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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鄉(xiāng)關(guān)之故土難離

日暮鄉(xiāng)關(guān)之故土難離(24)

日暮鄉(xiāng)關(guān)之故土難離 流河砂 10414 2020-10-23 19:55:53

  房間里的電話響了。

  我去接個電話。應(yīng)該是總臺打過來的。江說著想站起來。

  嗯!阿云任性地?fù)u搖頭,更加用力地抱緊江。阿云只想貪婪這一小會,就這么一小會。

  好,咱不理他。江左手抱著阿云,右手輕輕地給阿云搓洗著身體。

  沒過多久,響起了敲門聲。

  誰!江問。

  阿云伸手關(guān)掉水龍頭。

  先生,您好.我是服務(wù)員。一個女服務(wù)生的聲音。

  什么事情?

  先生,您的退房時間到了。請問您今晚還要續(xù)住嗎?

  江和阿云對視了一眼:還要續(xù)住的,麻煩你跟總臺講一下,我等下就下去辦手續(xù)。

  好的,先生。打攪您了!

  我們今晚還住這?阿云臉和眼睛都是紅紅的。

  江寵溺地輕輕撫去阿云臉上的水滴,柔聲說:嗯,我們過幾天就要去武漢了。這幾天我們就住在這里吧。

  真的嗎?是真的嗎?阿云眸光閃閃,她簡直有點(diǎn)不敢相信地看著江。

  我們等下下去辦續(xù)住手續(xù)。江看著阿云的眼睛。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都在一起!那去武漢我們也在一起,對不對!那回老家,我們也在一起,對不對!!阿云興奮的翻身騎到江的身上,抱著江歡呼雀躍:太棒咯!簡直是太棒咯!

  哎!辣眼睛!注意形象!注意形象??!江故意壞壞的盯著阿云看,壞壞地笑著。

  小朋友,不要看了,姐姐都給你哈。阿云也壞笑著,一把抱住江的頭,吻住了江的嘴。

  浴缸里,水浪翻滾。

  兩個人洗罷,江用大浴巾給阿云擦干身體。

  我突然好想吃肉!大塊大塊的那種!阿云看著江。

  那就去吃唄!江低頭認(rèn)真擦著,隨口答道:等下讓黔味館的老板娘臘肉切大塊些!

  可是我今天不想吃臘肉誒,我想吃新鮮的紅燒肉!五花的!阿云抬起手,讓江擦自己的腋下。

  江手里的動作停了一下,然后繼續(xù)擦:口味都變了哈!頓頓:那我們等下就去“老湘客”吃毛大大最喜歡吃的東坡肉去!那里的味道很正宗!

  不!阿云說:這酒店后面就是菜場。你陪我去菜市場吧,我們買些肉去黔味館,讓老板娘幫我們燒一下??梢詥??

  當(dāng)然可以。江把阿云的身子擦干,把掛在衛(wèi)生間里的衣服收下來,遞給她:趕緊穿上,空調(diào)有點(diǎn)涼。

  哦!

  下樓的時候,江在前臺續(xù)交了五天的房費(fèi)。

  桑園菜場。

  熙熙攘攘的早市

  阿云緊緊挽著江左手的手臂,小鳥一般興奮:這是我第一次逛菜市場誒!還是和你一起!阿云偏著小腦袋看著江邊大步走著,邊說。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又甜蜜的笑容。

  但剛走到菜市場的大門口,菜市場里夏天特有的氣味,撲面而來。阿云的胃里猛地就是一陣翻騰。

  她松開江的手臂,掉頭跑到路旁,扶著綠化樹,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

  江在身后,一手托住阿云的額頭,一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

  吐了半天,也沒有吐出什么來。

  你到底怎么了?江問:要不我們還是去醫(yī)院看看吧!

