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花園看戲
大公子命人撤下長桌上及筆硯,然后見幾個下人擺上八個小幾和坐塌,又有丫鬟在小幾上擺上瓜果。
我垂涎于桌上的瓜果,又想看戲就耐著性子在最下首的小幾邊坐下,五代時多用坐塌,都喜歡盤腿做在塌上。我剛坐下,史公子就施施然在我身側(cè)的小幾坐下。首位坐的是大公子和蘇公子,下首左右分別坐的是楊公子和李公子,史公子挨著楊公子,郭公子則坐在李公子下首,我和趙元郎兩兩相對。
“符公子是符府的遠(yuǎn)親?奇哉奇哉!”史公子搖著扇子,故作上下打量狀,然后附在我耳邊說:“看來你不僅酒量可以,文采也是一流!”
“豈敢豈敢!”我微微移動位置,避開他,然后看向?qū)γ娴内w公子。此人卻和旁邊的郭公子熱絡(luò)地聊著,看都不看我一眼。
“趙元郎,名匡胤,最喜歡走馬飛鷹,汴梁的紈绔子弟一個!”史一手搖扇,一手支在幾上,托著腮懶洋洋地說。
什么?趙匡胤?大宋開國皇帝?我竟然和大宋皇帝一起作詩、喝茶,太好了!
我兩眼放光,是不是應(yīng)該合影留念?還是找他簽名?唉,還是算了,你今天還拍了他磚頭,踢了他幾腳!
“符公子能否到我府上一敘?我有珍藏的女兒紅可供品嘗?!闭f話間史公子移到我身后,一手搖著扇,一手搭在我肩上,這姿勢太辣眼睛。
我一回身反手捏著他的腕就要發(fā)作?!澳?!”這屎殼郎怒聲道,此時座上人都齊刷刷地看來。
“咳咳咳”大公子緊咳幾聲:“符粟,我的喘癥犯了,去書房給我拿藥來?!?p> “嗯”我應(yīng)一聲,松開手,向在座的人團(tuán)團(tuán)一揖,然后出去了。
算了,還是開溜吧,不湊熱鬧了!想著,我就甩手向偏院行去。
“符粟,去哪了?”大江叔坐在我屋里,從沒這么嚴(yán)肅過。
“我和一個叫趙元郎的去逛街的,然后還遇上了史弘肇的兒子?!蔽掖蟠筮诌值刈谧肋吔o大叔倒水,一邊諂媚地向他笑。
“趙元郎?趙匡鈺,你怎么和他一塊去逛街了?他的祖父趙敬,歷任營、薊、涿三州刺史,他可是世家子弟,一向和我們府交好。重要的是你是怎么出符府的?”大叔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追問。
在大叔的追問下,我只好悻悻的答道:“爬墻走的,然后在院墻下碰到了趙元郎。”
“史公子怎么回事?”
“在酒樓吃飯碰上的。”
“史弘肇是當(dāng)朝權(quán)臣,他的兒子不要招惹,還是離他遠(yuǎn)點!”
“嗯!趙元郎也警告我不讓我靠近他,還說他好男風(fēng)”
“好男風(fēng)?!沒聽說,倒是聽說他們?yōu)榱擞駤蓸堑募t牌鬧過矛盾。”
“原來如此!”看樣子這兩人的梁子是為了女人啊!
“對了,夫人找你去陪陪那些夫人們,看我年紀(jì)大了,記性都不好了。”大叔拍拍自己的腦袋“快,收拾一下?!?p> “我已經(jīng)去應(yīng)付過那些公子了,還陪著作了首詩!現(xiàn)在要我去陪陪夫人,還是不去了吧!”還要陪客人,想到這我頭都大了!
“有人為難你了?”
“那個史公子像鯰魚一樣粘著我!可能他是想試探、試探你的底細(xì)。”
“史公子應(yīng)該是正派人士,怎么會?”大江叔搖搖頭。
“大江叔你給我說說,都指揮使史弘肇史大人是什么樣的人?”
“史大人治軍有道,但與蘇大人有隙,史公子授檢校司空,性格與史大人不同,是沉穩(wěn)之人。”看來史接近我另有原因。
“好了,在綠玉軒有常德班的戲馬上要開場了,我得過去聽聽,走吧。”大江叔說著就往外走。人老了就喜歡湊熱鬧!唉,想到要見夫人,應(yīng)付那些客人,我就頭大。
綠玉軒是三公子住的院子,由于三公子年幼,所以住在后院,離楊夫人住的玉荷苑倒是近。
走出偏院,我看看湖邊的亭子,已人去亭空,想來也都去看戲了吧!
