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鳳凌看不清南朗的神情,只曉得女子的話音落下后,他的身形似是僵了僵??杉幢闳绱耍瑓s依舊轉(zhuǎn)身隨著其他村人離開了。離開之前,再未說一句話。
南安將母親扶了起來,看起來堅強的小男子漢卻最見不得母親的眼淚,他也哭了。
鳳凌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沒有反應(yīng)過來,再加上腦子里面關(guān)于怯鈴村的一切尚未捋清楚,就那么呆愣愣站在了原地,一直到掌心傳來溫?zé)岬挠|感她才恍然回了神。
抬起頭,付天卿含著幾許關(guān)切的神情落入眼中,讓她莫名便靜了下來。
南安已將自己母親扶回屋里,鳳凌跟在白越他們后面也一同走了進去,想著心中的那些疑惑大抵在今夜便都能解開了。
屋中燈火如豆,映著女子憔悴容顏,眉眼間皆是化不開的綿密愁緒,良久她方才緩緩張口:“我叫施娟,是從村外嫁進來的。我出嫁那一年,村里有很多人都羨慕我,說我嫁到了一個好地方,從此再不需要為溫飽發(fā)愁。那個時候,我也是這么以為的。可一直到來了這里我才知道,怯鈴村根本不像外人以為的那樣,這里,根本就是人間煉獄!”
施娟說,怯鈴村的秘密是不能輕易被外人知道的,她剛嫁過來的那段時間南朗連她都瞞著。但終歸是枕邊人,況且日日夜夜都待在村里,她知道這些也只是遲早的事。
“剛剛成親的那段時日,我與南朗也算是有過一段開心快樂的日子,我雖然不喜歡他去做那些事,但想著這終究是怯鈴村賴以生存的技藝,我應(yīng)當(dāng)入鄉(xiāng)隨俗的。這樣的想法,一直持續(xù)到南安出生。”施娟面色愈發(fā)蒼白,卻仍舊強撐著要將這些壓在心里許多年的心事說出來,她的眼神落在了南安的身上,緩緩抬起手揉了揉兒子的頭,嘴角無意識地牽起了一絲弧度,這才又接著開口。
“我深知身為男孩,他長大必將要如他的父親一般,可我不想他那樣。原本南朗與我也是一樣的想法,我們?yōu)檫@孩子取單名一個‘安’字,便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長大,再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上У搅撕髞?,這樣想著的人,只剩了我一個?!?p> 南安五歲那年第一次碰了南朗的鐵釬,八歲的時候被他帶去了墓地,十歲的時候第一次跟著他下了斗。這期間不論施娟如何苦苦哀求,南朗都置若罔聞,仿佛他們當(dāng)初說的那些話、一同為孩子取的名字都成了個笑話。
再后來……村里便出了這個怪病。
“原本這病還不算嚴(yán)重,只有零星幾戶人家。可后來隨著染病的人越來越多且還不見好,村里的流言便傳了起來。說這不是普通的病癥,說怯鈴村數(shù)十年來見不得光的營生終于觸怒了天神,降下了懲罰。這樣的話傳出來以后,我說什么也沒有再讓南安跟著他父親一起。我以為這樣就能躲過這一劫,可誰知道從未碰過那些的我……也生了病?!?p> 施娟說著輕輕地笑了笑,滿是苦澀:“是我太天真了,是整個怯鈴村得罪了天神,我又如何能幸免呢?只是可憐了這孩子,才不過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