  阿云站起來,邊擦眼淚邊說:沒事,就受了寒氣,聞不得異味。她可憐兮兮的看著江:親愛的,對不起!我現(xiàn)在又不想吃肉了。我們還是去黔味館吃吧。

  嗯。等下酸魚湯多喝點(diǎn)。江說。

  黔味館。

  這個點(diǎn),還沒有營業(yè)。但阿云和這里的老板老板娘混得很熟了。所以,阿云只要是餓了,也經(jīng)常會在黔味館不是營業(yè)的時間里過來吃飯。

  江牽著阿云的手,推開關(guān)著的大門,徑直走到廚房。

  老板正在廚房里忙著切臘肉。老板娘在水池前洗著一大堆大蒜苗。

  不是飯點(diǎn)的時間,見到這兩位,老板老板娘顯然已經(jīng)不奇怪。

  妹妹,肚肚餓了撒?老板娘邊洗著手里的大蒜苗,邊扭頭對著阿云笑著說。

  嗯,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感覺特別特別的餓!阿云笑嘻嘻地看著老板娘,兩眼放光。

  江站在老板旁邊:老板,今天的蠟排骨砍大塊些。另外再加一個干蒸臘肉。

  要肥肉多點(diǎn)的那種五花肉!阿云抱著江的胳膊,說道。

  哎喲!你這個娃兒今天口味哪個變得這么重嘞!以前不是一丁點(diǎn)肥肉都不吃的嘛!旁邊的老板娘望著阿云,笑著說道。

  嘿嘿。阿云沖老板娘笑著,不說話。

  老板從儲藏室里拎了一大塊油光閃閃的臘肉過來。江看過去,這一塊臘肉最起碼有三四斤,肥瘦相間,色澤金黃,上面還粘著一些散發(fā)著清香的梅干菜。

  老板把臘肉放在厚厚的菜板上,切去兩頭,留下中間最厚,最漂亮的那一段:娃兒,是要切厚點(diǎn)還是切薄點(diǎn)?他望著阿云問。

  厚點(diǎn)!阿云用手比劃著,很肯定地說:切這么厚!

  江看了看阿云比劃著的厚度,那最起碼也得有一公分厚:你確定要切這么厚嗎?

  嗯。阿云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菜板上的肉,喉嚨咕地響了一聲。

  江看著阿云,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笑什么呀?阿云嬌嗔。

  江忍住笑極其認(rèn)真地看著阿云認(rèn)真地說:我聽見了你吞口水的聲音。

  哈哈哈哈!老板和老板娘大笑起來。

  阿云輕輕地錘著江的肩膀:你壞死了你!

  老板邊笑邊說:你們兩位,到外面坐會兒吧。門口的桌子上有大麥茶。你們自己倒。我用高壓鍋先壓點(diǎn)飯給你們吃。臘肉進(jìn)蒸籠蒸也快得很。

  好嘞!江牽著阿云,坐到老地方。

  餐廳里的立式空調(diào)的室內(nèi)機(jī),就在江的座位后面。冷風(fēng)正對著江和阿云強(qiáng)勁地吹。江趕忙站起來,把空調(diào)的出風(fēng)口向上再升起來一點(diǎn)。

  我看看新聞。江打開手機(jī)。

  嗯。阿云坐在江的身旁。她挽著江的左胳膊,頭靠在江的左肩。靜靜地望著窗外。

  他們安靜地等著一餐簡單的飯菜。

  干凈的玻璃窗外,陽光絢爛而摯烈。餐廳內(nèi),清涼如水。

  這一刻,世界是如此的安詳。

  十分鐘左右,老板娘端著一大碗清氣撲鼻的臘肉走過來:娃兒,你要的臘肉來咯!趕緊趁熱吃!冷了可就沒得這么香咯!老板娘把滿滿的一大碗干蒸臘肉,輕輕地放到餐桌上。

  好誒!阿云興奮地松開江的胳膊,伸出右手,抓了一大塊油香四溢晶瑩剔透的臘肉,輕輕地咬了一小口。

  燙!江和老板娘微笑著同聲提醒道。但話音未落,阿云把臘肉扔到桌子上,捂著嘴巴就往衛(wèi)生間里跑去。邊跑邊發(fā)出壓抑的嘔吐聲。

  又是好一陣的干吐。胃里翻江倒海的,但就是什么也吐不出來。

  難道自己真的是中獎了嗎?阿云邊干嘔著,邊想。

  江在身后輕輕拍著阿云的后背:好些了嗎?

