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面到處都是金黃的光芒,余暉徐徐散落,窗外的樹葉也“沙沙”作響。兩人在以較為曖昧的姿勢久久停留在這里,陳與修等了將近十分鐘,都沒有看見她的身影。
因此,這才敲響高一E班的門。
看見他們兩個人甚是親昵的動作,陳與修的心里不由得漫出一陣酸意。
伊沉忙不迭從他胳膊下面鉆了出去,捋了捋頭發(fā),臉上洋溢的笑略顯尷尬。
“學長……”
陳與修語氣淡漠,視線落在顧淮熠身上。
“我來,是叫你一起去畫室的?!?p> “那個”伊沉有點難為情的開口:“我今天需要早點回家,可能去不了了?!?p> “沒關(guān)系,明天見?!?p> 陳與修道完別以后,以很快的速度消失在教室門口。顧淮熠挎上背包,慢步走過來,一手穿過她后肩,平穩(wěn)又自然地搭在女生肩頭。
伊沉生氣地拉開他的手,兇到:“顧淮熠!你最好不要再對我動手動腳了!”
“我偏不!”顧淮熠得寸進尺地重新抓住她纖瘦的肩頭,嘴角的笑越發(fā)燦爛。
就這樣,伊沉一邊扒拉他一邊走出了學校。
學校門外一側(cè)是專門停放車子的,伊沉家里只有兩個電車,一個給傅江江和傅江弈用,一個是曾阿姨上班用。
而他們兩個從未想過要載她回家,伊沉也不好提。
顧淮熠打開白色電車的鎖,伸出手拍了下空蕩的后座,朝她遞了一個眼神,示意坐過去。伊沉認為這馬路上人來人往的,要是被熟人看見怪不好的,于是,她輕輕搖了頭。
“不坐?”他冷笑一聲,攤出指尖向上。
在順著他指尖望去的一刻,伊沉恍然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變成黑壓壓一片,周身不斷襲來涼風,瞧著天氣似乎有一場暴雨將至。
“坐!”瞬間她就改了口。
假若一會兒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雨,那可是真是要冒著雨一步步走回去的。這種苦她并非沒有受過,只是第二天直接就躺在床上起不來了,身邊也沒有人照顧,更無人問津。
一路上,顧淮熠開得飛快。
身邊的車子一輛輛駛過,燈紅酒綠的夜景之下,哪里有普通人的容身之處。窮這個字刻在伊沉心里,她想著攢錢去外面租一個房子,哪怕只是一個便宜的出租房或是地下室,她都不想再待在這里了。
前面的顧淮熠怕她冷,腦袋微微偏過些許,聲音很大:“要是冷的話,你可以抱著我。”少年的關(guān)心令她感覺有些不自在,本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正是接觸愛情的大好時光,可是原生家庭帶給她的自卑,是刻入骨髓里面的。它沒有丁點辦法從伊沉心底完全抹去。
她只用一根手指勾住座椅的下面,努力讓自己坐穩(wěn)一點。
景誠小區(qū)。
“吱”是電車剎車的聲音。
顧淮熠放下雙腿,面帶笑容的告訴她:“到了?!苯?jīng)過伊沉的指路,他活生生地繞了一個大圈,當她質(zhì)問顧淮熠為什么不按自己說得走的時候,他卻可憐兮兮的說:“我是個路癡?。 ?p> 伊沉不屑地把高領(lǐng)毛衣往上扯了扯,深秋涼爽的風不停朝衣服里面鉆。雙腳有些發(fā)冷,看來單鞋已經(jīng)不足以抵御秋天的寒涼了。
顧淮熠抬手覆上她的腦袋,輕輕揉了揉。
細心叮囑道:“這幾天都很冷,別為了美凍著自己,多穿一點?!?p> “嗯,知道了?!?p> 顧淮熠無聲頷首,目光凝望著她離開的嬌小身影。
許久,伊沉回到家門口,她掏出口袋里冰涼的鑰匙,剛?cè)M去一半,門就開了。
傅江弈自里面打開門,端正的臉上飄蕩著幾分疏寂:“帶鑰匙了?”在伊沉回來前,他在窗前待了很長時間,心想著她怎么還沒回來。然而在看見她是跟一個男生回來的,內(nèi)心里忽然升起些許怒氣。
