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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初雪

(二十)獨舞英雄

山城初雪 亖十一 2953 2020-10-20 14:17:34

  宋江的事漸漸平息了,石秀也與楊雄暫時和解了,裴如海則放下恩怨,與潘巧云姐弟相稱,這也得到了楊雄的同意,一切歸于平靜。

  周二下午沒有課,張青拉著宋江,去宿舍樓后面的超市網(wǎng)吧上網(wǎng)。

  中午人很少,他們兩個找了一個不受他人干擾的角落坐下。

  對于不經(jīng)常上網(wǎng)的宋江來說,唯一的樂趣,就是安靜的看看電影,或者更新一下mp3里的歌曲。

  而張青已經(jīng)開始升級裝備,和網(wǎng)路那邊的隊友一起守衛(wèi)巨人城廢墟了。

  宋江的歌曲在下載著,屏幕里的人物在浮夸的表演,他歪著頭有些昏昏欲睡,突然“嗡”的一聲,電腦警報驚擾了他,他迷瞪著眼睛坐直了身子,看見桌面上彈出一個警告窗口,他很用力才看清楚是斷網(wǎng)提示。

  左右張望了一圈,全網(wǎng)吧人人鎮(zhèn)定,貌似只有他的電腦斷了網(wǎng)。而且他左邊的空位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坐了一個人,而且還是個胖子。

  宋江右看了看張青激烈的槍戰(zhàn),左看了看胖子的屏幕,正要起身去找網(wǎng)管,突然回過神。

  原來,胖子的屏幕上,喬峰揮舞著四肢正在表演降龍十八掌的起勢,他心里贊美著,這個不被無腦偶像劇侵蝕的心靈,同時也觀察到胖子正斜靠在了椅子上,揮舞著雙手雙腳盡力模仿,他瞥了一眼自己的網(wǎng)線,可想而知的被喬胖子蹬掉了。

  于是宋江就記住了他的臉,和他那與tvb里英雄一模一樣的武功路數(shù)。

  燕青對于宋江的比劃也頻頻點頭。手里的筆卻不停,他一手犀利優(yōu)雅的鋼筆字,就是憑借著自己不懈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造詣。

  前女友的事情已經(jīng)淡忘了,最近他聯(lián)系上了李師師,而關(guān)于趙元奴,他深切體會到了,周敦頤之于蓮花的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的無奈,除了偶爾的短信聯(lián)系,從小到大的朋友,也慢慢陌生了。

  燕青在宋江說的高興的時候,忽然抬起了頭,他說:“他是不是拖鞋、隊服的打扮?胖胖的,戴一副眼鏡?”

  宋江把嘴里的瓜子皮吐到手心,把另外一只手的瓜子放下,拍了拍雙手,看著又低下頭煉字的燕青點點頭道:“恩恩,你也遇到了?”

  燕青把《詩經(jīng)·狡童》最后一筆豎折勾挑起,便抬起頭沖著宋江說道:“這幅字送給你。”

  燕青說,他和沈佺周末去市里回來,就看見這個胖師兄站在教學(xué)樓前的石墩上,比劃著各種武功招式,喜不自勝。

  宋江問到:“你怎么知道是師兄?”

  燕青答到:“咱們老鄉(xiāng)說的?!?p>  宋江問到:“誰?”

  燕青答到:“先保密,中午你就知道了。”

  燕青帶著宋江,去到他們常去的新食堂三樓,吃西北蓋面。

  燕青喜歡那里的土豆絲拌面,量大,美味,還實惠。第一吃的時候囫圇著吃完了,一抹嘴回味無窮,卻也說不出是什么味道,而宋江吃完卻吃出了:酸,辣,鮮,韌的特點。誰也想不到宋江會與這種西域美食結(jié)緣,這都是后話了。

  燕青第二次吃的時候,從端到桌子上,到吃的一點湯都不剩,這過程中,拍了七張照片用來紀(jì)念。

  今天燕青和宋江依舊去了三樓,一上樓梯口,宋江一眼看見了劍眉星目的沈佺,他的對面,背對著樓梯,也就是背對著宋江的位置上,坐了一個女生,身材微胖。

  原來,是朱叔真。

  宋江只在大一開學(xué)不久的老鄉(xiāng)會上見過她。那時候,她只是低頭玩手機(jī),所以也沒什么交流,至今一見,也才記起了她。

  幾個人互相寒暄了幾句,燕青才對宋江說道:“就是這位神通廣大的老鄉(xiāng),告訴我們那是師兄的。”

  朱叔真家鄰居哥哥,剛好在胖喬峰所在的系學(xué)生會任職,胖喬峰和他還是同一屆即將畢業(yè)的同窗。而鄰居哥哥也是因為留在學(xué)校做畢業(yè)設(shè)計,正好趕上胖喬峰“閉關(guān)”出世,所以嘆息著把自己隨后了解到有關(guān)胖喬峰的事,告訴了好奇的小妹。

  胖師兄在系里原來沒有什么名氣,成績屬于中下游,因為偏科而大掛了幾科,所以學(xué)分不夠畢業(yè),還得再讀一年。

  胖喬峰看著同班同學(xué)、同系同學(xué)都一個個簽了工作,去實習(xí)。自己在系里東奔西跑,求神拜佛的想要把不夠的學(xué)分補上,然而制度森嚴(yán)的山城大學(xué),拒絕了這個學(xué)習(xí)不好的大俠。

