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莜在劇烈地咳嗽,喉嚨仿佛是被火灼燒過一樣,讓她幾乎連肺都咳了出來。
她只覺得鼻腔里滿是海水的腥臭味,過量的鹽分刺激著她脆弱的黏膜和可憐的神經(jīng),她數(shù)次想要擺脫匍匐的狀況,但勉強地撐起身體,也不過是讓她的干嘔來得更為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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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切都在逐漸平復。
就好像海面上那由激烈到緩和的波濤,穆莜身上那種潮水般襲擊的苦痛也在慢慢消減。
她用濕漉漉的手掌貼在身旁粗糲的海巖上,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終于轉(zhuǎn)動起生銹機器一樣的腰肢,直立了起來。
海風依舊在她的耳邊怒吼,夾雜著海鳥嘶啞的鳴叫。一時之間,穆莜甚至分不清風中傳來的到底是動物的叫聲,還是人類面對自然時那絕望的怒吼。
眼前翻滾的波濤正是穆莜會出現(xiàn)在這片沙灘上的原因。
她原本很喜歡大海,也愿意隨著波浪逍遙出行。直到,遇到這場改變她命運的海上風暴。
所有的喜歡都在油輪沉沒的那一刻變?yōu)榱丝謶帧?p> 想起那場能輕易撕碎鋼鐵的風暴,穆莜不禁又顫抖起來——當然,這顫抖也可能是因為海風翻涌,從她濕漉漉的身體吹過。
穆莜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這個地方。
眼前是海浪,拍打著巖礁,有上漲的跡象。
她需要盡快離開這片沙灘。求助也好,自救也罷……
首先,與其他幸存的遇難者匯合,弄清楚自己身在何方;然后,想辦法活下去。
——活下去。
想到這三個字,穆莜不禁又打了個大大的哆嗦。
她無法相信自己。她才十七歲,正是懵懂的年紀,還從來沒有獨自求生過。甚至,她連想都不曾想過這樣的事。更何況她如今除了身上濕漉漉的衣服,再沒有別的東西。在發(fā)生船難的時候,她的口袋里可能還帶著些什么,但在海浪中漂流了許久,已經(jīng)全都丟失殆盡。
“怎么辦……”
穆莜啞著嗓子,發(fā)出連她自己都難以辨認的呢喃。
不管怎么說,就算再害怕,她也要先離開這片海灘。否則,海浪可能會將她吞沒,海風也可能會奪走她的體溫讓她染上疾病。
遇難的少女,最后敬畏地看了一眼洶涌的海平面,轉(zhuǎn)過身,顫抖著向未知的地方走去。
在她身后的沙灘上,一行深深淺淺的腳印越伸越遠,又很快被海浪和雨水撫平。
穆莜走得很慢。
她在警惕著四周,同時謹慎而又渴望地觀察著這片陌生的地方。
?。螺瘋刹?5;1d100 = 56;失?。?p> 沒有其他遇難者,也沒有從船上漂下來的東西。
穆莜懷疑自己是唯一落到這片海灘的——海貨。
天上烏云翻滾,海上波濤澎湃。沿著海灘再往里走,則是逐漸被植被覆蓋的土地。原本的砂土被泥濘取代,植物也從矮小稀疏開始變得高大茂密。
?。螺参飳W1;1d100 = 71;失?。?p> 穆莜不認識這些植物,自然也無法通過它們判斷出自己所處的位置。
她只希望這個地方有人,她幻想著自己再往前走十米、二十米,就能見到熟悉的村落又或是城鎮(zhèn)。那些人可能說著她聽不懂的外語,但會親切地對待她、安慰她,讓她休息,送她回家。
……回家……
穆莜一直帶著這樣的念頭,期盼著,期盼著,走了一個十米,兩個十米……無數(shù)個十米……
直到,她再也走不動。
她還是沒有看見什么人類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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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被又再次褪去。
出現(xiàn)在疲憊的穆莜面前的,是一個光禿禿山巖,以及山巖前巨大的湖泊。
看不見頭、看不見尾,只能隱約望見對岸,一個穆莜絕對難以跨越的湖泊。
穆莜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怎、怎么辦?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這句話被她用力地擠出胸膛,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可憐巴巴的哀求。就連穆莜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在呢喃著這句話的時候,雙眼已經(jīng)變得濕潤。
她好不容易升起的勇氣和行動力,在遇到這片湖泊的同時,就突然都消失了個一干二凈。
于是,她開始感覺到難受。
她的腳好痛、胸口發(fā)悶、眼睛鼻子耳朵里都進了海水、連肺里好像還有咳不盡的液體。
(穆莜意志65;1d100 = 19;困難成功)
但她沒有哭。
她甚至強迫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盡管那個笑容可能比哭還難看——但沒關(guān)系,這里也沒有別人看見她的表情。
“我、我沒事的。我已經(jīng)活下來了,我還找到了水源……淡水,對,淡水很重要?!?p> 穆莜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發(fā)出一聲奇怪的聲音,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臉頰。
“我會努力活下去。”
像是要說服自己一樣的話。
她暗示著自己、鼓勵著自己。
于是,穆莜便覺得自己又擁有了前進的力氣,得以勉強拖動身體,往湖岸邊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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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穆莜樂觀的心態(tài)為她帶來了好運,她并沒有前行多少距離,就看見了在附近巖邊緣有一個淺淺的小山洞。
那是一個干燥且干凈的地方。
在看到那個洞穴的瞬間,穆莜就仿佛是忘記了所有疲憊與痛苦,拔腿就朝著那邊跑了過去。她被海水、雨水和寒風折磨得渾身濕透,一路走來都瑟瑟發(fā)抖,此時終于見到了一個干燥的容身之所,簡直可以說是喜出望外。
洞穴比想象中的距離要更近一些。
穆莜跌跌撞撞地奔了進去,頭上的雨水與寒風瞬間消失,她頓時就發(fā)出了一聲喜悅的嘆息。
呼吸依然灼熱,雙腳也在抽搐地痛,但在這一刻,穆莜卻是前所未有地真切感覺到自己仍然活著這一事實。
她還活著,這一切疼痛都向她強烈表達她還活著。
穆莜跌坐在山洞里。
她已經(jīng)沒有余力打量這個暫時的容身之所,而是用顫抖的手捂住了臉。
少女嘴角努力扯動了幾次,最終,還是失敗了。
像是無助幼獸的嗚咽聲從山洞里傳出,混入到風里,很快就飄散在了空中。
消失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