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潛行一圈,發(fā)現(xiàn)只有兩個房間最為特殊,其中一個房間門口布了重兵把守,一個房間門口卻一個看守的人也無??磥磉@兩個房間很可能一個便是十二樓主的房間,而另一個房間,就藏著“金風玉露”。
十二樓主武藝高強,誰來偷襲他才是活得膩歪了;“金風玉露”為江湖七大靈藥之一,有起死回生之效,珍貴無比,應(yīng)當安排了重兵把守。所有人看到這兩個房間應(yīng)該都會這么想,但十二樓主如此聰穎,他會不會為了掩人耳目,反其道而行之,在自己房間門口布下重兵,在藏著靈藥的房間外不布兵力?
究竟哪一個才是藏著靈藥的房間呢?如果自己選對了,便能救傾塵的命;如果自己選錯了,十二樓主心細如發(fā),自己很可能就此暴露!
醉生額頭不禁流下汗來。
冷靜。夏醉生你一定要冷靜!冷靜地想想,靈藥究竟藏在哪。醉生閉上眼睛沉思良久,猛然睜開眼來,她決定好了。
醉生拿起擱在走廊上的茶盤,走向了其中一個房間。
醉生敲敲門,無人應(yīng)答,她伸手一推,門“吱呀”一聲開了。她走進房間,只見房內(nèi)空無一人。醉生將手中的茶盤放在桌上,細細打量房間,只見房間布置極為簡約,房間中央是一套黃楊木的桌椅,桌子上設(shè)著一個精心雕鏤的銀花瓶,瓶身上的浮雕栩栩如生,一看便知出自名家手筆,瓶內(nèi)并未儲水,只插著一大束盛放的鵝黃色蝴蝶蘭,房間四周擺著用樹枝削成的書架,倒也別有趣味,上面擺著滿滿的書,書都十分嶄新。除此之外,房內(nèi)一色玩物俱無,作為書房來說,是有些太簡陋了。但看來這就是十二樓主的書房了。
醉生進了這個房間,便覺得有個地方有些奇怪,她在那個地方尋找一番,果然找到了什么東西。
“果然在這里?!弊砩匝宰哉Z道,“我要趕緊回酒窖去?!弊砩x開,只聽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緩緩響起,離這間房越來越近,眼看是躲不開了。
醉生腦筋急轉(zhuǎn),立刻來到茶盤前,一摸茶壺,茶都涼了,醉生取出一枚冬雪融融針,將針尖放入茶壺中一蘸,只見茶水很快沸騰起來,醉生將針收回,低著頭提起茶壺剛剛倒了一盞茶,一個人便推門進來了。
原來醉生武功雖然不算太高,但因為裁縫的身份,平常經(jīng)常穿針走線,因此練成了兩大暗器,一名春風度玉針,中者渾身冰冷;一名冬雪融融針,針尖用火烈草的汁液萃過,一旦刺破肌膚,中者將全身火熱,五內(nèi)俱焚。此針火力十足,將它插在冰雪之中,一尺之內(nèi)的冰雪都會全部融化,故名冬雪融融針。這火烈草的毒性卻十分奇特,如果身上有傷口將迅速生效,但如果身上沒有傷口,觸之卻無礙,便吞下去也無妨,因它熱力十足,醉生便用它來加熱茶水,其效甚速。
醉生低著頭,只見一片明黃色的衣角,上面繡著一朵紫色的七夜花。那人緩緩坐到椅子上,沉聲道:“什么人?”
那聲音雖然沉穩(wěn),卻掩不住稚嫩,正是十二夜樓樓主涼夢死!
涼夢死目光嚴厲地掃過醉生,當看到剛倒出的清茶還是熱氣騰騰時,不禁放緩了態(tài)度。這說明此人剛剛進來,并未在屋中久待。
醉生只覺心臟“咚咚”而跳,仿佛在耳邊擂鼓一般,不由攥緊了懷中的東西,粗著嗓子道:“俺是第七夜主手下的,送茶的小童被長老臨時叫走了,托俺把茶送到書房來。”
涼夢死已拿起筆在寫詩,聽到醉生開口說話的第一個字時,手腕忽然一頓,那個“醉”字頭上的一點便積聚成一個圓圓的點。
醉生說完,見涼夢死沒有反應(yīng),仍是在寫詩,心中不由惴惴,不知他是否認出了自己。待得涼夢死好整以暇地寫完詩,只聽他問道:“你看我這句詩寫得如何?”
醉生看去,原來他寫的是李太白“將進酒”中的一句“但愿長醉不愿醒”,筆法清雋蒼勁,本應(yīng)是一幅好字,可惜“醉”字右上角的一點,聚成了一個墨點,就像是玉鐲子上一處淤痕,哪怕整塊玉再澄澈剔透,也不值錢了。那個點毀了整幅字。但醉生如何能評論十二樓主的字?她扮的是個大老粗,如果認得字,那不是很奇怪么?醉生瞇了瞇眼,道:“這寫的啥呀?俺不認識?!?p> 涼夢死聞言冷笑一聲,低聲道:“也是的。我指望一個醉鬼清醒,那真是癡心妄想?!?p> 醉生聽不懂涼夢死的話,只想盡快脫身,道:“茶沏好了,樓主慢用?!?p> 醉生轉(zhuǎn)身剛要走,只聽背后一個聲音悠悠道:“站??!我說讓你退下了么?第七夜主手下的人就這樣伺候主子的么?”