  阿云站起來,擦去眼淚,輕輕說:沒事了。

  回到桌邊坐下。

  老板娘又端著臘排骨過來了。

  她放下臘排骨,笑瞇瞇地看著阿云:娃兒,幾個月了?

  阿云被嚇了一跳。

  江好像也被嚇了一跳。阿云飛快地看了江一眼,江眉頭輕皺的表情,瞬間凝重起來。

  阿云的心,忽然莫名地痛了一下。

  但阿云很快微笑著:什么幾個月了?她調(diào)皮的看著年長的老板娘。

  你懷孕咯!老板娘笑瞇瞇的。

  不是的!阿云大咧咧的笑著:昨天晚上空調(diào)太冷,受寒了!見了油膩的東西就反胃。

  老板娘笑著搖搖頭,很自信地說:我這個年紀(jì)的女人,不可能看走眼的。你那明明就是早期的妊娠反應(yīng)嘛。

  不可能的,老板娘。阿云依然輕松地笑著,轉(zhuǎn)頭望著江:不過,我現(xiàn)在一點(diǎn)都不想吃肉肉了。親愛的,我要吃青菜。

  嗯?那咱就吃青菜!江抬頭看著老板娘:老板娘,你就炒幾樣青菜過來吧。油少放些。

  要得!老板娘沖阿云意味深長地一笑,轉(zhuǎn)身往廚房走。

  江看著阿云,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你確定你沒有……沒有那個嗎?要不還是及時去醫(yī)院檢查一下?

  阿云附在江的耳邊耳語:別擔(dān)心,我今天有一點(diǎn)點(diǎn)微紅,應(yīng)該是快來了。我沒有懷孕。

  真的?江高興地看著阿云,表情瞬間釋然的樣子:那就太好了!

  哎,親愛的,要是我真的懷了,你怎么辦?阿云看著江,開玩笑似的口吻,認(rèn)真的表情。

  江看著阿云,一怔,一時說不出話來。

  哈哈哈哈!阿云大笑:逗你玩的呢!看把你嚇的!

  老板娘端著一碗酸湯魚走過來。這原本是阿云最喜歡的百吃不厭的一道菜。可此刻,遠(yuǎn)遠(yuǎn)地聞到那酸湯魚的味道,阿云的胃里竟又是一陣翻騰。

  江見狀,趕緊跑過去攔住老板娘。

  阿云跑進(jìn)衛(wèi)生間,反鎖上衛(wèi)生間的門,然后趴在洗臉臺上,劇烈的嘔吐著??蛇€是什么也吐不出來。

  阿云抬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心里知道,自己這次只怕是真的中招了。

  那該怎么辦?阿云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想到江剛才那一怔一怔的表情,眼淚,忽然就下來了。

  云,你怎樣?好些了嗎?江站在門外輕喊。

  阿云聽了,趕緊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拿紙巾擦干,然后對著鏡子,拍拍自己的臉,微笑著在心里對自己說:沒事的!一切會好的!

  她打開衛(wèi)生間的門,微笑著站在江的面前:沒事了!我好多了!

  回到飯桌前,飯桌上擺著一個炒青菜,一個涼拌西紅柿,兩碗米飯。

  阿云夾了一片小小的涼拌西紅柿放進(jìn)嘴里,如此清爽的食物,胃里依然是一陣翻江倒海。阿云放下碗,強(qiáng)行壓制著胃里往喉間翻涌的不適。

  江放下碗,站起來牽住阿云的手腕:走,我們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

  阿云輕輕抽出自己的手:我不去!我不要去醫(yī)院!我一下下就好了!