好歹她也是自己的妹妹,怎么交了男朋友也不往家里說。
“嗯?!币脸僚聼┑剿?,索性就把鑰匙一直揣在兜里。
小小的身子繞過他走進屋子里,等到十一月份,家里的地暖也要開了。她悄無聲息地換掉一塵不染的白鞋,腳踩著快要破了底的拖鞋,回到房間中。
傅江江正在屋內(nèi)寫作業(yè)。
看餐桌上唯獨剩下的一只碗筷,就曉得他們已經(jīng)吃過晚飯了。曾阿姨在洗漱間曬著衣服,傅爸上夜班剛出去不久。傅江弈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里,很是無聊地轉(zhuǎn)換著電視臺。
今晚曾阿姨煮了粥,炒了幾個菜,都分別給她留了一點。
傅江弈不自然地撇了她一眼,目光快速掠過她的雙腳。心在瞧見那雙破破爛爛的拖鞋時,猛然一怔。
低頭望著自己腳上新買的棉拖鞋,他猛然關(guān)掉電視,從衣架上摘下一件大衣,套上就出了家門。
“咣當”門被關(guān)上。
曾阿姨“哎呀”了一聲。
伊沉簡單吃了一些飯以后,就把碗筷都洗干凈了。將桌椅擺放整齊,她便一頭扎進屋里面。
家中一如往常的清凈。
伊沉做著數(shù)學題,滿臉愁容。
像她這樣的學渣,估計以后都沒人要吧。
“咚咚咚”時間過了半個小時,門被扣響。未曾來得及說進來,傅江弈就隔著門縫放下一雙粉色的棉拖鞋。
沒等伊沉走過來,他就把門帶上了。
粉色的,拖鞋。
自從伊沉母親走后,她再也沒有穿過粉色的衣服鞋子,她認為粉色一點都不適合自己。可是眼下,這雙粉色拖鞋卻擊潰女生柔軟的心底,防備如堤壩,泄洪之際,幾縷塵沙也隨之涌出。
“謝謝,哥?!币脸列χ杏袦I,手指不斷摩沙著軟軟的鞋面。
十點半,準時洗漱睡覺。
伊沉蜷縮在被窩里,懷中抱著一只綠色的恐龍,她困頓地半瞇著眼,不經(jīng)意間看見從窗戶縫兒里透過來的月光。
一束細長的光線落在地面上,漸漸地,擴散開來。直至那塊光束變成明黃的顏色,微藍的窗簾外面,是雨過天晴的天氣。
“叮~”手機響了一下。
伊沉睡覺很輕,手機震了幾下就醒了過來。
“請求添加好友……”剛睡醒的她嗓音還摻著絲絲沙啞,“備注,顧淮熠?”宛若一只受驚的小鹿,她嗖的從床上坐起來。
顧淮熠怎么會有她的微信?
眼瞧著時間不過才五點半,她重新躺下,同意了申請。
幾乎是剛點上同意的瞬間,顧淮熠就發(fā)來一條消息:七點,準時在你家小區(qū)門口匯合。
伊沉百思不得其解,直接發(fā)送三個問號。
然而,顧淮熠沒有再回復。
?。∵@是什么人!
伊沉翻身起床,欲要洗漱之時,手機又“?!钡仨懥艘宦?。
她急忙點開,定睛一看,卻不是顧淮熠的消息。而是傅江江發(fā)過來的。
她說:放學后,去一趟教學樓天臺。
伊沉撓了撓腦袋,不曾在意。
洗漱完以后,穿好衣服,也不過才六點多一點。她整個人趴在床上,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在夢里,她仿佛看到顧淮熠騎著電車,沖她揮手。
窗外的柔光不斷灑進來。
“?!鳖櫥挫诎l(fā)過來一條消息。
伊沉睜開一只眼看,“我到了?!?p> 到了?!
她連忙裝上手機和鑰匙,拎起衣架上的背包奪門而出,就連早餐也忘了帶。
幾乎是一路小跑過去的,顧淮熠見她這么著急,不禁緊了緊眉:“你下次不用著急,我可以等你一會兒。”
伊沉穿了一件奶白色的長款風衣,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領(lǐng)毛衣,下面搭了一條黑色牛仔小腳褲,鞋子是跟風衣同色系的馬丁靴。
顧淮熠滿眼驚奇地看著她,豎得高高的馬尾辮,有些少見。
伊沉少見多怪地擰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在看什么?再不出發(fā)可要遲到了!”
“好,這就出發(fā)!”
