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篇:微小說六則
?。?)漏
專修屋漏的李大寶正要跟張大爺走的時候,突然手機的鈴聲響了:
你身處那他鄉(xiāng),有人在牽掛,你回到家里邊,有人沏熱茶,你躺在病床上,有人掉眼淚,你露出笑容時,有人樂開花……
哦,京春啊,啥事兒……我娘……你們把她送醫(yī)院了……腦溢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啪!”李大寶很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張大爺,咱們走吧!
孩子,不是說你母親腦溢血在醫(yī)院么?趕緊回去看看吧,我這事兒,不急……
沒事兒,她經(jīng)常這樣兒……
??!你娘經(jīng)常腦溢血?
不!是頭暈。每次爬到旁邊村診所,醫(yī)生總是說不行了,結(jié)果每次都沒事兒,煩!
張大爺一聽轉(zhuǎn)身就走。李大寶緊追幾步問道:大爺,你的屋漏不修嗎?
小伙子,還是先把你自己的“漏”修好了再說吧!張大爺撂下一句話頭都沒回。
我家房子不漏??!李大寶滿臉狐疑。
?。?)威脅
同車間的小錢和老板爭取了四年終于整得老板同意給他漲工資。同事們紛紛向他揩油,沒辦法,他只好在“艷春樓”擺了一桌。
酒過三巡,同事問他:為什么今年老板同意給你漲工資了?
小錢回答說:以前都怪我的理由不充分。
此話怎講?
大前年我的理由是:普通工人都漲工資了,為什么不給我漲工資?
老板咋說?
你坐辦公室,又不是普通工人!
那是,前年咧?
普通工人又漲工資了,再不給我漲工資,我當普通工人去!
老板又咋說?
行!等你當了普通工人再說吧!
也是,去年呢?
我現(xiàn)在是普通工人了,為啥還不給我漲工資?
老板咋說?
普通工人不管吃不管住,你管吃管住,憑什么還要漲工資?
呵呵,老板總是有理,今年咧?
就說了一句話……
?。烤鸵痪湓??
就一句話。
什么話?
你去告訴你的老板,再不給我漲工資,我就跟他脫離父子關(guān)系!
??!……
?。?)終極決戰(zhàn)
夫妻間,無論戰(zhàn)線拉得多長,決定勝利的終究只有一戰(zhàn),不信,請看一位老師與妻子的戰(zhàn)爭。
——題記
第一仗:小情人
老師下晚自習回家,因怕吵醒了妻子,輕輕推開房門……
咋,小情人沒留你在那過夜?黑暗中,妻子陰陽怪氣地說。
小情人?什么小情人?老師吃驚地問。
傍晚的時候,還在校園圍墻外黏糊,我在陽臺上都看見了,這會兒就忘了?
瞎說啥咧,那是你妹子,說她家小寶在學校打傷了一個同學……
??!
第二仗:私房錢
給我50塊錢吧!那天下午,老師臨上班的時候請求妻子說。
干啥?妻子問。
有用唄!
咋,500塊的私房錢,一夜就“嫖”了?
私房錢!啥私房錢?
昨天晚上我搜你口袋,里面有500塊,錢呢?
你老娘,讓我?guī)退I個煤氣灶,質(zhì)量好點的,最低要550,還欠人家50!
這,這……
第三仗:除噪音
禮拜天,老師正在聚精費神地寫作。
哎,讓你和我一起去逛趟超市,都喊半天了,你是聾了,沒聽見,還是咋的了?妻子吼道。
噢,我正在想一個問題。老師裝作很認真地說。
想問題!什么問題?
怎樣才能除掉這房里面的噪音。
你,你……
第四仗:中大獎
那天晚上,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老師夫妻倆又吵了半宿,都吵累了。
老師說:從現(xiàn)在起,我懶得跟你吵,等我的小說中了百萬大獎,我凈身出戶。
不料,妻子聽后嫵媚地一笑說:知道么,一二十年了,你就這句承諾,最暖我的心!
?。?)來不及后悔
昨晚10:30分,在京城奔波的齊曉璐與她在老家縣城開店的老同學段英成又在微信語音里聊上了。
段英成: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魏老師上周日去世了。
齊曉璐:唉!老師倒是解脫了,只是苦了明慧。
段英成:干嗎苦了她?
齊曉璐:老師和明慧雖然年齡相差近20歲,可他們是真心相愛,生活幸?!?p> 段英成:你咋知道?
齊曉璐:年輕時候,他們的恩愛自不必說——不然,明慧不會尋死覓活的要嫁給老師,就說老師中風以后吧……
段英成:老師中風后,咋樣?
齊曉璐:老師去年高血壓中風,通過治療后,生活基本能夠自理??晌胰タ蠢蠋煏r,中途明慧還是堅持親自送老師去廁所,幫老師解褲帶,系褲帶,老師都感動得流淚了。
段英成:是嗎?