  于是,家里的無聲壓力和同學(xué)們帶給他有型的壓力,以及對自己的失望,深深的刺激了他。他無法接受,一開始只是內(nèi)心的獨白,演變成自言自語,到現(xiàn)在不論時間、空間的獨舞。

  宋江的內(nèi)心涌動,別人覺得可笑的事情,他再也笑不起來,他有些理工生不該有的感性,而且很復(fù)雜。他想起胖喬峰揮舞手臂的身影,真的很可悲,然而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如此脆弱的心理承受力,即便真正到了社會,也會不堪一擊。

  可是,一個人的人性,在制度里無法適應(yīng),最終走向崩潰,到底應(yīng)該怪誰?是他瘋了,還是他變得清醒了,從此超凡脫俗?如果大家都認(rèn)為,他被自己的軟弱逼瘋,難道我們就真的是正常人嗎?如果說全世界都是天生的盲人,生活在一種有秩序的黑暗里,平靜的消亡,而其中的某些人,卻偶然獲得了視覺感官,然后就變的異于常人,變成看到了靈魂的瘋子,那么是其人太脆弱,還是我們太無知?

  最起碼,有一刻他敢于跟隨內(nèi)心,做一個獨舞英雄,而我們只看到了他的異行,或許我們根本什么都沒有看到,我們才是真正的瘋了。

  胖喬峰依舊在山城大學(xué)的空地上舞蹈,宋江盡量避開他。

  在去圖書館的路上宋江有些悶悶不樂。

  沈佺卻沒看出來,邊走邊問到:“你覺得朱叔真怎么樣?”,

  宋江一掃陰郁心情:“嗯?朱叔真?你不上趕你家玉娘了?”

  沈佺嘆道:“你都說上趕了,是真趕不上了……”

  “那么你寫了五年日記的女主角呢?”宋江笑著說;

  “你又不是不知道,高中咱倆坐了那么久的同桌,我的境遇你最清楚了……”沈佺悠悠說到;

  “這么說你是打算要……”

  宋江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朱叔真。

  若是對一個人有了映像,那么這個人會多出幾倍的機(jī)率,出現(xiàn)在自己視線里。

  宋江笑著努努嘴,沈佺順著看了過去。

  其實他也沒有多喜歡朱淑真,只不過從小到大接觸女生的時間,加起來都沒有這段時間和朱叔真相處的時間長,這是他自己說的,當(dāng)然加了一定的修辭手法,作為一個有些悶騷的文化人,這是他常用的。

  三個人找了一個角落靠窗的位置。

  這季節(jié),太陽當(dāng)頭,沒有多余的光從玻璃穿透,因為圖書館沒有空調(diào),頭頂?shù)娘L(fēng)扇全開,都不如窗口的過堂風(fēng)來的爽,而山城幾乎全年都在刮風(fēng)。

  沈佺其人,其實人很不錯,除了男性特有的猥瑣,還有頻繁的自卑和對才華的自負(fù)。自卑的原因在這里不做描述,總而言之成長的過程,要比一般人艱辛。而才華是有的,雖然初中是千年老二,也不妨礙他在高中發(fā)光發(fā)熱??墒歉呖际ЮM(jìn)入了山城大學(xué)。

  山城大學(xué)其實也不錯,只不過算不上一流名校,在他的志向里絕不會上地方大學(xué),然而他還是去了,因為他沒有機(jī)會復(fù)讀,也沒有時間復(fù)讀。然而命運還是眷顧他的,最起碼現(xiàn)在的沈佺過的無憂無慮。

  回到圖書館,宋江在看S大戰(zhàn)役的書籍,他想寫一本關(guān)于戰(zhàn)爭的小說,現(xiàn)在正是積累知識最好的機(jī)會;

  朱叔真在看一本宋代名人軼事,這樣的下午,如果抱著一套四級試卷來看,就真的太違心了。

  沈佺則與眾不同,他在看莎士比亞的戲劇作品,盡管后來宋江了解到,當(dāng)時他根本就沒看懂的時候,燕青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沈佺和宋江面對面,而朱叔真挨著宋江。

  三個人本來都在安靜的看書,或者安靜的胡思亂想。朱叔真卻跟宋江搭起話來,因為她瞥到宋江不但在看,還在一張紙上做筆記。她好奇的問他,為什么要做筆記,宋江只說因為自己想當(dāng)兵,卻把自己想寫書的想法隱瞞,因為什么他也想不通,有時候人就會有莫名的執(zhí)拗。

  朱叔真借過來宋江的書,隨便翻看了一番,一顆種子便在此刻種下了。

  三個人在天還沒有暗下來的時候,就出了圖書館,準(zhǔn)備去吃晚飯,紅彤彤的夕陽余暉里,一個身穿火箭1號隊服,腳踩藍(lán)色拖鞋的胖子,在湖邊獨舞,就好像電影里,沙灘上英勇的黃飛鴻。

  宋江也不會想到,這是最后一次看到,給予他人生感悟的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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