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川化身為人的印象中,自己從未有過如此跌跌撞撞的時刻。
此刻他帶著錦胥相贈的那枚錦翎,往朔風樓走去,白珉應(yīng)該還在臨川的雅閣中等他。
而這枚錦翎中,由千脈草靈力所結(jié)成的情緣游絲,已經(jīng)盡數(shù)脫離。
上了樓,入了雅閣,白珉沒有走,只是已喝得爛醉。
還好這雅閣之中只他一人,只是他明知自己去了定淵閣還會再回來,卻已獨自喝成這樣。
祁川想,他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祁川與白珉之前并沒有交情,自然不知他慣會裝瘋賣傻。
當然,酒量不行,這一點倒確實不是裝的。
祁川拍了拍白珉的肩頭,問道:“白珉兄,可還記得我是誰,前來所為何事?”
白珉半晌才把頭從墨色的廣袖中抬將起來,醉眼朦朧地打量了祁川一會,笑道:“我只知道,你是個美人兒,前來所為……所為那風花雪月之事!”
祁川哭笑不得。這白珉估計醉得不輕。雖說自己容貌清秀,但他竟將自己看成女子……
北戰(zhàn)神心中似有不悅。
“不過,小美人兒……”白珉接著醉醺醺地道,“你郎君我,怕是要惹你傷心了?,F(xiàn)下瓊漿玉液下肚,這顆心啊,早就飛到十三嶺去了……”
祁川心道:“要么他確是癡情于錦胥郡主,要么就是故意裝瘋賣傻。不論是哪種情況,定淵閣中的事,我都別想從他這里問出什么了?!?p> 于是拿出錦翎,交到白珉手中:“白珉兄,這錦翎你替我物歸原主吧。上面已經(jīng)沒有千脈草的靈力了?!?p> 白珉一笑道:“原來我喜歡的美人,喜歡你這個美人,還用定緣之術(shù),相贈信物與你。這千脈草的靈力,可是認主人的……”
祁川忍不住抓著他的肩膀問:“你剛才說什么?你可是知道什么?”
“哎呀,祁川兄,”白珉將祁川的手從自己身上撥開,“不是你這男子力道,我還道眼前的是個美人呢!你來了,也不說一聲……”
說完竟頭一栽,昏睡了過去。
祁川這時可沒功夫跟白珉開玩笑,他只想知道此人究竟對定淵閣里存有魔尊精元一事有是否有所了解,是不是故意以這錦翎試探自己。
“白珉兄,”祁川正色道,“定淵閣……我方才去了。我想,你既然還等在此處,說明你告知我此事,并無歹意。你此刻不愿說,我不會逼你。日后,你隨時可來冥界找我?!?p> 說完,將錦翎放回白珉手里,便離開了雅閣。
白珉并未睡著,只是側(cè)臉望著忘川河。
娘說過,蛟龍從不流淚??伤藭r卻很想哭,又哭不出來。
適才祁川的反應(yīng),相當于告訴他,定淵閣里的仙身里,養(yǎng)著的是魔尊祝九陰的精元。
白珉此刻為自己的娘難過,難過她苦等一生的背后,卻是這樣一個可怖的真相。
一壺飲盡,他真的睡去了。雖然這片刻的逃避,比起漫長的仙途,實在太過短暫……
而此刻祁川已經(jīng)回到小音殿。當然,是西廂。
再次見到月兒,他心里像被什么挖空了一樣,竟有些不知如何面對。
兩人之間隔了秘密的時候,至純的柔情也會開始生繭。
祁川禁不住心想,月兒會不會知道些什么?
“狐貍,你去哪了?”