齊曉璐:上個月我回老家時,趕上老師的病情加重住進了醫(yī)院,我去醫(yī)院看望老師,在病房當著那么多病人和家屬,明慧給老師端屎倒尿,又臭又臊的,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老師看著我,眼里又滿含淚水。
段英成:嗯,看著是感人。
齊曉璐:他們這么恩愛,現(xiàn)在老師突然去了,你叫她一個不到40的女人往后怎么過呀?
段英成:其實,她過得很滋潤!
齊曉璐:作為同學,我們應(yīng)該祝福她,能夠盡快地擺脫悲傷,繼續(xù)生活!
段英成:話雖如此,只是我為老師不值。
齊曉璐:咋不值?
段英成:要不是她,公然把漢子帶回家,當著老師的面……老師就不會氣得腦溢血……
齊曉璐:啊???這,這……
(5)債
在省城給兒子當兒子,給孫子當孫子的老茍頭,只要一想起村子里幾個老伙計那痛苦,凄慘的死狀,就會產(chǎn)一種強烈的愿望。
于是,在夢中他靈魂出竅去了地獄,闖進閻羅殿,找到了主管人類生死的閻羅。
閻羅瞅了他一眼,問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東圣神州勾石省勾石縣勾石鎮(zhèn)勾石村里茍以悲——人稱老茍頭兒。
為何私闖我閻羅殿?
我想現(xiàn)在就死!
為什么?
我不想等我將來沒用了,被踢回到老家生不如死,或者死在家中讓老鼠啃了手指,腳指,眼睛,耳朵都沒人知道。
就這些?
我還想死得體面點,平靜點!
閻羅又瞅了老茍頭兒一眼,從身后那個堆滿各種冊子的架子上拿下一本冊子翻了翻說,你現(xiàn)在還不能死!
為什么?
你在陽世間還有一筆債沒還清!
還有一筆債沒還清?老茍頭兒大吃一驚。
是的!
什么債?
自己想!
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未回報?
你是孝子,他們在西天極樂常??淠?,甚是欣慰!
恩師的教導之恩未感戴?
你尊師重教,恩師們常??淠?,為你驕傲!
朋友們的相助之情未回贈?
你重情重義,胸懷包容,朋友們對們毫無垢語!
那,究竟是一筆什么債?
先回去,再想想吧!閻羅說著猛推了老茍頭兒一把!
叮叮?!瓋鹤訋兔υO(shè)置的鬧鐘突然響了起來。
喲!六點多了!老茍頭兒猛然一驚,趕緊支撐著滿是疲憊的身子爬起床,為兒子,兒媳婦兒燒開水,為孫子做早歺!
?。?)奢望
暮秋時節(jié),寒意濃濃,落葉飄飄。
老漢終于狠心用鐵錘砸開“囚籠”,坐在樓梯上,一階一移,離開高樓,回到鄉(xiāng)下那間破舊的土窯。
路過鎮(zhèn)子,他買了一支小小的蠟燭,和一個圓圓的面包。
傍晚,被人遺忘的村莊,偶爾能聽見幾聲狗吠,看見幾縷炊煙縹緲。老漢佝僂著身軀,來到村外梨樹坡上相連的兩座荒塚前,點燃蠟燭,攤上面包,開始嘮叨:
娘,四年多了,兒子沒來看你,是兒子不孝。不是兒子不想你,實在是兒子身在“囚籠”,回不了!今天是兒子80歲生日,兒子感恩你生兒時的痛苦,養(yǎng)兒時的辛勞。只是,兒子已朽掙不了鈔票,沒有錢給你買高檔蛋糕。這面包當?shù)案?,你和兒媳分享著吃吧,祝愿娘在天堂一切安好?p> 老婆子,別怪我無情,只顧自己在城市里享福,把你忘了。是不是享福,只有我自己知道。今天我滿80,你滿76,這面包,你和娘一人一半,給我留一口就好!感謝你49年,給我縫補漿洗,燒火做飯,生兒育女,受盡操勞!可你不該狠心,撇下我一個人,到西天逍遙,讓我獨自在自人間,苦受煎熬!
夜幕降臨,老漢一步一趨回到土窯。兒女兩家,已坐在屋里,桌子上放著插滿蠟燭的大蛋糕。
爸,今天你80歲生日,我們準備給你慶賀,你咋砸鎖,跑回來了!
我不想再坐……老漢忍著痛,把后面的“牢”字緊咬。
一陣忙活,蠟燭點燃,老漢被強行戴上壽星帽,生日快樂的歌聲在土窯里繚繞。
爸,快許愿吧!孩子們等著吃蛋糕!
燭光下,老漢老淚縱橫,心如刀絞,“唉……”的一聲長嘆:
爸要是你們家的狗,那該有多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