兩人一路歡聲笑語,很快就到達北市高中。在顧淮熠停車的時候,她忽然注意到傅江江也在那里,并且用一種很莫名的眼神盯著自己。
這讓伊沉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今天整片天空都落著涼涼秋雨,學校的碩大梧桐樹撲簌簌掉了很多枯黃色的葉子。它們殘敗不堪,已是枯枝爛葉。伊沉長久注視著窗外,平靜的心底蕩起層層漣漪。
時間很快就來到放學時候,伊沉想起傅江江給自己發(fā)的消息,打算過去看一看有什么事情。
顧淮熠見她要先走,白手默然抓住她背后的一根帶子,言語間帶著深深笑意:“你要去哪兒?今晚有中到大雨,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緊說著,天空就“咔嚓”閃過一聲響雷。
伊沉有些著急,便一把將背包拽了回去,臉上露出極為倉促的笑:“我今天有事,明天!明天我一定跟你走!”面前的女生不等他同意,就飛速跑了出去。
剛走到教室門口的陳與修被她帶過去的冷風,嚇了一小跳。他指了指跑得飛快地伊沉問:“她去哪兒?”
顧淮熠手腳麻利地拾掇著背包,聽到他的話也只是搖頭:“她只給我說是有一點事要處理?!?p> “可我看著她跑得方向不太對!”伊沉的方向不是下樓的,而是跑到對面教學樓,正在一層一層地往上爬。
顧淮熠唰地走到他面前,腳下的步子沒有丁點聲音。
陳與修“嘶”捂住心口處,默默念叨著:“我遲早要被你們兩個嚇死!”
“過去看看?”顧淮熠輕挑眉,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壞丫頭,撇下自己去見誰了!
“好?。 边@不正合了陳與修的意。
他們說完就動了起來,帶好背包以后,大步流星的朝對面教學樓走去。
而這邊的伊沉好不容易爬到六樓天臺上面,她氣喘吁吁的扶著天臺鐵門的把手,放眼望去,布滿灰塵的天臺中,一身黑色呢子大衣的傅江江立在不遠處。
這里的防護墻很低,只要她腰部往上一點。但凡有個不注意,也會跌下樓去。
傅江江仿佛聽到她的聲音,那張清麗的面容輕輕轉(zhuǎn)過頭來,她雙眼通紅,里面夾雜著濃烈的恨意。
深秋的天起了霧,霧氣蒙蔽住伊沉的雙眼,她以為傅江江是想不開。于是她幾個大步?jīng)_過去,牽起她的手就要帶她往樓下走。
可是傅江江格外用力地甩開她,臉色落滿黑云。
“伊沉,你為什么要接近顧淮熠?”從顧淮熠送她回家的那一刻起,傅江江就嫉妒的發(fā)狂,即便顧淮熠不曾認識她,可那又怎樣,那她也絕不容許伊沉跟顧淮熠來往。
顧淮熠,一定是她的。
伊沉不明白她的意思:“江江,你這話什么意思?我和顧淮熠是同桌,你怎么說是我接近他呢?”
“我不管!我就是要你遠離他!”
傅江江發(fā)了瘋,一把抓住她的衣服使勁拽過來,伊沉來不及反應,整個人被她扣在不高的防護墻上,背后讓堅硬的墻邊咯得生疼,她掐住自己的脖子,綁著長發(fā)的繩套順著柔絲滑落。一陣秋風席卷而過,濃重的霧氣她看不清晰傅江江的臉。
她被掐得喘不過氣來,說話更是斷斷續(xù)續(xù):“江江……你聽,聽我說”
傅江江手上的力度逐步加重,她眼里的恨意不斷蔓延,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讓她去死!這樣不論是顧淮熠還是傅家所有的人,喜歡的只有她一個人。
“住手!”
晚來一步的兩個男生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大吼出來,顧淮熠跑步上前,一腳踹開發(fā)瘋的傅江江,伊沉的呼吸得到了釋放,她整個人順著防護墻滑落在地。
女生驚魂未定,雙眼流出透明的水線,伊沉張著嘴,想哭卻沒有聲音。
顧淮熠這一腳踢得不輕,傅江江抱著腿躺在地上,一直呼痛。
陳與修有些呆滯,杵在原地愣住了。
顧淮熠毫不猶豫脫下黑色的風衣給她披上,天空有細雨蒙蒙而落。
一些打在伊沉眼里,混著咸淡的淚水順勢而下。
“傅江江,你要是真喜歡他,那就去追??墒悄銇碚椅业脑?,是沒有用的?!?p> 伊沉抬起發(fā)軟的雙腿,身子搖搖欲墜。
傅江江仍舊一臉恨不得將她拆之入腹的模樣:“我傅江江,還輪不到聽你的話!”
被顧淮熠扶住的伊沉冷笑道:“不信,就別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