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天花板的聲控燈一盞一盞,從門口亮到盡頭。
偌大封閉的舊書藏庫,燈火通明,如皎月灑落,照得白玉石磚的地板墻壁點點閃光。
葉蘇環(huán)顧左右,寬敞過道的兩側,數十排古色木制的書架間隔有序,齊整似梳,每一個書架高有兩丈,向外散溢著幽幽的木香,和空氣中濃郁的書香融在一塊。
四周都布置了所謂的微型攝像頭。
葉蘇低下頭,抬腿跺了跺地面。
下面同樣嵌入干擾神識的障神石,而且故意挑選晶瑩亮閃的白玉石,用來隱藏壓制靈力的法陣,掩蓋禁制運轉時流露的光華斑斕。
平視前方,望向足有上千平方米的書庫,黑皮筆記本的位置就在他左手邊第3列第27排第6行架子上。
葉蘇謹慎地沒有弄出剛才的動靜,隱隱察覺到江老頭或許正在監(jiān)視自己。
“這小子有點古怪,沒有一點靈力氣息,就像沒有修煉過一樣,到底是用了什么斂息遮隱的秘術法器,逃過我的探查?”
江老頭捻著一綹白發(fā),不同于人前的慵懶怪異,此刻正襟危坐,掌心運氣,虛托紫砂雕紋的西施壺,真元靈氣化成炙熱紅焰,溫煮靈茶,淡淡的茶香隨縷縷白煙從壺口輕飄而出,使人神清氣爽,無異于燃木熏香。
他轉睛掃視,正視、俯視、側視,25格屏幕畫面盡收眼底,監(jiān)控中的葉蘇一動不動,呢喃道:“難道發(fā)現(xiàn)我在看監(jiān)控?這小子心機深沉,敏銳異常,而且最近頻頻出入圖書館,說不準跟泄露典籍有關?!?p> 葉蘇勾起嘴唇,站了兩三分鐘,然后輕車熟路地走到第17排,身影沒入逼仄狹窄的通道。
頓時,監(jiān)控室大屏上25個畫面,只剩下5個機位攝像能捕捉到行蹤。
還有反偵察意識……慢著,茶好了。
江老頭左手并指一挑,壺蓋憑空飛起,沸氣騰騰,茶湯澄澈,有股曼妙的香氣撲鼻而來,因疑慮而擰成團的眉頭輕緩,一瞬間,什么奸細陰謀,都是浮云,沒有任何事比飲茶更重要。
嗯,香,可惜不能放當歸枸杞,否則會破壞滋味。
他指尖向下,壺蓋重新封住濃香,晃著搖椅,咯吱咯吱,優(yōu)哉游哉地對口小飲,一眼閉著回味,一眼睜著看人,只見清晰的屏幕里,葉蘇把書包往架子空隙里一塞,拉開拉鏈在里面摸索了幾下,取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
“書庫里裝了信號屏蔽器,什么信號也穿透不過去的。呵呵,難得不睡懶覺,立馬發(fā)現(xiàn)這么個線索,真是意外收獲。”
江老頭控制著監(jiān)控焦距,慢慢放大到最大倍數,目光一滯,“這是什么東西,他在干什么?”
畫面中的葉蘇,雙手把持著掌機,靠在書架上玩著寧唯道時期價值上千萬枚極品靈石的“街頭霸王”,操控角色“隆”,玩得不亦樂乎,手指并用在按鍵上,有意無意地喊道:
“阿杜肯(波動拳,Hadoken諧音)。”
噗!
見慣風雨的江老頭一時間沒忍住,一口茶水噴了出去,嘴上沒有控制力道,茶水化成一道利刃迅疾地擊中屏幕。
吱,滿屏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縫隙里依稀可見電板冒出電花火光,伴隨濃烈的煙霧和燒焦的氣味,屏幕徹底黑了下來。
江老頭的臉色緊跟著鐵青,額頭冒出黑線,“他這是在戲弄老夫,還是……他真只是10班資質一般的傻小子?”
不行,值得調查......他果斷地掏出一張傳訊符,神念一入,財大氣粗地吼道:“楊霽宏,馬上給我過來!”