  不行,一定要去醫(yī)院!你老這樣子惡心干嘔肯定不行的!江很堅決。

  之前對江幾乎是百依百順的阿云,這次說什么也不肯聽江的。

  爭執(zhí)間,老板娘端著一小碗冒著熱氣的紅色的湯水過來。

  娃兒,這是我們苗家秘制解風(fēng)寒的湯水。你趕緊喝下去,這么點(diǎn)小事,不用去醫(yī)院,沒得兩天就好卻咯!老板娘微笑著對阿云說。她那溫和的笑容,帶著閱盡世事的寬厚和溫情。

  我不喝。阿云也拒絕道。

  老板娘左手端著碗,右手握住阿云的左手,悄悄地捏了捏阿云的手掌心。她沖阿云意味深長地笑著:你這個娃兒,難道我這個老大姐還害你不成。你就放心吧!像你這樣的情況,我自己就經(jīng)歷過,也見多了。把湯趕緊趁熱喝了吧,我保證你過不了兩天就好咯!

  阿云看著老板娘意味深長的眼睛,猶猶豫豫地接過碗,放到唇邊,舔了一口,好甜!

  再喝一口,原來只是紅糖水。

  阿云緊緊皺著眉頭,一副苦的不能再苦的樣子,一仰脖子,咕嚕咕嚕一口氣全喝了下去。

  好苦!她擦了一下嘴巴,邊放下碗邊看著江說。

  溫?zé)岬募t糖水喝進(jìn)肚子里,雖然喉間還是不可抑制地一陣翻涌。但胃里的翻騰比先前的要好了很多。

  謝謝你,老板娘!阿云也意味深長地看著老板娘,說。

  沒得關(guān)系的!不用謝!這段時間你可一定要注意多休息啰,千萬不要太勞累咯!曉得不?老板娘說道。

  恩,知道了,老板娘。阿云感激地沖老板娘微笑著。

  你還能勉強(qiáng)吃些嗎?江問。

  阿云抱歉地看著江,搖搖頭:親愛的,我實(shí)在是吃不下,我就坐在這里看著你吃吧!

  好吧。江說著,坐下,低頭往自己的嘴里夾了一口飯。

  即使只是看著江吃東西,阿云的喉嚨也往上頂了一下。阿云盡量不露聲色地逼著自己強(qiáng)行壓下。她想讓江安安心心地吃口飯。

  江低頭很專心地吃著。

  飯菜好香。

  阿云看著江吃著吃著,自己的肚子忽然就餓了起來。

  江抬頭看了阿云一眼,笑了笑,夾起一小口白米飯,喂到阿云的嘴里。

  阿云細(xì)嚼慢,這米飯可真香。

  江見阿云把飯吞下去了,就想夾一塊黃瓜給她。

  阿云攔住江:不要菜,就吃兩口米飯吧。

  嗯。江又夾了一口米飯,喂進(jìn)阿云的嘴里。

  片刻工夫,江手里的碗就空了。

  我還要吃!阿云眼巴巴地看著江。

  嗯?江奇怪地看了阿云一眼,起身去裝飯。

  這時候,阿云的手機(jī)響了一下。

  阿云拿出手機(jī),看了看。

  誰的短信?江端著滿滿的一碗飯回來,邊坐下邊隨口問道。

  是我們經(jīng)理發(fā)來的短信。阿云說完把手機(jī)遞給江。

  江接過。短信里寫著:

  各位員工同仁:今天接到主管部門的通知,因?yàn)?.25特大火災(zāi)事故,我市所有的娛樂場所一律停業(yè)整頓。故海城KTV自今天起,暫停營業(yè)一個月。今天下午五點(diǎn)鐘,所有員工在我們VIP222包廂開員工大會。晚上八點(diǎn)鐘聚餐。請所有員工準(zhǔn)時參加。(會場和晚餐的準(zhǔn)備工作需要人手幫忙,能早到的同事,請盡量早到幫忙。謝謝大家?。┝胃C?。

  江把手機(jī)還給阿云:我們正好也要回家。

  回家!多么溫暖的字眼!而且還是和江一起回家!阿云的心里泛起幸福的漣漪,她忽然急切地盼望回家的時刻,能早些到來。

  江一口一口地喂著,轉(zhuǎn)眼間,第二碗飯,一大半進(jìn)了阿云的肚子里。

  呃!阿云打了很響的一個飽嗝:我飽了!

