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是顏子兮第一百零一次嘆長氣了,她伸手扯了扯裙擺,用云錦制成的收腰曳地長裙,布料十分輕薄,垂墜感十足,外罩一層流光紗,隨風輕揚,顯得腰身格外纖細,身形修長,剛出門的時候看直了府中一眾人的眼。念棋和執(zhí)畫年紀小,看著楊蓮和顏蕓兒眼神中混雜的驚訝和妒忌,心里的得意勁兒簡直壓都壓不住,這會兒見自家姑娘扯著裙擺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那嘴角抽了又抽,連腮邊小小的梨渦里都盛滿了笑意。
顏子兮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自家沒良心的小婢女,再度晃了晃脖子,只覺得頭上好像戴了幾十斤重的帽子,還是不能隨便動的那種。今天早上她被迫起了個絕早,被摁著洗了香的人打噴嚏的花瓣澡,然后在臉上涂涂抹抹,就算那是她自己弄出來的化妝品,她也絕不想把那老些都糊在自己臉上,更不用說她們還在她腦袋上梳了個繁復的發(fā)髻,各種簪、釵、步搖不要錢的往上招呼,還是在顏子兮的一再抗議之下才改成了現(xiàn)在戴的這副珍珠頭面。
大晉朝雖然對女子的要求并不苛刻,但貴女們又自有行為準則,其中儀態(tài)就是第一條,無論外貌、性格如何,但給人的第一印象一定要是能夠唬人的。雖說經(jīng)過了十幾年的精心教養(yǎng),但說實話,十幾歲的小姑娘要想長時間端著架子還是挺不容易的,于是就有那心思靈活的人想出了許多的辦法,比如在上衣的背部用比較粗糙的布料沿著后脊背縫上窄窄的一條,這樣一來,每次坐累了想把肩膀垮下來的時候后背上精心養(yǎng)護的肌膚就會被磨得非常疼,只能是把后背挺直了,不讓肌膚接觸到那一條粗糙的布料;再比如把各種飾品尤其是頭飾集結成套,弄出繁復的花樣,戴上后不能大幅度的晃腦袋,萬一動作大了,很容易把那些釵環(huán)弄掉下來,也就只能慢慢的小幅度的搖頭或者點頭,基本上杜絕了東張西望的可能······其實這些創(chuàng)意也給顏子兮的朱錦閣招攬了大量的客戶,畢竟顏子兮比這里的人多了幾千年的見識,設計出來的飾品很是受過一段時間的追捧呢!
在大晉朝每年四月下旬皇宮里都要舉辦一個牡丹花會,由皇后娘娘傳召,京城內所有官員女眷幾乎都會受召參加,大多數(shù)都是各家當家主母帶著家里的未出閣的女兒來?;〞热菀矡o外乎就是喝喝茶,賞賞花,各家夫人和小姐之間商業(yè)互吹,還有就是小姐們展示自己的才藝,讓各家主母對她們有個印象,說白了就是每年一次的相看大會,而皇后娘娘是主辦方。
今天顏子兮非常榮幸的得到了參加的權力,當然了,顏蕓兒這個顏相繼女既然冠上了顏這個姓氏,那么也是有參加的資格的。這幾年,楊蓮在京里上躥下跳的,雖然沒進入到主母的圈子,但在妾室的圈子里還是挺吃得開的,顏家沒有主母,也就沒人磋磨她,連帶著她的女兒也好吃好喝的供著,倒是也結交了不少各家比較得寵的庶女。所以,等她們下了馬車在宮門處等著進宮的時候就已經(jīng)跟自己平時玩的好的幾個女孩子站到了一起。
當顏子兮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跟上次一樣,各家小姐們各自集結成一個個的小團伙兒在竊竊私語,而跟顏蕓兒在一起的有四個小姑娘,一邊小聲地說話,一邊向她這邊看過來,顯然沒有過來或者讓她過去的打算。顏子兮心里“嗤”了一聲,對這種只有小學生才會玩的孤立的把戲十分看不上眼。要知道,在大晉朝雖然鼓勵寡婦再嫁,但在這個嫡庶分明的時代,高門大戶里的繼女地位跟庶女是差不多的,在有一些人家,甚至還不如本家的庶女,也不知道顏蕓兒是哪里來的自信認為孤家寡人的顏子兮會希望加入她們的小群體。
陸陸續(xù)續(xù)的來了不少馬車,一個一個盛裝打扮的小姑娘跟她們同樣盛裝打扮過得母親分開來到她們這邊,因為待會兒的花宴命婦們跟小姐們的場地是不同的,因為姑娘們要表演才藝,所以場地十分開闊。
顏子兮站在一個比較不起眼的地方,慢慢地打量著各家小姐,這次來的人算是挺全的了,比上次多了不少,不過她還是一個也不認識就是了。不過,顏子兮還是敏銳的感覺到不遠處總是有幾道目光時不時地往她這邊瞄,等她看過去卻又找不見人,拜頭上那些搖搖欲墜的發(fā)飾所賜,她連回個頭都要小心翼翼,更不用說在這么多人中找出那個看她的人了。看著這各色美女齊聚一堂,堪比奧斯卡頒獎禮的場面,顏子兮再一次覺得自己不正常,怎么就老老實實的打扮成這個樣子來了呢?這哪是什么賞花宴,分明就是不懷好意的鴻門宴?。?p> 不爽,非常不爽,直到進了宮,被宮人領進御花園看著滿院子的姹紫嫣紅,顏子兮還是覺得心里的一口悶氣沒有出出來,身旁跟著的四個丫頭眼里心里都憋著笑,別以為她看不出來。正郁悶著,身邊突然出現(xiàn)一個紅色的身影,顏子兮煩躁的偏過頭去看,視線里出現(xiàn)了林紫柔那副天生的怒容。今天林紫柔應該也是狠狠地捯飭過了,一襲水紅色的輕柔長裙,渾身上下只一副紅寶石的頭面,倒是顯得整個人柔和了很多,臉上妝容精致,一塊水滴形狀的紅寶石從如云的烏發(fā)中用一條銀鏈子拴著垂在眉心,壓住了凌厲的眉峰,看起來很漂亮。
“那個······那個······待會兒要比才藝你知不知道?”顏子兮稀奇的挑了挑眉,她聽說的和上次見過的林紫柔可都不是這一款兒??!這是怎么了?
