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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鼎紀

第十二章 衛(wèi)人當如是

御鼎紀 宮爆板筋 3815 2020-10-03 12:36:40

  衛(wèi)文鼎將雙手疊在一起,向這個笑起來就宛若天明氣清的男人回了衛(wèi)禮。南宮胤的眼睛瞇成了一條月牙,對少年點了點頭。

  他一再確認,眼前這個清瘦得有些不成樣子的男人就是那站在風寒交加的山包上面對上千鐵騎驅馳而面不改色的冷峻術士。

  這般大的反差,使得衛(wèi)文鼎有些恍惚,再怎么說一個頃刻間能將一座山丘拔地而起的大人物,也該是一名像那趙嵇夜一般的冷峻中年,而不是這個每當他笑起來似乎可以將別人融化的消瘦男子。

  南宮胤見到少年對自己有些納悶,于是他也瞪起眼睛來細細的打量著這個于年前就在南衛(wèi)通載門里成為話題旋渦中心的青銅國子。

  他從未懷疑過衛(wèi)文鼎會成為大衛(wèi)國子,師傅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天數注定的,所以他并不在意這次的凍原之行,該是衛(wèi)人,那他便一輩子都變不了的。

  似乎這個少年長得并未與同齡人有什么不同,十六七歲的年紀看起來還有些稚嫩,所行的衛(wèi)禮該是有人教習過才如此標準,現在他又穿著不夜營的甲胄,這讓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名土生土長的衛(wèi)人了。

  南宮胤輕輕的皺了皺眉頭,青銅子不該就如此普通的,他并未放棄,而是直接看向了少年的眼睛。

  少年的眼睛并沒有什么奇怪的顏色,也沒有門內傳得沸沸揚揚的青銅重瞳,這么看過去倒是像一片沉靜的湖水,那些憂郁的神色沉淀在湖底,并不顯露出來。南宮胤有些好奇,這到底是是一個什么樣的少年,竟讓大康國那天下第一術師在觀星之后說下:“青銅子當浮于大爭之世。”的話來。

  通載門里對于大爭之世已經討論了很久,他們想知道大爭之世的明確時間。門內的同行們分成了兩派,一派以南衛(wèi)國師為首,他們認為大爭之世就在當下,畢竟東陸諸國的戰(zhàn)爭并未打完,這短暫的停戰(zhàn)期也不過是各自緩和的借口罷了;另一派以通載門門主為首,他們認為大爭之世在青銅子成年以后,必然是大爭之世先來臨,青銅子才能浮于其中。

  南宮胤越想越亂,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這兩派師兄弟在院中爭論的場景了,他搖了搖頭,隨后悄悄的將丹田內的靈氣提到了神庭穴,他激活了自己的瞳術,兩只眼球漸漸的變成了暗金色,兩道金色的光芒射在了少年眼中的平靜湖面上,那湖面就如同受到了太陽的炙烤,突然變得翻滾起來,宛若一盆滾燙的開水,涌現出了無比的炙熱。

  覺察出南宮胤在觀察自己,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自從出了城,這些人都喜歡琢磨自己,無論是康國人,還是現在的衛(wèi)人。對比于眼前的清瘦男人,甚至是那趙嵇夜,他自忖比不上別人的一半,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在吸引他們,直到現在他也一頭霧水。

  南宮胤見到少年笑了,自己也跟著一起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他懶懶的將雙手交叉搭在了后腦勺上,舒展了一下筋骨,“文鼎也是過了這陽間奈何,那以后就是陽間的人了?!?p>  衛(wèi)文鼎聽見這話,心里有些嘀咕,莫非自己之前還是陰間的人嗎?

  南宮胤看見了少年心里的疑惑,“這就是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吧,你以后便知道了?!蹦蠈m胤強忍耐住摸少年頭的想法,“雖然我看你同別的少年也沒有什么差別,但你肯定是有自己的秘密,說不準以后我就知道了?!?p>  衛(wèi)文鼎那紫紅的又有些干裂的臉更紅了,這南宮胤莫非有什么特別的愛好?師傅不是說外面的世界只有那東虞國才有人喜那龍陽之好嗎?