  江笑了:嗯!他低頭將一大口白米飯扒進(jìn)自己的嘴里。

  不要吃我吃剩的!阿云慌忙攔住。

  為什么?江奇怪地看著阿云,邊嚼著飯,邊問:要不,你吃完了?!他笑著夾起一大塊飯,遞給阿云。

  阿云忙不迭地?fù)u頭:我吃撐咯!實(shí)在吃不下咯!居然是不知不覺地貴州話。

  那不就結(jié)了!江說著,將筷子里夾著的飯,放進(jìn)自己的嘴里,開心地嚼起來。

  從黔味館出來,阿云瞇著眼睛,抬頭看了看天:好熱??!親愛的,今天我想早點(diǎn)去KTV哦。

  好啊,我陪你去。江說。

  江把打包的菜,掛在后排的掛鉤上,然后上車,發(fā)動車子,打開車窗和空調(diào)。車?yán)锏臏囟群芸旖盗讼聛怼?p>  上車吧。江拉開副座的車門,招呼阿云上車。。

  車子沿著隔岸路的小巷緩緩前行。不一會兒,車?yán)锉銖浡还蓾鉂獾呐D肉和酸湯魚特有的香味。

  阿云不時地扭頭看掛在后座拉手上的菜。

  江一邊認(rèn)真地開車,一邊看眼角的余光里頻頻回首的阿云,忍不住笑,就是不說話。

  我想吃臘肉。阿云實(shí)在是忍不住了,她犯錯的孩子般,怯怯地回首看看掛在后面的打包袋,又看看江,蚊子般地哼哼。

  江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我就想看你能忍多久!

  你壞死了!知道江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阿云臉都紅了起來,她挽住江的手,把緋紅的臉頰,埋進(jìn)江的胳膊里。

  開車呢!開車呢!江笑著說道。他把車在路邊緩緩?fù)O拢瓷韽暮竺娴膾煦^上取下打包袋:你是要臘肉還是要臘排骨?

  臘排骨!阿云放開江的胳膊,不假思索地答道。

  給!江把一大盒蓋都蓋不住地臘排骨遞給阿云,然后重新把打包袋掛上去。

  車子繼續(xù)緩緩前行。

  身旁的阿云,抱著那一大盒的臘排骨,有滋有味地咬了起來。

  車子在海城的地下停車庫停好,江回頭,阿云捧著一個空空如也的盒子,正傻傻地看著自己。

  啃完了?江壞壞地笑著,問。

  阿云聽懂了江那個“啃”的用詞。但她雙手抱著那個空塑料盒子,滿嘴滿手的油,睜著她那雙無辜的大眼睛,呆呆地看著江,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惡心了?江笑著繼續(xù)問。

  阿云又機(jī)械地點(diǎn)了一下頭。

  這就說明老板娘的那碗藥起作用了,你的感冒開始好轉(zhuǎn)了。江拿過阿云捧在手里的盒子,蓋上蓋子,放進(jìn)阿云腳下的垃圾袋里。

  阿云又機(jī)械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很快又搖了搖頭。

  完了!完全撐傻了!江一聲哀嘆。他抽出幾張紙巾,擦去阿云手上的油漬,又去擦她嘴上的油漬。

  正擦著,

  我還想吃。阿云呆呆地說道。

  然后,

  呃!阿云又很響地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

  哈哈哈哈!兩個人瞬間笑成了一團(tuán)。

  撐傻了都,還要吃!江笑著輕輕捏捏阿云的臉。

  一張紅色的歇業(yè)通告貼在海城的大門上,通告的內(nèi)容和阿云收到的短信的內(nèi)容差不多。

  在大門口,阿云看見了依然著裝整齊,筆挺地站在門口迎賓的小李子。

  收銀臺后面,菲菲也在。

  小李子,今天不是已經(jīng)開始放假了嗎?你還站在這里干嘛?阿云奇怪地問。

  最后再站一班崗吧。小李子看起來有些憂傷。

  小李子,你怎么了?阿云關(guān)心地看著小李子稚嫩的臉:放一個月的假而已嘛!不是正好可以玩玩,可以回家看看爸媽嘛!