我和大江叔繞到綠玉軒,看到院里人來人往。一個臨時戲臺搭在院子一角,正對著一座兩層高的閣樓。閣樓窗戶開著,隱約可見人影。一定一群小姐在上面準(zhǔn)備看戲。戲臺下放著幾排靠背椅,最前面三排就坐的是夫人們,后面則是幾位公子
“來來來,這就是我家子侄符粟,屋里的衣柜出自他手啊!”夫人看到我,忙招呼我過去。我就像櫥窗里的衣服,在眾多眼睛下,被挑剔、審視、贊賞。那贊賞的眼神來自一位四十來歲的夫人,她眼中含笑和贊許?!翱靵硪娺^郭夫人”夫人給我介紹。這應(yīng)該是郭威的夫人,看著讓人感覺親切。這位郭夫人姓柴,可是位奇人。我拱手向她行禮。她旁邊坐著一位面容和善的年輕女子,身后站著一位奶娘抱著個小公子,想來應(yīng)該是柴榮的夫人劉氏,此時她和柴榮應(yīng)該有三個孩子了,可惜兩年后郭威滿門抄斬啊!想到這,我一點都沒有了興致。夫人看我臉色郁郁,就遣我到后面和幾位公子一起看戲。
這次我坐在郭公子的旁邊。他禮貌地向我點頭,笑笑。他旁邊坐的是趙匡胤,正和旁邊的楊公子竊竊私語。楊公子旁坐著大公子。大公子正和史公子聊著,他回頭看的我,朝我點點頭,示意我安心看戲。而史公子搖著扇子,不再看我。我心中疑惑,此時聽到臺上鑼鼓聲響,一群鑼鼓的小啰啰從臺后魚貫走出,亮相后又下了場。然后一個高大的身穿紫袍,腰束金帶的男子帶著面具上場,一手拿鞭一手拿劍,跳著粗狂的舞蹈,唱著我聽不懂的曲調(diào)。
“這是出什么戲???”我悄聲問郭公子,“這是《蘭陵王》”答完他翹著二郎腿興致勃勃地看著戲,腦袋一搖一晃聽得十分愜意。
蘭陵王是北齊人,英勇善戰(zhàn),是個優(yōu)秀的將領(lǐng)。因長相漂亮秀麗,不夠威武,在上陣殺敵時不能給敵人以威懾作用,于是名人給他刻了個兇狠丑陋的面具,每當(dāng)打戰(zhàn)時,他就帶上面具。沒想到竟然編入了戲劇中。
我很喜歡這個歷史人物,于是耐著性子聽了會兒戲。那“蘭陵王”帶著面具,揮著劍左穿右刺。單調(diào)的鼓樂使我的眼皮越來越重,我索性趁著他人不注意偷偷地溜了。
我來到花園的亭子邊,麻利地爬上旁邊的柳樹,坐在樹上看著藍(lán)天。已經(jīng)是秋天,我到這已經(jīng)有半年,不知道試驗室是否已經(jīng)炸了鍋,不知是否開始想辦法找我。還有父母,不知是否身體安好,我是否還可以回去?
“咻——”有一道黑影向我飛來,我忙躲避,手一松,從柳樹上摔下來。
“?。 蔽椅嬷X袋,屁股沒有傳來預(yù)想的摔裂疼痛,睜開眼,原來是趙匡胤在樹下接住了我。
那個剛才在亭子里沉這臉不理我的趙匡胤!
空中柳葉翩翩飛落,我迎著光瞇著眼看他,他卻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我,有疑惑、有驚訝、有我看不懂的情緒。難道他看出了什么?
“你身上有股香味!”他抱著我皺著眉,臉上是一臉的驚異:“難道你和那史克郎有一樣的癖好?”
我左手五指曲成爪型氣勢洶洶地襲向他的臉,右肘抵著他的胸膛,冷笑道“趙公子,請自重?!苯铏C(jī)從他的懷中跳下。
他挑挑眉,回道:“你真是不識好人心,要不是我從樹下過接住了你,你肯定摔個狗啃泥!看看你,總是那么狼狽!”
想想他的話雖糙,但有理,怎么說也是幫了我。我不好意思地咧咧嘴,正準(zhǔn)備道謝,他卻舉手伸向我的頭頂。
摸頭殺嗎?我楞在當(dāng)場。
孰料他從我的頭上摘下兩片柳葉,輕輕地彈落在地面。
我臉上一紅,原來是我會錯了意!
我左右四顧,假意問道:“趙公子,你到花園中這所為何事?”
“哦,來找的我的夫人——賀氏,她說到花園散步來了?!彼娌桓纳鸬馈?p> 那個溫婉的女子,我向他拱手道喜:“你夫人懷孕了吧,恭喜你要當(dāng)?shù)耍 ?p> “哈哈!她是個賢惠的妻子?!彼燥@局促地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我先回去了,趙公子請便”我的興致忽然都沒了,只想回屋里好好睡一覺。
他忽然抓著我的手說“你剛才為何從樹上掉下?”
我一愣神,想到那道黑影。
“京師不太平,你要時刻警惕?!彼P(guān)切地對我說。
警惕個鬼,像我這種無害的小白,誰來害我!一定是想爸媽太入神,眼花了!我白他一眼,和他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