  衛(wèi)文鼎將眉頭重重的鎖了起來,看向了一旁的莫執(zhí)戈。

  莫執(zhí)戈也沒想到少年會這么看自己,他愣了一瞬,將手搭在了南宮胤與少年的肩上,“咱們還在冰原谷嘞,要談這些家長里短的,也得出了谷,到了邛江的西邊才好說?!?p>  南宮胤捏了捏自己鼻梁處的晴朗穴,打了個哈欠,“那咱們就快些動身吧,只是你們沒了補給,那肯定是受不住幽冥森的寒冷,那里面終年不見陽光,比這凍原還陰森七八分。”

  莫執(zhí)戈訕訕的說道:“我們的營地給那康人圍了起來,我們也沒辦法,現在也就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了?!蹦獔?zhí)戈理了理胸前的護心鏡,“只要咱們能過了邛江,一切就都好說。”

  南宮胤默默的回了頭,努了努嘴巴:“還好師尊提醒了我,說莫執(zhí)戈這個大老粗是不夜營里最不靠譜的部曲校尉,總是顧頭不顧腚,若真遂了這人的心愿當上了統(tǒng)率一軍的將軍,指不定要給大衛(wèi)帶來些災難的?!?p>  莫執(zhí)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就像是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南宮大兄弟,你看我這不是為了將國子搶回來么,你又不是沒瞧見那北方二國和那康國的來勢洶洶,他們帶的人馬可比我們多出不知多少,我要是顧了營地,說不準文鼎小兄弟都變成人康國的國子了?!彼f完便看向了少年,眼神里透了些委屈,讓人看了有些瘆人,也不知道這是故作姿態(tài)還是真的受了委屈。

  “你往那邊看看?!蹦蠈m胤指了指不遠處的石頭。

  莫執(zhí)戈聽見這話,心里不知道笑了多少下,至少臉上的笑容是藏不住了,連忙派了兩名下屬前往石頭后看看情況。

  “我就知道你們通載門里的術士道道多,想的東西也全,你這叫老哥說些什么好,還好將你也一道帶到這凍原來了?!?p>  莫執(zhí)戈看見下屬從石頭后取出了幾個麻袋,里面裝滿了自己營地里的干糧。

  “我這芥子袋也裝不了多少東西,只能取出這幾麻袋的干糧了?!蹦蠈m胤將右眼微微瞇了起來,他是背對著眾人的,這些人定是看不見自己現在的得意模樣。

  莫執(zhí)戈下令讓眾人抓緊吃了東西,又在石橋的東邊放哨,若是有康人的軍隊趕來,他們也好及時將這奈何橋給毀了,斷了追兵的來路。

  作為大衛(wèi)國的國子,莫執(zhí)戈將一塊干透的牛肉遞給了少年。

  莫執(zhí)戈大口的嚼著干糧餅,“文鼎小兄弟,這可是上等的肉牛,若是回了衛(wèi)國,可就吃不著這稀罕東西了?!彼坪踹@一口氣說的話有些多,餅屑有些沾上了咽喉。將軍漲紅了臉,趕忙從身旁取過來了水袋子,手忙腳亂的擰了開來,喝了兩大口才將之送了下去。

  莫執(zhí)戈將手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將他的身子按了下來,陰陰的笑著,“這都是出公務才有的條件,康國已經不禁這東西了,但咱大衛(wèi)國耕牛少,吃牛肉還是重罪,你若不吃,回了建康城那可是真的吃不著了?!?p>  衛(wèi)文鼎對于莫執(zhí)戈的“特殊照顧”感到一些親切,也咬了滿滿的一大口,這牛肉似乎比自己在青銅城內捕捉的牛要嫩些,但仔細想想,在城那邊的牛,該叫做異獸才對。

  莫執(zhí)戈的臉上閃過得意的神色,“這才是我大衛(wèi)的好兒郎嘛,抓緊吃吧,吃完可就要入幽冥森了?!闭f罷,男人重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可承托了太多人的希望,可要好好活下去?!?p>  嚼肉嚼到一半的少年聽到這話,一時間也停滯了下來,怎么好好的又說起活下去了,這生吶死的,說出來實在有些不吉利。