  阿云姐,我都沒有存到錢唉!沒地方玩,也不知道接下來的這一個月去哪里找工作去。小李子嘆了口氣。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哦,阿云姐,昨天的花都賣完了,一共賣了八萬七千八百五十塊錢。錢我都給菲菲姐了。

  啊!什么?阿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耶!這么多玫瑰你一夜之間,全部都給賣完了???

  我才沒有這么厲害哩!小李子開心地笑了起來:昨晚我們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才賣了兩千來枝而已。后來快下班的時候,過來幾個男客人,說是開婚慶公司的,把剩下的花全給買走了!我給他打折他還不要嘞!

  還有這樣的事情?阿云不可置信地看著江。

  江笑笑,從身上掏出一大把零鈔,遞給阿云:這是我們昨天晚上賣花的錢。

  菲菲打開身后的保險柜,拿出一個黑色的塑料袋:阿云姐,這些錢不是公司的營收,所以給你存在保險柜里。一共是八萬七千八百五十。你點(diǎn)一下。

  不用點(diǎn)!阿云解開黑色的塑料袋,把手里的零錢全部放了進(jìn)去。又重新系上塑料袋:菲菲,放假了你去哪呀?

  菲菲一臉的愁容:唉!還不知道呢!你看現(xiàn)在娛樂業(yè)餐飲業(yè)都關(guān)門了,真的是出了這個門,完全的一臉懵逼??!都不知道該干嘛!我哥哥下半年的學(xué)費(fèi)還沒有賺夠呢!

  大家要能吃得了苦,可以去我廠里做普工呀!等這里正常營業(yè)了,你們隨時可以回來。江說。

  真的嗎?阿云姐,是真的嗎?菲菲拉著阿云的手,高興得跳了起來。

  阿云看著菲菲,微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當(dāng)然是真的呀!

  阿云姐,那我去你廠里,能做什么呀?菲菲興奮地問。

  阿云輕輕推了一下菲菲,指指站在一旁的江:什么我廠里呀!是這位大哥哥的廠里好不好!

  嘿嘿!都一樣!都一樣!菲菲看看江,又看著阿云,嘻皮笑臉的。

  菲菲可以到我廠里做車間統(tǒng)計什么的。江說。

  哦,太好了!菲菲高興地抱緊阿云。

  那我呢?小李子興奮地看著江,也是喜出望外:叔叔,我也可以去你廠里打工嗎?我想把我的那些老鄉(xiāng)都帶去,可以嗎?我們什么苦都能吃的!真的!你廠里要這么多人嗎?

  江看著小李子瘦小的身板,故作嚴(yán)肅道:什么叔叔!都被你叫老了!我才比你大不了幾歲好不好!嘿,我說小朋友,你成年了嗎你?

  小李子一下子急了:叔叔,我呸!不是,哥哥,我都十八了好不好!小李子看著江的眼睛,最后弱弱地說了句:也就再過十個月零十七天,我就滿十八了!

  還再過十個月零十七天!江拍拍小李子瘦弱的肩膀,心生憐愛:我等下讓你阿云姐,把我廠里管理的電話發(fā)給你們。你們可以隨時聯(lián)系他過去上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謝謝大哥!菲菲抱著阿云開心地笑著。

  小李子也是滿臉的感激:謝謝哥哥!

