有靈魂的她會聽從任何人的指令。
但她沒有刺下去，我的心臟可以感到匕首另一端的微微顫抖。
“露娜？”我忍住心中狂喜問道。沒有回答，匕首恢復(fù)了平靜。難道這只是幻覺？背后出現(xiàn)馬蹄聲，我轉(zhuǎn)頭看去，一個騎士團(tuán)長向我走來，下了馬他拔出長劍，豎在額前。
“叛逆者，我現(xiàn)在以皇家騎士團(tuán)團(tuán)長的身份將你以叛國罪名處死?！彼砬閲?yán)肅，隨后他補(bǔ)充了一句，“這是神的旨意?！?p> “是烏瑟爾叫你來殺我的吧?！蔽伊粢庵赌鹊呐e動，她還是一臉平靜。我絕望了，露娜沒有回來。伸手握住露娜手中的匕首，“何必要你動手，我自己來！”稍一用力，匕首毫無阻礙地刺進(jìn)我的胸腔。
驚駭在團(tuán)長的臉上擴(kuò)散。我把腰挺得筆直，嘴角流出鮮血:“回去向烏瑟爾報告，你的任務(wù)完成了?！?p> “你這個大笨蛋！剛才只是做給神看的！烏瑟爾叫我放你走啊！”騎士團(tuán)長急得滿頭大汗，“瑪?shù)拢趺创痰倪@么深！”
我勉力露出笑容：“回去告訴烏瑟爾，我的生命已經(jīng)沒了意義，但求一死……他是好長官。我想和她……單獨……一起……”直到此刻，我的手仍握著露娜的手。
騎士團(tuán)長不再堅持了。他回劍入鞘，向我行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禮，默默上馬離去。我沖露娜微微一笑，握住她拿匕首的手，開始用力拔出，我不愿看到她在我面前消失。
她忽然扯開我的手，將我背在身上，向生命泉飛奔?！澳阍趺催@么傻，月亮井現(xiàn)在救不了你了，但你不能死！前面就是生命泉了，我不會讓你死的！”她流著淚說。
“你不是已經(jīng)……”我的心被幸福的感覺充斥。
“我的靈魂剛才飄的太遠(yuǎn)了！現(xiàn)在才回來，現(xiàn)在我就在你身邊！不要再說話了，節(jié)省力氣，你不能死！”她幾乎哭叫著回答。
離生命泉還有二十米……十米……
她腳下一絆，我整個人向前甩了出去。我被猛的一撞弄得幾乎立刻停止呼吸。
“你沒事吧，怎么會這樣……”她不顧一切的又拖著我向前爬去。靈魂回歸的太晚了，她的最后時間就快到了，腳已經(jīng)開始變得模糊。
九米……八米……
三米……兩米……
終于，我們堅持到了生命泉邊，卻再沒力氣翻進(jìn)去了。我回頭，一路上全是斑駁的血跡。
“露娜！”我的力氣恢復(fù)了一些，“不要再堅持了，這就是反抗神的結(jié)果。”
“我才不信！”她用牙咬住我的衣領(lǐng)，一點一點往前拖著。
“我們都要死了，最后可以吻我一下嗎？”我坦然的笑了笑，問道。露娜不再努力拉扯了，她爬到我的面前。我又一次看到了她那雙滿是如海深情的淚眼。真美??！我喃喃自語。
她閉上眼，不顧一切的重重吻下來。
嘴唇剛剛感到一絲微弱的壓力，一切都消失了。一個淺綠色的靈魂在我面前升起、徘徊，繞了兩圈后，最終淡化不見。我的腮邊留下了一滴淚，我舔了舔，很甜！是月亮井水的味道。
我想，此時的那口井應(yīng)該是紅色的吧。
我用最后的力氣拔出匕首，鮮血染紅了整個天空。
——好久沒看見這么美的天空了。
——如果沒有神的存在，它會是那么純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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