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城離京都也有兩三日路程,但姜陶夜里不能露宿山野,又沿路歇息無數(shù)次,最后拖了三日也才走了一半的路。
紫銅鎮(zhèn)地處偏遠(yuǎn)地帶,山高路遠(yuǎn),人煙稀少,到處是一片荒涼,只有一間不大的客棧立在荒野之地,林初詞選擇在此地歇腳,因為他知道前方無人家,若是錯過此間客棧,姜陶怕是又要跟他鬧。
隊伍最終停在客棧前,林初詞下馬,抬頭便見客棧門上匾額題有紫銅客棧四字,若非他知道方圓百里尚有稀疏人家,真覺紫銅鎮(zhèn)不過這家客棧點(diǎn)大之地。
姜陶也下了馬車,蘇伊人在旁候著,替她披上紅色錦裘,使姜陶看上去不像公主,倒像位貴夫人,顧青瓷依舊冷著面抱劍守在她身邊。
此行隊伍還算隱蔽,為了不招搖引人矚目,個個身著便衣,隊伍領(lǐng)頭之人是郭扶桑郭大人,奉皇上口諭,親自來迎接陶亭公主入京都。
郭扶桑像姜陶欠身行禮,嗓子粗啞,“小姐,今夜便先委屈你在此留宿一夜,明早再趕路?!?p> 郭扶桑是武狀元出生,人高馬大,留著長胡須,自帶英氣。
姜陶點(diǎn)頭,郭扶桑便下去安頓其他人。
姜陶與林初詞一同走進(jìn)客棧,客棧里邊冷冷清清,幾張簡易桌子,長木板凳,柜臺那兒,趴著兩個頭戴瓜皮短帽、小二穿著打扮的男人。
那兩人見有貴客到,連忙笑臉相迎,一面擦桌擦椅子,一面對姜陶與林初詞說道:“公子,你和夫人想吃點(diǎn)什么?小店什么都有,上好的房間也還空著?!?p> 林初詞看向姜陶,只瞇眼問道:“不知夫人想吃點(diǎn)什么?”
夫人二字林初詞說得故意,姜陶倒覺著自己讓他占了便宜,其實這么荒涼的小地,他們也用不著假裝什么夫妻。
姜陶也沒介意,只是問店小二:“把你們店里最好的菜都拿上來,想必也沒有合我口味的?!?p> 對于好食的姜陶來說,這種小店確實做不出什么好菜來,若不是為了填飽肚子,她都不會點(diǎn)菜。
司徒在旁邊小聲對林初詞說道:“公子,這位主兒也太難伺候了,都到這荒涼地了,還想享受?!?p> 林初詞瞪他眼,讓他閉嘴。
“好勒!”
店小二招呼后,便下去準(zhǔn)備,隨即便上了七八道菜。
店小二熱情過頭,在旁候著,看姜陶夾菜嘗了一口,殷勤問道:“這道清蒸松魚可是小店一絕,夫人覺著如何?”
姜陶點(diǎn)頭,“確實極好,難得你們還能做出這樣的菜色來,可惜,若是再有一壺上好的景東花雕酒相配就更好了?!?p> “有?!钡晷《f罷便笑著去柜架子上取酒,姜陶愣住,看著他將景東花雕酒拿上來。
店小二樂呵呵說道:“只要夫人喜歡的,小店可什么都有?!?p> “你這酒是假的吧?”姜陶臉上淡漠一笑,看著店小二替她斟酒。
店小二連忙說道:“自然不能,小店小本經(jīng)營,童叟無欺?!?p> 姜陶不信,景東花雕酒可是上等酒品,一壺能在繁市買上一間四進(jìn)四出的宅院了,這種荒野小店破破爛爛,怎么可能有?就算酒不假,也該是兌水的。
可當(dāng)她端起碗聞了聞,吃驚看了店小二一眼,“是真的?!?p> “那是自然,小店可從不參假?!?p> 店小二還一臉自豪。
姜陶不禁苦笑,問道:“小二,你們這家店該不會是——黑店吧?”
面對姜陶的問話,店小二一臉驚恐解釋:“夫人,這話可不敢亂說,小店在此地經(jīng)營有十幾年了,你盡管去打聽打聽?!?p> 姜陶淡淡笑道:“我說笑罷了,你下去吧。”
“好勒,那公子夫人先吃飯,小的這便去打掃房間?!?p> 店小二轉(zhuǎn)身便上了樓。
此時,姜陶看見林初詞還淡定坐在那兒吃飯,她疑惑問道:“你早就知道這家店是黑店了?”
林初詞笑而不答,只淡淡說道:“是又如何?”
“那你還安排在此處歇腳,這不是羊入虎口么?”
林初詞抬眸看她,瞇眼笑道:“此處方圓百里唯有這一家店可留宿,就算是家黑店,也總比讓公主在外邊露宿山林要好?!?p> 此言有理。
姜陶低頭繼續(xù)吃飯。
待眾人用飯過后,房間也打掃干凈,店小二下來,躬身道歉說道:“公子夫人,你們隨行人多,小店房間不夠,還得委屈四人同擠一間房?!?p> 郭扶桑說道:“無妨,只要小姐的房間安排妥當(dāng)便好。”
店小二點(diǎn)頭說道:“那是自然,公子和夫人的房間在天字一號房,房間小了些,但樣樣齊全。”
“一間?”姜陶微微皺眉,看了眼林初詞,又對店小二說道:“我們二人分開住?!?p> 店小二摸了摸腦袋,糾結(jié)說道:“可其他房間實在太擁擠,小店騰不出房間來,再說了,哪有夫妻分房睡的?”
郭扶桑厲聲說道:“小姐如何安排你便如何做,其他的下去自己想法子?!?p> “算了,同住一間便一間好了,我無妨。”
姜陶不想為難其他隨行的人,卻不想林初詞剛好進(jìn)來,說道:“既然如此,一切全聽?wèi){夫人安排?!?p> 郭扶桑遲疑片刻,但想來這二人本來就是要回京都成親,雖然于理不合,但是人家是公主,就算真想對林初詞做點(diǎn)什么,也不會在意這點(diǎn)名聲,倒是為難了他,此事要是傳出去,只怕倒霉的是他。
郭扶桑無奈之下,只好下去吩咐手下不得亂說話。
其他人也入住紫銅客棧,姜陶站在樓上,身子倚著木欄,問著旁邊的林初詞,“你猜今夜他們幾時會動手?”
林初詞打量著樓下忙活的店小二,說道:“不出子時。”
林初詞神情淡然,似乎安排好了一切,姜陶看著他,疑惑問道:“林初詞,你為何對店小二稱我們是夫妻?”
“為了能和你住同一間房。”
姜陶:......
林初詞忽然覺著這話有些歧義,連忙轉(zhuǎn)頭解釋:“如此方能保護(hù)你的安危?!?p> 姜陶低笑道:“你覺著青瓷的武功不足以保護(hù)我嗎?”
姜陶眸光瞥向站在一旁的顧青瓷。
林初詞眼波微動,只道:“我不放心你。”
如果他沒有去查她的事,甚至都不知道堂堂元趙國公主竟然會有這樣的遭遇,這些年她遇到的刺殺,身邊人遭到的屠殺,都不是一個女子所能承受的。
那日她對趙虎發(fā)怒,問他有沒有替蘭兒的家人考量,那個時候,他突然發(fā)現(xiàn)了她的善良,可越是善良,她心里承受的只會更多。
林初詞不知道刺殺她的人何時會來,但此刻,他只想保護(hù)她,他不放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