“這個掃把頭當真卑鄙,貼在角落,遠呢就回旋鏢,近就對空腳刀,屬實跟龜縮防御的狠**人有幾分相似。哼,如果在現(xiàn)實里對決,取我劍來,非砍爛你的龜殼,阿杜肯!”
葉蘇沉迷在與街霸人機斗智斗勇,根本不知道他詼諧的“惡作劇”,已經引起學校里蟄伏大佬的重視與怨氣,其實純粹是一時無聊,興趣使然。
早在江老頭監(jiān)視自己的同時,葉蘇已經偷偷地展開神識,悄無聲息地覆蓋整個書庫,但沒有像之前隨意夸張,五六分鐘就閱盡六個閱覽室上千本書,他分散意念,神識像一陣輕盈的神風吹在最右邊第一列第一排第一行的第一本——
《戀愛指南:修真時代愛情觀》。
戀愛需要人教?葉蘇心里腹誹,但到底重頭做人,不結婚顯得不圓滿,而且沾了少年的因果,理應延續(xù)他的香火,因而有必要重新學習怎么撩妹,畢竟時隔這么久,沒泡過藍星女修。
錯誤示范,土味情話。范例1,我發(fā)現(xiàn)你今天有點怪,怪可愛。
葉蘇眼皮跳動,繼續(xù)往下看,范例5,我有一個超能力,就是超喜歡你。
“噗嗤,哈哈!”他不自禁地發(fā)笑,接著抱以看笑話的心態(tài)往下看,很快舊書庫里回蕩起歡快的笑聲。
范例49,我想去一個地方,去你的心里……
作為千年前的老古董,葉蘇直覺自己快裂開了,眼角第一次笑出眼淚,手中的掌機險些拿不穩(wěn)。
“呼,不能看了,不能看了,換一本?!?p> 念頭一閃而過,意識像踴躍水面的飛魚,鋪展翅膀,接著下一本,下下一本。
“哼,果然,我一認真,就通關了?!?p> 游戲被虐半小時,總算通關的葉蘇興奮地振臂,高興的同時,終于在雜亂無序、無跡可尋的書架里,找到記憶里第一本有印象的武技,《戰(zhàn)狼十八式》。
一轉拳經,隕石紀元后二十年,為吳姓某古武傳人開創(chuàng),招式狠厲,拳風硬朗,大開大合,揮舞時催動內勁,開碑裂石,不經意間調動周邊靈氣,威力驚人,據傳與人對決時,可以摧毀意志,打出戰(zhàn)狼PTSD,令不少人聞風喪膽。
“可惜缺了前一半?!比~蘇興趣全無,跳到下一本。
神識像掃描儀,掃在書架上的一本本,紙張中的文字圖譜霍然發(fā)著微微的熒光,掩藏在明亮的燈下。
一轉的《排云掌》,誰畫蛇添足將《驚濤掌》的“排山倒?!毖a錄進去。
《勾畫劍法》,介于一兩轉,以畫技入劍,但誰這么缺德,竟在圖譜上涂鴉,畫了一個“杜甫”。
三轉的《疾風劍法》,怎么只剩下總綱跟最后一式,狂風絕息斬……
呆了一個小時,葉蘇縱然精神不疲憊,吐槽得嘴皮子都累,反反復復使用昨天從封神征途國服里學來的祖安區(qū)語錄,一心三用,邊罵,邊玩,邊把書庫里藏書全部看盡,收獲到深深的惡意。
上萬冊,缺的缺,少的少,錯誤百出,胡編亂造,竟只有不到十分之一是完好無缺。
他瞄了眼手中的黑皮筆記本,笑道:“看來這本札記能完好無損,也不失為一種幸運?!?p> 苦中取樂,并不是毫無收獲,依仗現(xiàn)存沒有被封印的記憶,至少在書海里,還是淘到了一些遺珠,對付趙凱綽綽有余。
但對付旺德隆,遠遠不夠,必須要尋到真經筑基才行。
遺憾的是,饋贈給懸劍山莊的真經,完整無缺的都不在這里,即便自己掌握純正獨門的破解方法,也沒法補齊破譯所缺的任何一本的心法真經。
“要想個辦法上樓,上面應該能找到幾部?!?p> 葉蘇把筆記本放回原位,提起包走出石門。
……
“唐健,來了,來了,他出來了!”