  哎,菲菲,東哥在嗎?阿云看著菲菲,問。

  東哥今天老早來了,在他的辦公室呢!菲菲指指四樓東哥辦公室的方向。

  好!那我去找東哥去了哈!阿云松開菲菲。

  嗯,拜拜。

  四樓,東哥辦公室。

  阿云敲敲門。

  請進(jìn)!東哥中氣十足的聲音。

  看見江和阿云,東哥馬上推開大班椅,站起來:嘿!兄弟,來,這邊喝茶!他熱情地招呼道。

  大家坐定。東哥給水壺加上水,打開電源。片刻之間,水壺開始嘶嘶地響了。

  阿云把手里拎著的黑色塑料袋放在東哥面前的茶桌上。

  這是什么?東哥一邊用專用的竹夾子,把小巧精致的紫砂茶杯夾起來,排在茶桌上,邊問。

  東哥,這段時間我的提成大概有多少?有算嗎?阿云問。

  東哥側(cè)頭想了一下:這段時間差不多應(yīng)該有十八九萬吧。東哥說:但你這幾天也得罪了不少人啊!你可得小心點(diǎn)了。

  哦。阿云若有所思地應(yīng)道。

  十八九萬,袋子里賣花有九萬應(yīng)該還不到一點(diǎn)點(diǎn),那加起來才二十八萬左右。還最起碼還相差十二萬呢!阿云看著江,低聲說道。

  什么差十二萬?東哥聽得一頭霧水。

  阿云指指黑色袋子:東哥,這是我昨天賣玫瑰的錢,大概八萬多接近九萬的樣子。麻煩你收好!

  我知道你昨天晚上賣花的事情??墒悄腔ㄊ峭跎偎湍愕?,你賣花的錢要給我干嘛?它不屬于我的營收??!東哥不解地看看阿云,又看看江。

  是這樣的,東哥。江望著東哥,把秦紅艷家里的事情重述了一遍。

  哦,原來是這么回事!東哥斟滿茶,舉起茶杯:二位劍膽琴心!東哥我欽佩!我以茶代酒,替我的員工敬二位一杯!說罷,他一飲而盡。

  江和阿云也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東哥,我們還能營業(yè)幾天再放假嗎?阿云問。

  東哥無奈地笑了笑:我又何嘗想放假!雖然賺的不多,但營業(yè)一天總有一天的收入,最起碼不會虧損啊!可上面的文件下來了,必須得按文件執(zhí)行,否則罰都要被罰死!

  阿云無奈地看著江。

  江沉吟著:東哥,秦紅艷還有多少工資可以結(jié)算?

  東哥想了想:實(shí)不相瞞,秦紅艷從今年的四月份開始,突然每個禮拜都要找我預(yù)支工資,到目前為止,都應(yīng)該已經(jīng)透支了七八萬了吧。

  都透支這么多了?!阿云喃喃道。

  嗯。不管怎么說,秦紅艷畢竟是我們這里的老人,她也曾經(jīng)幫過我很大的忙!這么多年過去了,她也從來沒有找我提前預(yù)支過工資,更沒有透支過工資。當(dāng)時借錢的時候,她沒有跟我說原因,我也沒有問她。我相信,她找我張這嘴,肯定是碰到了什么難處。所以,我能幫她的,也應(yīng)該盡力幫她。東哥說道。

  頓頓:要不,我組織一次員工募捐?多少應(yīng)該還能再湊點(diǎn)。東哥邊續(xù)杯邊說道。

  千萬別!阿云趕忙說道:我和秦紅艷就住在一個宿舍一間房里,她的個性我很清楚。她太要強(qiáng)!是不會接受捐款的!

  哦!那我再想想吧,看還有沒有其他的法子。東哥笑著說:來,我們喝茶!

  江微笑著,端杯:謝謝東哥!他輕輕啜了一口茶,邊放下杯子,邊問:東哥,昨天晚上那些過來鬧事的人,后來是怎么處理的?

  東哥看看阿云,然后望著江:兄弟,我說句話,你可別生氣?。?p>  你說!江微笑著。

  昨晚那事啊,還真是多虧了王少。東哥說:說實(shí)話,派出所那邊,我也真是沒有什么關(guān)系,全靠了王少打點(diǎn)!后來那幫人過來想要鬧事,都是王少直接找他局里的朋友,他局里的朋友又直接電話打到派出所的所長,然后才把這幫人全帶走了。

  嗯.沒關(guān)系!江看看阿云,笑了:這世道就這樣,有錢有人好辦事。

  阿云看著江,無辜地?fù)u搖頭:你別看我,可不關(guān)我的事啊!

  江平靜地笑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奇怪!

  兄弟好胸襟!東哥大笑,端起茶杯:咱兄弟倆走一個!

