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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那么一個時候,他楊溫情不能像有父母陪伴的少年,他只能靜靜看著,他想伸出手臂,如少年一樣撲過去,但那少年永遠(yuǎn)不是他。
擁有很多,就要失去很多,世間沒有完美。
楊溫情并不喜歡這些大道理,但既然是避塵說出來的,他還是愿意多聽幾句。亦或許是自己感同身受,所以喜歡的并不是避塵講出來的大道理,而是夢境里刻畫出的另一個自己。
楊溫情站在屋舍空曠的中間,仿佛站到了一個凡人無法企及的高度,只身一人。就連曾嬉笑整天的唐休也離他而去,有了自己的妻子。
楊溫情苦笑著使勁搖頭,眼角擠出了淚花,想要拋棄自己所想,拋下自己的包袱。
“對啊……我還有念念。”
那個讓他一眼萬年的佳人。那個眉目傳情,含情脈脈,讓他沉淪的芳華女子。那個冷漠世界,卻唯獨溫柔楊溫情的中蜀公主。
……
“將軍,京都來信?!?p> 凄涼的身影打開那扇木門,他緩緩的接過信封,在石桌上坐下。身后的將士看著他孤單的背影怔怔出神,不知怎得流露出心疼,心疼這位將軍。
楊溫情無父無母,已是人盡皆知。將士一時口無遮攔,險些說出大不敬話語,“將軍……”
楊溫情正將目光聚在信箋,突然轉(zhuǎn)向他,正要問何事,將士連忙作揖,“無事無事,將軍看來信才是最為重要的?!?p> 他又認(rèn)出了來信的字跡,赫然是莊草木的正楷,楊溫情暗嘆有些好看,在燭燈黯然的光芒看清了字跡。
作為楊溫情摯友,整個天下的近兩年大局勢變化,莊草木都是以書信形式寄給楊溫情。幾乎隔幾天便會來一封。西疆不比其他地方,消息自然也會來的慢,不過大部分消息是不會傳至西疆。
“其一,四海閣之人,已全部動身。
其二,聽雪樓有出世動向。
其三,諸葛家諸葛南門身死。
其四,卷簾人消息,大明朱雀極有可能藏于上古山陵。(但只是可能,切莫失策行動。)
……
其九,魔子顧未然有行蹤?!?p> 楊溫情看著其四中莊草木的擔(dān)憂,有些開心。心中暗念,向遠(yuǎn)隔萬里之遙的莊草木報安,我不會再單獨行動了。
不止因為莊草木信箋上的擔(dān)憂,東御史了了數(shù)語的勸說,更是當(dāng)年自己自作主張,門若溪的慘死,讓他痛心不已。
如果沒有門若溪,自己會不會站在這里都是個未知,哪里還來這九條信息?哪里還能知道顧未然的再次出現(xiàn)?
不夸大其詞的說,沒有門若溪的舍生,他不會有今天。
他想去看看他,去青山??纯?。
至于西疆之地,兇險未卜。他已經(jīng)在這里待了兩年之久,至如今的南商壓境已有一載。西疆入了冬季,南商九成可能圍而不攻,他也想趁此機會回去看看,看看京都帝汶的繁華。
信箋上的四海閣是他提出來的。慕君年乘著他的意圖,著手建立起來這個于現(xiàn)在較為神秘的組織,并擴大到十六位同時期高手,共同組建四海閣的未來。
當(dāng)初楊溫情的想法不過是九天組織之下,不老林之上,成為天下第二神秘組織。然而慕君年與江雨荷等人顯然比他更有想法。
他想見見在信箋里提到的這些年輕一輩。
……
楊溫情將信箋放到一邊,將士從他身畔后撤幾步,留下一個空子以使楊溫情可以站起身來。楊溫情又似明白了什么,“是東御史讓你跟著我的么?”
將士聽到東御史大人的囑咐被猜了出來,羞愧的垂下頭,“是的,將軍?!?p> 楊溫情不在意,走到小院落柵欄門前,看向夜空。是與不是和他已沒多大的關(guān)系,他已不準(zhǔn)備一個人去上古山陵。
明月懸著,夜空偶有星辰劃過,一瞬照亮半邊天。影徒史狼狽的身影在枯林小道間穿梭,他受了很重的傷,來自帝宮中的威脅讓他退卻。
他捂著止不住的傷口,看向遙遙在望的玉欄珊東城門,捏碎了衣褶里的錦囊,不再動彈。
憑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難再堅持到玉欄珊。他抵在沿途的枯樹旁,目光仰起,看向夜空中的明月。
他笑了。
似乎今天的月亮比以前還要明亮。
……
楊溫情眉頭一皺,身形疾奔向城門。身后將士一愣,趕忙追了過去,發(fā)覺東御史大人的囑咐只不過是說辭,楊溫情將軍是修仙者,縱然自己再多兩條腿也望塵莫及。
他一臉茫然的看楊溫情將軍消失在自己視野里,自己向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向東御史大人所在處走去。
楊溫情“春日游”身法渾然天成,未過數(shù)分,他便已跑上城墻。
玉欄珊城墻禁制乃是幻術(shù)峰與陣法峰一同布下,就算是影徒史也幾乎不可能闖進來,更何況他已經(jīng)捏碎了錦囊,必然沒有余力強闖城門。
錦囊的有效范圍也只不過一城之距,消息也是由東城門傳來,影徒史必然在此處不遠(yuǎn)。
楊溫情看著高數(shù)十丈的城墻,一咬牙翻身跳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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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徒史身前已是一灘血水,他目光看著天際,哼起睡前歌謠,似在母親身旁依偎場景,很是滿足。
他也想家人了。
他沙啞的喉嚨輕咳幾聲,留下了思念的淚珠。
他就要死了。
以后沒有人再會去看望他多病的母親了……
也許,金林史會去一趟。
也許,銀長史那吝嗇鬼會去一趟,也許不會去。
也許,荊扉史會看在同事多年的份上去一趟。
也許沒人會再去看母親……
他有些后悔,進入了帝宮。
他神情恍惚,余力已竭,不再苦苦掙扎。
就這樣了……
母親,下輩子再孝敬您吧……如果有下輩子……
他苦笑的合上雙眼,等待無盡黑暗的死亡。
這一刻,他也怕了。
“喂!老家伙,你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