蘇彌雅還在忙活避鋒軒搬來冥界的事情,聽見祁川的腳步聲,忙跑出廂房門。
“月兒,你和別的待嫁女子,果然很不一樣?!?p> 她眼里的光,剛剛好托住他今天這顆不安穩(wěn)的心。
“狐貍,你又未見過別的女子待嫁的樣子,怎么知道有什么不一樣?”蘇彌雅笑道。
祁川拉過她手:“七日之后便是大婚之期。婚宴不是在青桂宮嗎?哪有待嫁的女子臨大婚之前,不做準備反而舞刀弄槍的。這不像你?!?p> “不像我?”蘇彌雅嘆道,“是啊,避鋒軒是爹爹交給我的第一件實務(wù),是我的嫁妝。你見過爹爹送一間神兵行給女兒做嫁妝的嗎?”
心里卻想,狐貍,我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真實的我是什么樣的。你且權(quán)當我是那個整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無用的草包吧。
祁川道:“我覺得這件嫁妝很好,你的小音殿里,什么珠寶靈器都不缺。而且……月兒,你爹爹尚未將玄冥凈焰?zhèn)鹘o你,現(xiàn)下避鋒軒交給你打理,應(yīng)是一個好兆頭。”
蘇彌雅不解,問道:“狐貍,你為何突然提起玄冥凈焰?爹爹自有分寸。我修為不精,強行修煉只會遭到反噬?!?p> 祁川道:“你問我適才去了哪里,其實,今日我隨你青丞哥哥去了一趟定淵閣?!?p> “定淵閣?”蘇彌雅問,“青丞哥哥……為何會帶你進定淵閣?那定淵閣只有爹爹親邀才可以進?!?p> 祁川柔聲道:“我今日去定淵閣是為了你。不過這件事我暫時還不能跟你說,怕你生氣,需得留到大婚之后說,好嗎?”
“狐貍,你若不和我說這話,我自然不會多問??赡銥楹我f出來?我早七天生氣,晚七天生氣,有何區(qū)別?”
“自然不同。月兒,七天之后若你生氣,我自然有法子治你……”
說著輕輕扶過她肩:“我今日去的,是定淵閣內(nèi)的一間密室?!?p> “密……”
“月兒且先別問,去那密室做什么。我說過,七日后自然會告訴你。不過,我有一件事想請教月兒?!?p> “向我請教?”蘇彌雅笑了,“是什么奇事?難不成是姑娘家的妝匣中,珠釵分哪幾種?”
“這件事月兒確是行家,不過……”祁川深吸了口氣,“我想問的是,定淵閣中的鬼方結(jié)界,是用來做什么的?”
蘇彌雅倒吸一口涼氣。
玄尊和兩位哥哥從未與她提過鬼方結(jié)界之事。她知道定淵閣中有玄尊親設(shè)的鬼方結(jié)界,乃是師父廣元子告訴她的。
這鬼方結(jié)界對于尋常人來說,如若無物。它可以阻擋的,是結(jié)界內(nèi)封印之物與其在結(jié)界外最緊密的聯(lián)系。
鬼方結(jié)界的一種應(yīng)用,便是眾生下凡之前,將自己的靈力儲存于定淵閣內(nèi),之后取回時,便可通過鬼方結(jié)界可以自動識別封印之物和其主人的聯(lián)系這一特性,快速辨認屬于自己的靈力。
“狐貍,你……你可是有靈力存于定淵閣中?這不對呀,你近期從未下過凡界?!?p> “所以,鬼方結(jié)界乃是用來辨認與自己相通的靈力?”
祁川突然后退一步。
蘇彌雅忙問:“你怎么了?你今日去定淵閣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祁川道:“月兒,我要上仙庭一趟?!?p> “到底怎么回事?”蘇彌雅有些著急,“你想干什么?”
“我要去仙帝那里借一樣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月兒,你等我回來?!逼畲ǖ?。
蘇彌雅就這樣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她又如何能夠想到,那句“等我回來”,便讓人等了一千年。
宿河簪。
那便是祁川想找仙帝借用的東西。
宿河簪劃天為河,劃地為淵,有可能是唯一能夠破開鬼方結(jié)界之物。
而那結(jié)界中的精元,他非拿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