醉生無奈,轉(zhuǎn)身回來侍立桌旁,道:“樓主還有什么事?俺都能做!”
涼夢死喝一口茶,拿起桌上的案牘審閱,道:“你便與我磨墨罷?!?p> 醉生不情不愿地拿起松煙墨錠,一圈圈地磨起墨來。她心內(nèi)憂急如焚,手上做的卻是慢功夫,面上不敢露出半分。涼夢死不疾不徐地看著案牘,一會兒叫她剔亮了燈,一會兒叫她沏杯新茶,竟真的把她當做了書童使喚。也不知看了多久,涼夢死望一眼窗外,只見夕陽西斜,漫天霞光輝映,幾朵云翳盛不住太陽最后的傾心綻放,生生發(fā)出光來,給萬物披上一層茜色的輕紗,當真是好看極了。涼夢死喚醉生道:“你去把窗戶開大些罷。”
醉生答應(yīng)一聲,來到窗邊,將開了一半的窗戶完全打開,此刻正是盛夏,微涼的夜風吹起醉生紛揚的長發(fā),余暉灑進窗戶,將醉生的臉龐映得柔和而朦朧。醉生心中腹誹涼夢死讓她干這干那,擔憂傾塵安危,無心欣賞美景,竟是都沒抬頭看一眼天邊。涼夢死嘆一口氣,放下案牘,也來到窗邊,道:“你看,好美的夕陽。”
涼夢死見醉生仍是低頭不語,突然道:“我總覺得,你好像我認識的一個人。抬起頭來我看看?!?p> 醉生心中大驚,自己雖然粘了滿臉的胡子,但為免涼夢死認出,自己一直低頭做事,此番如果抬起頭來,涼夢死對自己似有一種奇怪的執(zhí)念,難保他不會認出自己。
醉生遲疑地低著頭,道:“俺臉上生了瘡,怕嚇著了樓主?!?p> 涼夢死道:“我是槍林箭雨里出來的,什么傷沒見過?還怕你這點瘡傷么?抬起頭來?!?p> 醉生臉上沁出細密的汗,正猶豫是否要如涼夢死所愿抬起頭來,耳邊又聽得涼夢死淡淡道:“罷了,我乏了,不想看了,你退下吧?!?p> 醉生如蒙大赦,心中雖不明白涼夢死為何這般喜怒無常,前后不一,步上卻不敢亂,慢慢地退了出去。醉生出了房間,仍是一步不敢放松,她裝作大搖大擺的樣子一路巡邏而下,直至一層趁人不備閃身進了地下樓梯,醉生匆匆而下,直到進了酒窖關(guān)好窖門,醉生背倚著窖門吁吁喘氣,一顆心仍是砰砰而跳,全身一放松下來,才覺得全身肌肉酸痛,原來剛剛太緊張肌肉繃得太緊了。
思酒早已聞得這邊的聲音,低聲道:“醉兒,是你回來了么?”
醉生一邊答應(yīng),一邊向思酒二人所在的最深處走去:“是,遵守承諾,我回來了!”
傾塵只見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黃衣大漢蹦蹦跳跳地向自己走來,“他”的眼睛亮得像夜晚的星辰,閃耀著希冀的光芒,不覺失笑道:“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醉生顧不得抹去臉上的胡子,從袖中掏出一個亮晶晶的碧玉瓶,道:“我拿到了‘金風玉露’!傾塵,你快服下罷?!?p> 思酒接過玉瓶,拔去瓶塞,只聞得一陣甜而不膩、清而舒朗的味道,知道這一定是極滋補的良藥,忙喂傾塵喝下,傾塵微抿一口,只覺入口溫潤滑膩,香軟異常,將一瓶喝盡仍然意猶未盡,心中如有一團火在燒,悶悶不盡,竟伸手便要將玉瓶摜在地上!
醉生眼疾手快,接過了玉瓶,叫傾塵道:“傾塵?傾塵!你怎么了?”
傾塵喝完“金風玉露”神情便怔怔地,聽了醉生叫他才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汗顏道:“這‘金風玉露’入口溫熱,回味不盡,我喝完這口還想喝下口,剛剛竟鬼使神差地想要摔了玉瓶,把玉瓶上沾著的每一滴玉露都喝盡?!?p> 醉生道:“溫熱的?這‘金風玉露’是我從十二樓主的房間中拿到的,當時房內(nèi)并無加熱的器皿,我拿到手后揣著它又與十二樓主周旋許久,怎會還是熱的?這‘金風玉露’當真古怪。傾塵,你喝了覺得怎樣?”
傾塵道:“只覺肺腑內(nèi)如有一團暖陽烘著,暖洋洋的,也不覺怎樣?!?p> 醉生又以銀針刺傾塵背部,只見銀針刺處,仍然沁出了一滴血珠,但這次卻是鮮紅色。
醉生喜道:“好了!‘金風玉露’果然名不虛傳,傾塵體內(nèi)毒素已清。待得銀針刺下,不再有血珠沁出,便是傾塵完全康復之時!”
思酒笑道:“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你是如何找到金風玉露的?”
醉生道:“忘憂姐姐曾言,金風玉露藏在天香樓的頂層。我到了頂層之后,發(fā)現(xiàn)只有兩個房間最為可疑,一個房間門口有重兵把守,一個房間門口卻空無一人。我猜這兩個房間一定一個是十二樓主的房間,另一個就是藏著金風玉露的房間。思酒哥哥,你聰明得緊,你倒是猜猜,究竟哪一個是十二樓主的房間?哪一個房間,又藏著金風玉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