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旭和管鵬還是趕到了汴京書院,今天是范老先生最后一次上課,所以這節(jié)課的學生很多,即便是前幾天講明堂里死了兩個人,如今也坐得滿滿當當,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除了老四和老五,再除了老大和老二之外,趙旭的幾位皇兄都早已經(jīng)到來了,不管他們是不是真得過來學習的,反正樣子也要做足。
趙旭如今也只能承認,自己此來的目的也是為了做做樣子,他是真心地不覺得這位范老夫子的講解有多好,甚至還覺得他的某些觀點,根本就是愚蠢。
比如,這位老先生把人的氣節(jié)說得很重要,甚至大大超過了對生命的尊重,而這,正是趙旭所不能接受的。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這樣的觀念其實對于統(tǒng)治階級來說,就是愚弄老百姓的說教而已。
努力地使自己不被范老夫子的說教昏昏欲睡,這讓趙旭將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與瞌睡作斗爭上,又擔心皇帝老爹在晚上吃飯的時候,會問自己這兒,問自己那兒,所以還要勉強地聽一聽老夫子的所講,這種痛苦比他在啟明殿里養(yǎng)傷還要難受。
總算是熬到了老夫子把課講完,趙旭如釋重負一般,長長了出了口氣,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同位哥哥,剛才一個個萎靡不振的樣子,現(xiàn)在又變得興奮異常,尤其是三哥趙放,一聽到“下課”兩個字的時候,還打著瞌的雙眼,立刻暴出了精光來。
盡管掩示不住心頭的喜悅,幾位皇子還是表現(xiàn)得畢恭畢敬,直等到陸山長陪著范老夫子緩緩地從堂中離開,他們才活動著筋骨,好像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大戰(zhàn)一樣得松了口氣,從明天開始,就不用再每天往汴京書院里跑了,完全可以在各自的府中想睡到什么時候,就睡到什么時候。
只是對于老七、老八和趙旭來說,又要恢復每日起早貪黑往上書房去上課的日子,不免有些黯然。老七還好,過了年便年滿十八歲,終于可以出宮自立了,而老八和趙旭,還要留在宮里度日如年。
老三招呼著幾位弟弟往樊樓去吃酒,也算是對這些日子以來對自己的補償。只是老六沒有心思,當先地離開了;而老七和老八,又以要回宮去替母妃抄經(jīng)為由,婉言回拒,跟著老六之后離開。
趙旭倒是想要和三哥好好親近親近,畢竟在所有的兄弟中,也只有老三晉王趙放對自己還算是不錯,因為沒有爭儲之心,所以反而能夠做到弟友兄恭。
但是,一想到晚上還要回宮里陪皇帝老爹吃飯,他也只能回絕。
要是皇帝老爹知道他在外面吃了飯,沒有回宮陪自己吃飯,只怕會不高興的。
在知道趙旭的顧忌之后,趙放笑道:“那便不去樊樓吃酒,咱們往春風茶樓去喝幾杯茶好了,好好陪你三哥坐一坐,如何?”
想到即便是現(xiàn)在回宮里,時間還早,趙旭便答應了。
不過,趙旭帶是陪著三哥走出了汴京書院,當看到這一次趙旭竟然有宮中黃門的馬車接送之時,趙放還是經(jīng)不住地道:“老九呀,如今你可是父皇最喜歡的兒子,可要抓住機會喲!”
趙旭知道他的話意,當即笑了一下道:“我其實與三哥是一樣的心思,昨日還求父皇能夠讓我早兩年出宮,讓我離京就藩的!”
趙放一愣,問:“那父皇如何回答?”
“他把我罵了一頓,說我不孝順,就想著躲他!”
趙放哈哈大笑了起來,拍著他的肩膀:“九弟呀,父皇的圣意難測,咱們作兒子的,盡好自己的本份就行了,想那么多沒有用的!”
“三哥說的是!”
兩個人來到了春風茶樓,這處茶樓便位于御街之上,離著宮城并不遠,所以趙旭和管鵬下了馬車之后,直接將馬車打發(fā)回了宮去,他們喝完茶,自會走著回宮。
趙旭心里有一些事,想要向趙放探問,所以在喝了一會兒茶之后,便將管鵬打發(fā)了出去。
趙放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也將自己的護衛(wèi)打發(fā)出了房間。
兩個兄弟一邊喝著茶,一邊說著些無關緊要的事,但是趙放還是看出了趙旭的心思,在喝了一口茶道:“老九,你心里有事,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要讓我?guī)兔???p> 趙旭遲疑了一下,只得道:“我知道這件事我問誰,誰都不會說的,外面的流言我不相信,所以才會求教三哥!”
趙放想了想,道:“你要是問宮中曾經(jīng)發(fā)生的事,有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
趙放的話也是在趙旭意料之中的,皇宮看著金璧輝煌,實際上卻是一潭污穢,三哥還沒有等他問出話來,就先把話堵死了,分明不想要談及這些。
他笑了笑,道:“即便是三哥也不清楚,但是三哥比我大七歲,我六歲時三哥就已經(jīng)十三歲了,是懂事的年紀,總能知道個大概!”
趙放盯視著他,思忖了良久,才放低了聲音問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我想要知道,當年父皇為什么會賜死我娘?”
趙放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連連搖著頭:“這事我怎么會知道?”
趙旭知道,這種大事情,幾位皇兄肯定是知道些內(nèi)幕的,他們比那些大臣們了解得更多!相對來說,這件事情也只有問老三,才是最保險的,就算是以后被皇帝老爹知道了,也不會連累到別人。
“我知道這件事是一件禁諱的事情,卻也是我自懂事以來,最無法釋懷的一件事情!”他說著,眼睛經(jīng)不住地紅了起來,而且淚光閃動,這是他作為原主之身的條件反射,不知道為什么,一想到原主生母的死,腦子就有些不聽使喚得激動起來。
趙放還是沒有回答,以沉默來應對。
“三哥也知道,這些年來,我在宮里頭是怎么得難過!父皇是因為我大難不死,才會注意到我,以此之前,我和妹妹就像是兩條無家可歸的野狗,在宮里頭自生自滅!你都不知道,我那時有多么羨慕幾位哥哥有人疼、有人愛!”
淚水不知不覺得流出趙旭的眼眶,他不想哭,但是卻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