圖書館門前的青石臺階上,并排坐著張頭探望的兩個少年,他們眼神不正,如同兩頭看門的惡犬,充滿戾氣。
“艸,總算等出來了?!?p> 唐健站起來,雙手理了理五彩的雞冠頭,耳朵打著耳釘,臉上煙熏濃妝,奇裝異服,比起人,更像鬼,遠看就是一個上古時期流傳的鬼修。
他雙手插兜,裝酷扮狠道:“早自修逃課是吧,躲圖書館是吧,呵,盧偉,你說該怎么算這筆賬!”
“一瓶補氣散就不用說了,歸趙哥,咱們就收下他這倆周生活費,再讓倒欠一個月的?!?p> 盧偉摩拳擦掌,顯然按耐不住。“還有,聽說這小子書包里有兩臺游戲機,賣了能值幾個錢?!?p> “廢物還玩什么游戲,我來給他體驗下什么叫人生游戲!”
話音剛落,唐健在逆光中看見葉蘇漫不經心地出門,昂起頭,冷笑道:“軟鼻涕,能耐啊,10班倒數的垃圾都想著來圖書館?!?p> “門口怎么回事?”路過的人順嘴一問。
“這還不明顯,當然是實力強的收保護費。”湊熱鬧的隔岸觀火。
“在圖書館門口,這膽子也太大了,被老師發(fā)現(xiàn)的話……”
“太可惡了,有誰出面阻攔,殺殺這股不正之風?!碧嶙h的卻不見第一個主動站出來。
“他們都是無底樓的差生,學校老慣例了,弱肉強食,干嘛攔著!”
“喔,是無底樓啊,那沒事了,咱們看熱鬧吧。”
無視四周異樣的目光,葉蘇看了看唐健,望了望盧偉,就是他們受趙凱的指使,不顧同班友誼,助紂為虐,欺凌少年,把他往死路上逼。
呵,煉氣五重的趙凱,因為修為上的差距,所以要準備一樣武技彌補。
他面容冷峻,從高處俯視二人,但眼前兩個不會法術的煉氣三重,不過是靈氣淬體,筋骨力量強了一點,一個會點戰(zhàn)技殘篇上的腿法,一個學了幾手不痛不癢的小法術,居然敢為虎作倀,現(xiàn)在還想欺負到自己頭上。
勇氣可嘉!
就算因為吞天聚靈陣喪失修為,淪為一個普通人,但今非昔比,自己占據這具肉身前,消耗了些元神之力,把原有的劣根賤骨進行一番洗禮,而今的根骨靈性非同凡響,雖然沒有用煉體功法錘煉打熬,可比起一般的肉身凡胎,在力氣速度至少強上五倍。
葉蘇站在陰涼處,靜靜看他們表演,等他們先發(fā)制人,打算以理服人。
“怎么不說話啦,是想好好學習當個乖學生,還是只想跟我們倆躲貓貓呢?”
躲貓貓,言下之意,唐健把他們當作貓,而葉蘇,是一只嚇壞縮在洞穴里的老鼠,任貓宰割。
葉蘇拿出錢包揮了揮,“你們是想要它嗎?”
“什么叫要!是你上周從我們這兒借了八百,說好這周連本帶利還我們一千二。”唐健貪婪地舔了舔嘴唇。
葉蘇把錢包放回口袋,“是嗎,我怎么不記得?”
盧偉隨地吐了口唾沫,威脅道:“我說,你是不是玩游戲玩傻了,這你都敢忘了!”
葉蘇蔑視著兩個走狗,忽地揚起笑容道:“是差點忘了,學校規(guī)定,隨地吐痰,全校通報批評,罰掃宿舍廁所一周?!?p> 噗嗤,登時哄堂大笑,有人不嫌事大道:“對,是有這條校規(guī),洗廁所!”
“你他媽娘說什么,信不信老子把你屎打出來!”
盧偉暴怒,一個健步越過臺階,探出虎爪,直向葉蘇的脖子抓去。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