  過了整整一刻,莫執(zhí)戈在聽到斥候報告石橋東邊確實沒有追兵后又吩咐了幾件事情,隨后便同南宮胤一道,率領著眾人前往了幽冥森。

  走在最后的軍士,從南宮胤的手里接過了幾張靈符,將這靈符放在青銅像面前的青銅鍋內燒了起來,整個青銅像光芒大盛,那“孟婆”宛若活過來了一般,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不再像是之前那冷冰冰的青銅像,反而像是一個活生生的老婦人。

  幽冥森內的寒鐵樹將光亮嚴嚴實實的擋在了外面,凍原上的冰雪卻無法刮到奈何橋西側分毫,入了森林,卻讓這些在凍原上生活了幾日的衛(wèi)國軍士們覺著有些溫暖。

  “文鼎,這就是幽冥森?!蹦蠈m胤走在少年的左邊,向少年說道,“一會若是在這里面聽見了什么動靜,你切記不可運作你們武夫的罡氣與之對抗,只能拼著自己的毅力走下去。”

  衛(wèi)文鼎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記住了這事情。

  南宮胤看向了那已經感到輕松無比的莫執(zhí)戈,咯咯的笑了起來,“可別再如之前那般,沒人提醒你不能看奈何橋下的深澗,險些送了自己的性命這樣的大錯了。”

  莫執(zhí)戈聽見了這話,原來之前發(fā)生的事情被這廝都瞧在了眼里,怪不得之前不說,原來是在這里等著自己哩。他狠狠的剮了一眼南宮胤,卻并無言語,畢竟之前的確是自己大意了,險些讓折了一百多兄弟搶回來的青銅子變成了一個沒有魂魄的白癡。

  看見這疤臉壯漢吃癟,南宮胤喜不自勝,“這幽冥森可有的咱們走,至少得在這里面睡三個晚上才能走最近的道到那幽河?!?p>  一想到幽河,莫執(zhí)戈不禁打了個冷顫,但他搶先南宮胤一步,朝著少年說著:“那幽河可是實打實的浮冰河,特別是上游的河水,國子你斷不可生喝?!?p>  衛(wèi)文鼎悄悄的瞧見南宮胤在一旁憋笑,這衛(wèi)國不世出的天才這么這般愛笑,莫不是患上了什么疾???

  南宮胤終于是笑出了口,“你還好意思說出來,你當時不聽我的勸阻,喝了這么一大口,滋味可不好受吧?!?p>  莫執(zhí)戈覺得這南宮胤盡會挖苦自己,揭自己的短,小孩子氣一般將頭扭了過去,“文鼎小兄弟,你聽我的就對了,到時候咱們過了幽河,就能出谷了?!?p>  衛(wèi)文鼎趕忙附和,看著這兩個已經過了而立之年還會拌嘴的男人,他覺得衛(wèi)國人似乎都這么可愛,不像是那康人,怎么都是些陰險狡詐之徒。

  但南宮胤卻突然轉過了臉來,那股笑容在這瞬間被他藏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冷峻,就如同他站在那冰雪交加的山包上一般。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實在我們衛(wèi)國,陰險狡詐之徒可不比他們康國多,比如我,就是其中最陰險的之一?!斌E然變了臉的南宮胤,就如同那邋遢老頭,兩人的神情竟然在這一刻無比相似。

  衛(wèi)文鼎雙眼一瞪,不自主的顫抖了一下,沒想到這陽光無比的南宮胤也能通過自己的神情看到自己的內心,和那邋遢老頭又有什么不同。而這南宮胤還甚會偽裝,看來這衛(wèi)人,要更陰險一些。

  莫執(zhí)戈看見南宮胤故作鬼臉,將他推在一旁:“你莫要嚇壞了文鼎小兄弟。”他搖了搖頭,“文鼎小兄弟,你莫要給他騙了,其實咱衛(wèi)國人還是好人多,南宮兄弟都是同國師學壞了,愛做些鬼靈精怪的事情來嚇唬人?!?p>  衛(wèi)文鼎也沒有再做表示,只能是他們說什么自己都要點點頭。但他的心里卻閃過了自己與師傅生活的點滴。

  每當師傅瞧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總會想一個陰險的野心家一般將之捅得干干凈凈,他總說:“衛(wèi)人當如是?!?p>  但他又有些期盼趕緊到達南衛(wèi),他這里還有師傅的書信兩封,他還要將之交給師娘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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