“嗯,我聽說了,怎么了?”
“那你知不知道,比才藝是分組的?”
“是嗎?這倒沒聽說過,分就分唄!”看著難得有點不好意思的林紫柔,顏子兮覺得肯定還有下文。
“那你知不知道,這分組是自己分的?”
“自己分的?是自愿結組嗎?”這倒是出乎顏子兮的預料,她又看了看窘迫的林紫柔,“你不會是想跟我結組吧?”
“那個······”林紫柔咽了咽口水,瞥了眼顏子兮,然后理直氣壯地說,“我是看你可憐,肯定沒人跟你結組,我今天做做好事,跟你結一組?!?p> “那好??!那就咱們倆一組吧!”看著耳朵發(fā)紅的林紫柔,顏子兮突然覺得傳言真的不怎么可信,這孩子不也有挺可愛的時候嘛!
聽了這話,林紫柔仿佛松了一口氣,緊接著就開始吐糟,“你說這才藝憑什么就只比那些娘們唧唧的琴棋書畫啊、比作詩啊、比跳舞啊?為什么不比武功呢?怎么就······”聽的顏子兮只想捂住耳朵,感情這位姑娘這些都不行,所以沒人愿意跟她結組,結果她就找上她了??墒枪媚铮阒牢視粫椙?、寫字、作詩、跳舞?。磕憔透医Y組,萬一我什么都不會,那咱們倆就好看了,原本你一個笑柄現(xiàn)在變成咱們倆了?。?p> 林紫柔說了一路,快到場地了才想起來最重要的問題,“那個顏子兮,我忘了問了,那些你都會吧?不對,我糊涂了,你鄉(xiāng)下來的,怎么可能會這些呢?”
雖然知道林紫柔說這些不是故意的,但這時候已經(jīng)接近姑娘們賞花的地方,身邊的人已經(jīng)多了起來,有人已經(jīng)聽到她的話了,就聽一聲嗤笑響起,“有些人啊,總算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難登大雅之堂,那就不要出來就好了嘛!為什么要送上門來給人嘲笑呢?”
顏子兮反應十分快的先拽住身邊林紫柔的胳膊,然后才轉過頭去看說話的人,就見是一個穿著鵝黃色襦裙的女孩子,鵝蛋形的臉,眉毛有些淺淡,眼睛不大,是那種內雙,只是眼神中那種高傲和不屑壓根沒掩飾。這時林紫柔已經(jīng)忍不住了,要不是顏子兮眼疾手快的拉住她,估計這時候已經(jīng)沖出去將那個說話的姑娘打一頓了。
“姑娘怎么稱呼?”顏子兮死死地拉著林紫柔,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開口,她有武功,要拉住只靠蠻力的林紫柔是不費什么事的,只是要保持兩個人的儀態(tài)沒那么容易而已。
“那你又是誰?”刻意抬高的下巴伴隨著高高在上的語氣,確實十分欠抽。
“你管她是誰?高潔,你真以為你姓高就什么都高了?我呸,再高你還不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轉,有本事你自己在比賽上拿個第一???老是吹噓別人的名次有什么用?”胳膊被顏子兮抓的緊緊地動不了,林紫柔就改在嘴上出力,反正輸人不能輸陣。
“你······”怎么也是被精心教養(yǎng)的女孩子,被這么粗魯?shù)膽换貋硌劾锒奸_始冒水光了,顏子兮心里嘆了口氣,就這么幾句話就聽得出來,這個女孩子本身沒什么出彩的才藝,這是給人當了槍使,給別人出頭來了。不過你自己要本事沒本事,耍嘴皮子也沒人利索,那你憑什么當這個槍呢?
“好了好了,大家都少說一句,小姐說話不好聽,我在這里替她給林姐姐陪個不是,姐姐大人大量,放過她吧!”一個穿著雪青色的襦裙的女孩子從后面出來,一邊說話一邊對著林紫柔福了福身。
顏子兮看了看身邊林紫柔,見她臉色發(fā)青,神情甚是不忿,眼里甚至閃過一絲恨意,卻真的沒再說話,只是呼吸粗重了一些。顏子兮瞇了瞇眼,轉過頭打量著眼前這個姑娘,不得不說,這個是個真正的小美女,雪青色是十分挑人的,一個弄不好很容易顯得又老又黑,但眼前的姑娘完全撐起了這個顏色,原本白皙的肌膚襯的更加白,小小的桃形臉頰上一雙大眼睛,纖長的睫毛,小巧的鼻子,菱形的小嘴兒,看起來楚楚可憐,當真是個360度的美女。
其實顏子兮也是個十分漂亮的人,同樣無可挑剔的五官,但她是那種偏英氣的美女,跟眼前這個氣質菟絲花的姑娘截然不同,當然了,看剛才她的表現(xiàn),顏子兮更愿意相信這是一朵自帶綠茶屬性的白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