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的庫房在西廂,西廂房東邊靠墻的位置堆放了一些雜物,而用來收納賑餉的箱子,平時會放在庫房的正中,極奇醒目的位置。
這個庫房早在蕭如宸剛到華亭縣的時候,就看過了,而且查看了不只一遍。所以這里面有什么,她了如指掌。
蕭如宸幾人來到庫房前查看。
庫房的門栓上,有被刀劃過刮起的毛刺。
推開門,迎面的地面上,是凌亂的帶著泥土的鞋印,從門口延伸至房內(nèi)。
庫房正中裝賑餉的木箱底部的灰塵呈直角的形狀堆積,顯然是箱子被移動過的痕跡,而且箱子上的鎖已經(jīng)被破壞,鎖周圍有幾道刀砍的痕跡,細(xì)碎的木屑散落在箱子周圍的地面上。
由于箱子里裝的是募集來的銀子,所以銀兩的形態(tài)各不相同。在府衙記錄簿中記載著有人捐的是銀錠,有的是銀票,還有是衙役捐的碎銀子,這些募集來的銀兩全部收納在這個箱子里。
那盜賊似乎太過匆忙,木箱子里面留有幾粒沒來得及帶走的碎銀子。
據(jù)曹縣丞講,自從昨晚發(fā)生“失竊”后,這里就被封鎖了,是以,證據(jù)保存的相對完好。
在查看完庫房后,蕭如宸唇角微勾。
王文書、曹劉幾人雖然把現(xiàn)場做的很像,細(xì)節(jié)部分也有推敲過。但正是因?yàn)榭紤]的太過周全,反而留下了疏漏。
整間庫房只有存放餉銀的箱子附近有腳印,其余的地方仍是她記憶中的樣子。說明那賊人只為了餉銀而來,且他知道餉銀的存在以及正確的位置。
另外,地面上的鞋印長近八寸,略寬,鞋底有凹痕。那鞋印雖亂,但形狀、大小和花紋卻是一致的,應(yīng)該是同一成年男子的足跡。且鞋印較清晰,尤其是腳后跟的位置更是明顯,似乎每踩一下都很用力,倒有些像是練武之人習(xí)慣性的腳踩實(shí)地走路方式。
能留下這么大的腳印,身高應(yīng)該有近九尺了,如果她沒有猜錯,這些鞋印是守備軍朱壯雄留下的。
而且,那偷餉銀的賊不帶著箱子跑,反而取了銀子棄了箱子,要么是嫌帶著箱子太沉,目標(biāo)太大,會引來麻煩;要么,就是他們根本無需帶走銀子,因?yàn)檫@里本身就是個局。即或是真有銀子,怕也早就轉(zhuǎn)移了。
至于箱底留下的幾顆碎銀子,不過是了為佐證這里昨夜真的存放了募集來的餉銀而已。
華亭縣的幾個官員當(dāng)真好算計?。?p> 如若這時候再來個有人看到賊人逃躥的消息,那就顯得更真實(shí)了。
蕭如宸如是在心里想著。那邊前去征集線索的縣尉劉明忠面帶焦急的從外面慌張的小跑進(jìn)來。
“少卿大人!方才有打更的來報,昨夜三更天的時候,曾看到一個黑衣男子從府衙附近離開,往南城外逃了!”
劉明忠喘著粗氣,語氣焦急的說道。
“那他可曾說一共看到幾個人?賊人的身量如何?可有看到真容?”
“那更夫只看見一個身高七尺有余的男子,只是那賊人穿著夜行衣,又蒙著面,故而沒有見到真容!”
“只有一個?”蕭如宸微挑著眉,看著劉明忠。
“那……那更夫說,只看到一個?”
“一個?他怎么確定那就是賊人的?可是看到那賊人攜帶了什么東西?”蕭如宸半瞇著眼睛,覻著劉縣尉。
“那人身上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裹,跑動的時候發(fā)出了銀子的撞擊聲,定是盜走餉銀的人無疑了!”面對蕭如宸視線上的壓力,劉明忠摒住呼吸,微低著頭,把他們準(zhǔn)備好的托辭一一道出。
“南城外?那賊人能在宵禁的時候翻越城墻,出了城,這么說來,他應(yīng)該是有功夫在身,而且對于華亭縣很是熟悉!”
蕭如宸思索著,忽而起身吩咐道:
“你們,去查一下附近符合條件的人,或是盜匪,或是山賊,查到后來報!”
“是!下官這就去辦!”劉縣尉與曹縣丞連連點(diǎn)頭。
“四喜,備馬出城!”
說完,蕭如宸拂袖離去。
終于應(yīng)付完這些個老狐貍,浪費(fèi)了她太多的時間,接下來還要布局策反孫謙,她必須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成敗,在此一舉!
目送走蕭如宸二人,曹劉撫著稀疏的胡須,與劉明忠以及王文書一起回了府衙。
“曹縣丞可真是高??!不過略施小計,就將那少卿大人引向了城外,接下來,只要不出紕漏,這件事兒也就過去了!”劉縣尉哈哈笑著,盛贊著曹劉的計策。
“這個還不好說,不過看目前的情形,應(yīng)該是這樣發(fā)展沒錯了?!辈軇⒆屑?xì)回想了一下自己幾人的表現(xiàn),又結(jié)合蕭如宸的態(tài)度,確定沒有失誤后,才微微放下心來。
“哼!若不是你記私賬,哪里會有這些事情!”王縣令老大不樂意,一屁股坐在自己的高位上,猛灌了一杯茶后,將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道。
他雖然只是一個縣令,但在這華亭縣卻是頂天大的官了!誰人見了他都得下跪磕頭,喊一聲“官老爺”!早就做慣了“土皇帝”。偏偏這次出事,上頭派了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生生壓了他一頭,他這一把身子骨的人,還得給他磕頭,想想都?xì)鈶崳?p> 不過是一個沒有母族,又不受寵的皇子!真當(dāng)他怕了?
要是他乖乖的按著他們布置的線索查案,一切都好辦。但若是他自做主張,查到什么不該查的把他惹急了,就算他是當(dāng)朝天子的兒子,怕也要飲恨華亭!
王文書心里恨恨的想著。
“大人,你可誤會下官了!華亭所有的賬目都是我經(jīng)手的,且那賬目眾多,如若哪里記錯了,引得眾人不滿,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去了!再說,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誰還能故意留把柄給外人查去么!”曹劉眼珠子轱轆轉(zhuǎn)著,連忙上前解釋。
“有我在,誰敢不滿?!”王文書面露陰狠之色,一閃而逝。
“行了!行了!行了!其他的賬本都?xì)Я税?!沒有下次!”
“是!”曹劉連忙點(diǎn)頭稱是。不過他心里還是有些怨氣的。
“回頭告訴其他人,都把屁股擦干凈了!如果他們也敢私記賬本,別怪我王某手下無情!”
王文書猛的將茶杯打落在地,甩手離開,灑落的茶水,浸濕了地面。
大廳中,劉明忠望向曹劉:“老曹,這……”
“按計劃行事,千萬別出什么紕漏,諒那黃毛小兒翻不出來什么花來!”曹劉眼睛微瞇,綠豆大小的眸中閃過一絲幽光。
劉明忠點(diǎn)點(diǎn)頭后,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