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趙旭的身影消失在了勤政殿之外,趙靺的目光再一次投到了慕容京的身上。
“知子莫若父,朕的幾個兒子什么樣子,朕還是十分清楚的!唯獨沒有想到這個老九卻不同凡響!”他說著,還有些沾沾自得。
馮忌馬上道:“是呀,九皇子才思敏捷,文采出眾,單單那首滾滾長江東逝水的詞,只半日間便傳遍了整個京城,便是在翰林院里翰林也自愧不如呀!”
裴松道:“九皇子外慧內秀,性情敦厚,小小年紀,做事卻八面玲瓏,禮數周全,實在難得!”
慕容京道:“九皇子雖然文采斐然,但這并不代表他就會辦案子!到底年歲還小了些,還需要再經過幾年的歷練方好!”
裴松一笑,道:“左相或許不知,其實北河驛一案真正的破案者就是九殿下!柴昭只不過是善后而已!”
慕容京不由得一愣,有些不相信地看向皇帝。
趙靺點著頭,道:“老九做得不錯,若非他及時的查清了真相,只怕大鄭最少還會多納北國十萬歲幣!這一次能夠與北國續(xù)約成功,老九居功最大!”
馮忌是刑部尚書,對于大理寺所辦的案子多少有些耳聞,此時聽到皇帝的話并不驚訝,只能發(fā)出一聲贊嘆來:“北河驛一案,只用了不到兩天便告破,在那種情況下,若是拖得時間越久,對咱們大鄭便越是不利,幸虧九皇子聰慧過人!”
慕容京想了一下,道:“就算是九皇子果真聰慧,能夠很快地查清這個案情,但是他畢竟年歲過小,若是以他為開封府尹,只怕很難服眾呀!”
趙靺皺起了眉頭,越發(fā)對這個左相不喜歡起來。
馮忌很會察顏觀色,馬上道:“左相差矣,宣帝繼位之初,擔任開封府尹的時候,也不到十七歲。九皇子過了年便滿十六周歲,只比宣帝當初小一點兒而已!”
宣帝,正是趙靺的兄長,也是前一任的大鄭皇帝。
慕容京很想說宣帝在擔任開封府尹的時候,并沒有什么建樹,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畢竟如今的皇帝得位于宣帝,他若是說宣帝不好,那便是在攻擊先皇,只怕他的相位也就不保了。
他還是起身來對著皇帝躬身道:“適才陛下覺得宋王不適合擔任開封府尹,那是因為陛下一直也未給宋王表現的機會,為臣斗膽保舉宋王為開封府尹,若是宋王果真不堪其用,再換不遲!”
趙靺的不快越發(fā)得明顯起來,并沒有理會慕容京的話,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馮忌和裴松:“兩位大人覺得呢?”他的話說得十分得生硬,馮忌和裴松自然聽得出來。
馮忌道:“若說宋王的能力,的確不錯,只是宋王的長處在撫民,去年京東水災,宋王為使,避免了流民叛亂。但宋王于斷案行訟并無經驗,還不如魏王!”
裴松馬上跟著道:“魏王聰慧,擅于理財,若是論起判案,還是九皇子最強!前幾日劉大人查辦汴京書院學子身亡案,魏王和宋王還對劉大人說了謊,更有人指控宋王嫌疑,那一案子還未查清楚,除非交與刑部來辦,否則宋王和魏王都不宜擔任開封府尹一職!”
一聽到裴松說要把那個麻煩的案子交到刑部來,馮忌便有些擔心起來,他們手里頭還有很多的案子沒有完結,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連忙道:“為臣以為,有志不在年高,甘羅十二歲拜相,九皇子十五歲為何不能為尹?”
裴松也道:“為臣也覺得可以令九皇子為開封府尹,先查辦此案,等到有合適的人選擔任開封府尹的時候,再行調換!”
慕容京連忙道:“陛下,遴選開封府尹一事,事關重大,臣以為應該招集吏部尚書一并討論!”
顯然,吏部尚書與慕容京是穿一條褲子的人。
趙靺已然不耐煩了,一拍龍椅,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討論!討論!朕都跟你們討論了一天,還要討論到什么時候?就這樣了,便讓老九先擔任開封府尹一職,先把眼前的幾個案子辦了再說?。 闭f著,一抖袍袖,再不管殿中的諸臣,轉身離去。
“臣遵旨!”慕容京只得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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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靺回到了養(yǎng)心殿,看到兒子趙旭與管鵬正坐在餐桌前一邊說著什么事,一邊等著他的到來,倒是那些布餐的內侍和宮女早早地等在了這里,他這個皇帝沒有到來,所以飯菜還沒有從食盒里擺出來。
見到皇帝老爹進來,趙旭和管鵬都十分老實地起身相迎,看著趙靺坐下去之后,才紛紛重新落座。
這一頓飯吃起來一如往常,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吃過飯后,內侍與宮女收拾干凈便退了出去,侍立在旁邊的劉公公也適時地離開,同時帶上了大殿的門。
“明日你去做開封府府尹!”皇帝首先開口,對著趙旭說道,順便察看著這個兒子的反應。
雖然這已經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但是趙旭還是有些詫異,他抬頭看向皇帝老爹,確信不是戲言,何況皇帝本來就沒有戲言,哪怕是對自己兒子說話。
“孩兒覺得也許四哥,或者五哥才最合適!”他還是委婉地道。
“老四聰明不用在正途,他若是當了開封府尹,只怕整個京城的生意都會被周家人壟斷!老五聰明,卻沒有主心鼓,只怕將來會令整個京城的公勛王侯心驚肉跳,不亂自亂!”
趙旭琢磨著皇帝老爹的話意,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四哥魏王靠著周家的產業(yè),成為了京中最有錢的皇子,他一旦主政開封府,又加上自己魏王的身份,一定會把最好的生意都由周家來做,這正是皇帝老爹不允許的。
至于五哥宋王,他是左相慕容京的女婿,慕容京自翊為清流之首,讀書人的楷模,是文官集團的首腦,一時不遺余力地打擊勛貴,并與武官集團對立,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將京中的舊族清洗。
皇帝老爹在繼位之初,因為太后的原因,朝中的舊勛勢力強大,所以不得不借助于提拔寒門出身的讀書人來打擊異己。慕容京就是這么被皇帝老爹提拔起來的,他也十分完美地替皇帝老爹完成了任務。
但是如今,隨著一代新貴的崛起,京中的舊族勢微,這并不是一個好的苗頭。
皇帝老爹需要的是勢力的平衡。
所以,這一次劉冒之死的發(fā)生,令皇帝老爹有些措手不及,因為那些大鬧開封府的紈绔竟然大部分都是朝中舊勛的子弟,若真得嚴查,這些舊貴只怕再也無法在朝中立足了,最終的局面將是以慕容京為首的一批新貴把持朝堂,這些人多是文官。
而那些舊貴,多是武官。
這也便意味著整個朝中,再沒有武官說話的地步。
而大鄭王朝猶如趙旭所認識的大宋王朝一樣,并非大一統(tǒng)的大王朝,四周強敵林立,沒有絕世的武將,也便意味著這個王朝終究是積弱受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