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你什么也不要做,也不要說,就一臉木然地看著我,就像你今早剛剛醒來時那樣?!?p> 到了一個熱鬧的市集之后,秦沐璃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還是按照這個做了。
然后就看到這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將自己的雙手藏了起來,和秦沐璃以前見過的斷了雙手的士兵一模一樣。
“我苦命的侄女呀,你怎么小小年紀(jì)就摔壞了腦子,你這可叫叔叔怎么活呀!”
秦沐璃眨吧眨吧著自己的大眼睛,如果自己沒有聽錯的話,摔壞了腦子的侄女,是指她?
她并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這一臉震驚的模樣,落在原本就心生同情的路人眼里,讓大乞丐的話可信度變得更高了。
還別說,這個叔叔的做戲的本事也是一絕,扮起殘疾人來竟然有模有樣的,秦沐璃難得地露出了這么多天的第一個微笑。
于是自己乖乖坐在地上一天的結(jié)果就是,大乞丐收獲甚豐,放在他們面前的破瓢已經(jīng)滿了又倒三四次了。
“哈哈哈,丫頭,要吃什么,走,叔叔給你買去。”
秦沐璃有點(diǎn)反應(yīng)不過來這種賺錢方式,現(xiàn)在終于結(jié)束了一天的乞討。
她看著這個叔叔應(yīng)該是一個不錯的人,鼓起勇氣問道,“我們?yōu)槭裁匆眠@種方式賺錢?”
“還算沉得住氣,現(xiàn)在才問?!?p> 他還以為這種出生富貴的大小姐,在他開始這般做的時候,恐怕就會忍不住發(fā)脾氣,沒想到她一直沒有說話,忍到了現(xiàn)在,還只是問問原因。
“不想努力唄,想要做寧國的蛀蟲。再說,你這張臉,這么可愛,肯定有很多人買賬,不好好利用可惜了?!彼ξ卣f道。
秦沐璃被他的回答震得一愣一愣的,直接啞口無言。
她知道這一定不是原因,可是他明顯不想說,追問下去也是沒有結(jié)果。
“走了,小丫頭,給你買糖炒栗子去,你們這些女娃子就喜歡這種又甜又膩的東西?!?p> 然后也不管她有沒有跟上來,將破瓢拿起,走了。
“這世上,苦的事情已經(jīng)夠多了,要學(xué)會自己給自己找樂子,成天想這么多,這日子還怎么過下去呀?!?p> 秦沐璃看著逐漸遠(yuǎn)去的身影,他的話語余音還縈繞在自己耳畔。
秦沐璃心想,又是一個怪人。然后甩甩腦袋,將之前的亂七八糟的想法趕走,快步追上他。
月光下,一大一小的影子拖得老長,如果一直這么下去,好像也還不錯。
就這樣,他們接連幾天都賺得瓢滿鍋滿。
這一天,他們照舊乞討,只是搬到了在一個大酒樓外。
“李兄,你聽說了沒有,秦大將軍一家全部被殺了,還被扔進(jìn)了亂葬崗。”
“別亂說,人家鎮(zhèn)遠(yuǎn)大將軍是個大好人,你可別詛咒人家。”
“你怎么不信呢,我家有個遠(yuǎn)方親戚在京城一個大官員家做事,這事可是他回來的時候說的。”
“哎……可惜了,秦將軍這么好的人?!?p> 兩人惋惜地?fù)u搖頭。
秦沐璃無意中聽到了酒樓食客的談話,那一瞬間,就像有個晴天霹靂砸在了自己的頭上。
爹爹娘親被他們?nèi)舆M(jìn)了亂葬崗?
那個地方向來是罪不可恕的大惡人,以及亂臣賊子。
為了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才會將他們?nèi)舆M(jìn)亂葬崗,死后也不得安息。
太子他們未免欺人太甚。
秦沐璃的手掌逐漸捏緊,指甲掐進(jìn)肉里也絲毫未察覺。
不行,自己一定要去亂葬崗,為人子女,怎么能讓爹爹娘親的尸首流于荒野。
到了晚上,大家都睡著了的時候,秦沐璃悄悄睜開雙眼,貓著身子一步步緩緩?fù)庾摺?p> “一路上小心!”
突如其來的聲響把秦沐璃嚇個半死,回過身發(fā)現(xiàn)大家都還睡著,只是一側(cè)每天帶著她乞討的叔叔翻了個身。
她的心里有絲絲暖意漫了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大乞丐心想,聽聲音,那丫頭應(yīng)該走了吧。其實(shí)白天的時候他就發(fā)覺了這個丫頭不對勁。
但是他這個人,向來不喜歡多管閑事,不想多問。
只是到了晚上,還是忍不住擔(dān)心,算了吧,隨她去,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事要做,有自己的路要走。
然后翻個身繼續(xù)睡,明天還要出去乞討呢。
秦沐璃記得亂葬崗在城郊,這個小鎮(zhèn)在京城之外,兩地離得并不遠(yuǎn)。
她到亂葬崗的時候,入目全是尸體,蚊蟲肆虐,一種難以描述的氣味充斥在鼻間。
一想到爹爹和娘親的遺體被扔在了這個地方,她的心就抑制不住發(fā)脹,眼淚不知不覺中流滿了整張臉。
她顫抖著身體,將一具具尸體翻過來找。
有的尸體已經(jīng)滿面瘡痍,看不清本來面目,蛆在他們身上肆無忌憚地跳躍,啃噬。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找了多少具尸體,看了多少張面孔。
她終于找到了。
過了這么多天,他們身上的血跡已經(jīng)發(fā)黑。
父親頭上的發(fā)冠和母親身上的首飾,不知是被宮中內(nèi)侍還是什么人拿走了,身上的皮膚也逐漸有了小孔,肉體開始腐爛。
她用盡全身力氣將父母的尸體拖出,在一側(cè)找到一塊地方,開始徒手挖坑。
她就這樣挖了好久,直到雙手的指尖全部磨破,鮮血伴著泥土從坑里被她刨出來。
可是無論她怎么努力,始終做不到給父母一個墳?zāi)埂?p> 在這一刻,她無比痛恨自己,自己怎么這般無用,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天空微微泛白,她才完成了一半。
一天一夜過去了,她終于將爹爹和娘親合葬了。
她跪坐在墓前,衣襟已經(jīng)完全濕透,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爹爹,娘親,我好害怕?!?p>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太子殺了你們,現(xiàn)在他還成為了皇帝,我要怎么做才能為你們報(bào)仇?!?p> “弟弟被我弄丟了,這么多天,我一直在打探弟弟的消息,可是如同大海撈針一樣。我什么線索也沒有得到。”
“娘親,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爹爹,你走了,以后誰來教我讀書寫字,再也沒有人可以給我騎大馬了?!?p> “你們走了,弟弟丟了,我真的好沒用,什么也做不好,我該怎么辦?”
秦沐璃虛脫地跪坐在墓前,小聲的啜泣著。
這么多天,她真的好怕好怕,可是她不能倒下,弟弟丟失之前,她要保護(hù)照顧弟弟,弟弟丟失之后,她要找弟弟。
可是這一瞬間,在爹爹和娘親面前,她繃不住了。
她好想要回到以前,受委屈了可以撲在娘親懷里撒嬌,爹爹會為她出氣。
可是不可能了,這些愿望再也不能實(shí)現(xiàn)了。
遠(yuǎn)處的樹后,一雙眼睛一直在注視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