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陶抱手靠在門邊，伸著腦袋往言子成的房間探了探，又回頭望著林初詞嘆氣，“林公子，你要實(shí)在覺著男女有別，那你去幫我看看言子成背上的傷唄。”
林初詞淡然坐在正堂上，凝眸正襟危坐，端著茶喝了口，才緩緩說道：“非禮勿視?！?p> 姜陶朝著他吐舌。
林初詞看她眼，見她實(shí)在坐不住，才問道：“你之所以想看言子成背上的傷，是好奇他究竟是怎么傷的吧？”
姜陶低眸說道：“才不是，本姑娘早就知道緣故了?！?p> 林初詞見她嘴硬，低笑了下，才解釋說道：“是那日的美人沉吟引開了眾人的注意，也包括你，言子成背上的字便是那個時候刻下的。”
“我就說香如是他的幫兇?！苯找桓被腥淮笪虻哪?，頓時才明白，原來那日是香如在他背上刻下長相思三字，隨后又尖叫引起眾人關(guān)注，混淆視線，讓旁人都以為是云眉衣鬼魂作祟。
姜陶想了想，又皺眉說道：“可還是不對，言子成好端端，為何要?dú)⑺胰?？難道就因?yàn)樗麄冏钄r他娶云眉衣，所以非死不可？”
姜陶見言子成也是有禮有節(jié)的公子，遇事沉著冷靜，絕非如此心腸歹毒之人。
林初詞瞇眼笑了下，說道：“你不是已經(jīng)說出理由了么?！?p> 姜陶不解看向林初詞。
林初詞起身走到她身邊，負(fù)手立在門口，眼睛卻望著天邊月，神情凝重地念道：
“汴水流，泗水流。
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diǎn)點(diǎn)愁。
思悠悠，恨悠悠。
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深畫眉，淺畫眉。
蟬鬢鬅鬙云滿衣，陽臺行雨回。
巫山高，巫山低。
暮雨瀟瀟郎不歸，空房獨(dú)守時?！?p> 林初詞輕啟唇，眸光往遠(yuǎn)，“言子成一定深愛著云眉衣，可惜二人緣分陰差陽錯，這一錯，便錯了一生。”
姜陶忍不住叫停，“咳咳，林公子，這會兒不是你在這兒傷情的時候，重點(diǎn)不應(yīng)該是查案么？”
林初詞看了眼姜陶，眼神透著一絲鄙視，才繼續(xù)說道：“言老爺和言夫人的確是自盡的，但他們并非自愿，而是被兇手逼迫?！?p> “兇手如何逼迫？”姜陶好奇問。
“拿言子成的命，逼他們自盡?！?p> 姜陶頓時一驚，所有的思緒都被林初詞打開，她彷佛已經(jīng)看到了整個案件的脈絡(luò)。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diǎn)點(diǎn)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姜陶失魂一樣跟著他念出了長相思，“想必當(dāng)時，兇手心中有著無限的恨意，不僅是對戀人之間背叛的痛惜，還有對家人不理解的痛恨。”
林初詞望著姜陶一笑，“你想明白了?！?p> 姜陶沉思著，已經(jīng)明白了大概。
兇手不止一人，而正是這首長相思的兩位主角。
云眉衣恨言家人，所以拿言子成的命逼他們自盡，而言子成面對戀人，只有無奈，事態(tài)的發(fā)展并非他所能阻止，所以他恨自己。
“可是，云眉衣已經(jīng)死了，就算香如愛慕言子成，又怎么會幫著云眉衣復(fù)仇？”
姜陶望向林初詞，等待他給自己解惑。
林初詞又道：“你確定云眉衣真的已死？”
姜陶眼神帶著困惑，“云眉衣死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的尸首由衙門定棺，這也會有錯？”
聽說當(dāng)時，吳潤云的手下離開后，云眉衣悲憤跳樓自盡，摔得血肉模糊，打更人打那兒過都忍不住打寒顫，過路人也要拜三拜。
姜陶忽然想起了方才自己扶香如的一幕，頓時想通，“香如就是云眉衣，難怪香如在言府做活這么多年，卻仍與言子成不熟，難道那日跳樓死的是香如，云眉衣潛伏在言家，就是為了伺機(jī)報(bào)仇。”
外面忽然傳來了拍手聲。
隨后，言子成走了進(jìn)來，他神情凝重，脖子上架著一把刀，那刀的主人正是香如。
姜陶與林初詞一臉警惕看向她們。
“二人官爺好聰明，眉衣隱藏得這么深，竟然都能被二位猜出?！?p> “香如......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你眉衣姑娘，眉衣姑娘，既然你已經(jīng)暴露了，還不快束手就擒，跟我們回衙門認(rèn)罪伏法。”
林初詞說完，云眉衣忽然仰天大笑，“林公子這般聰明之人，怎么還能說出這么幼稚的話，我都躲了這么長時間了，眼看著就要跟子成遠(yuǎn)走高飛，你這個時候要我去認(rèn)罪，怎么可能？”
姜陶厲聲說道：“云眉衣，你既然那么喜歡言子成，又為何要?dú)⑺胰?，現(xiàn)在還要傷他？”
“喜歡？”云眉衣輕笑著說著這二字，笑容透著無盡諷刺，她眼神瞟向言子成，說道：“姑娘真是天真爛漫，竟然相信風(fēng)塵女子也會有真情？真是笑死我了，我的確喜歡子成，尤其喜歡他拿銀子來給我贖身，喜歡他送我無數(shù)首飾珠寶，其實(shí)只要他真的待我好，我自然會喜歡他，會拿真情待他?？山Y(jié)果呢，嘖嘖嘖，公子妓/女之間感天動地的情愛終究是話本上的一場戲，言子成，你不是要娶我么？你不是要幫我贖身么？我被媽媽打罵，被吳潤云那個畜牲欺辱時，你人在哪？銀子在哪？”
言子成眼神透著哀傷，他握緊拳頭，盯著她問道：“眉衣，我不信，你只是在說氣話，你心里是有我的?！?p> “言子成，你別傻了，現(xiàn)在可不是風(fēng)花雪月的時候，你毀了我所有的夢，我就毀掉你，那時我就是拿著這把刀砍掉你新娘子的頭顱，也是我拿著這把刀逼你爹娘和表妹自盡，我告訴他們，要是不按照我說的去做，我就一刀一刀割下你身上的肉，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去死了?！?p> 云眉衣冷笑著，笑容猙獰。
姜陶后知后覺，說道：“原來如此，新房里的腳印只有一個，既是兇手留下的，也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死者的人留下的，這個兇手就是你，你怎么這么殘忍？你害死那些無辜之人時心里可曾有過愧疚？”
“愧疚？”云眉衣忽然惡狠狠瞪著姜陶，怒吼道：“對他們需要心存愧疚嗎？他們都是一幫畜牲，不，是畜牲不如的東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