  江也笑著端起茶杯。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偨?jīng)理廖福明手里拿著一張信箋,匆匆走來。

  東哥!廖福明臉色凝重。

  我最怕的就是這位大哥找我!他找我,十有八九就沒有好事情!東哥笑著沖江開玩笑道:怎么了?他轉(zhuǎn)頭看著廖福明問道。

  東哥!廖福明把手里的信箋遞給東哥。

  東哥看著看著,臉色大變。他把信箋遞給江。

  阿云湊近江。

  這是秦紅艷的筆跡。阿云認(rèn)得。只見信箋上潦草的寫著:

  絕筆書

  兒子,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媽媽已經(jīng)離開了這個世界。

  原諒媽媽的自私!

  這些年,爸爸媽媽為了能多賺點(diǎn)錢,能給你蓋一個好一點(diǎn)的房子,能讓你生活得更好一點(diǎn),我們一直在外面打工,沒時間管好你學(xué)習(xí),也沒有辦法管好你的生活??晌覀冏鰤粢蚕氩坏剑幸惶炷銜兂闪私裉斓倪@個樣子。這真的不是爸爸媽媽想要的!

  這些年,為了這個家,為了你的病,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真的已經(jīng)盡力了!你生病的這段時間,媽媽該借不該借得都借遍了!現(xiàn)在給你換腎一下子要這么多錢,媽媽已經(jīng)不知道還能向誰開口!媽媽想想都覺得好絕望啊!

  我知道,你現(xiàn)在這樣,是爸爸媽媽的責(zé)任!是我們只顧著工作,沒有照顧好你。媽媽很慚愧!可你不要怨恨你爸爸。這些年,你爸爸也在沒日沒夜地做工!別人一天干十二個小時,你爸爸一天要干十五六個小時??晒さ赝锨纺惆职值墓べY一拖就是這么多年!你爸的為人你也知道,他是個忠厚老實(shí)的人!別人就是把手指頭放你爸爸嘴里,你爸也不敢咬別人一口!這次為了湊齊你的手術(shù)費(fèi),你爸爸硬是跟工頭鬧翻了,最后竟然真的從工地上的28層樓上跳了下來。

  媽媽也勸過你爸爸的,他為什么這一次他就不聽了呢?你說他這次為什么就不聽了呢?即使是這樣,你爸不也還是沒有要回他的工資嗎!甚至都沒有人給一個說法。媽媽一個弱女子,覺得對這個社會好無力啊!外面人海茫茫,媽媽真不知道該找誰要理去!媽媽實(shí)在是絕望透了!以前爸爸在的時候,媽媽也會和你爸爸吵架,責(zé)怪你爸爸沒有幫到家里幫到我,覺得他可有可無。可現(xiàn)在你爸爸突然扔下我們娘倆就走了,我才覺得自己的天,一下子就這么塌了!沒有了你爸爸,媽媽覺得突然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媽媽突然覺得自己一下子無法承受生活的重了!媽媽更是沒有辦法看著我兒子眼睜睜地一天天衰敗在媽媽的眼前,而媽媽卻是束手無策!如果要走,就讓我先走吧!不然我的心,會痛得受不了!

  原諒媽媽的自私,兒子!媽媽對不住你!沒有辦法給你換腎。單位要放假了,媽媽馬上要沒有工作了,甚至沒錢給你做透析了。媽媽實(shí)在是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你的身體一天一天衰敗下去,而束手無策無能為力。媽媽想想都受不了!媽媽實(shí)在受不了了!媽媽沒用!媽媽只好先去那邊等你了!

  媽媽的死,不關(guān)海城KTV的任何事情。媽媽是自殺的。我的老板東哥,我借了他八萬六千五百元錢,這輩子只能補(bǔ)他一張欠條了,如果還有下輩子,我一定還他!如果有機(jī)會,媽媽希望你能替媽媽當(dāng)面對他說聲對不起,說聲謝謝!

  大家不要找我了,我會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靜靜的走,不會給這個世界再增添任何麻煩。

  兒子,媽媽好像再親親你!就像你小時候那樣!媽媽希望,來世,我們不要再做母子了。希望來世,你能找一個有錢人家投胎,不愁吃,不愁穿,不愁喝,也不怕生?。?p>  永別了!我的兒子!(媽媽卡里還剩兩百塊錢,已經(jīng)給你轉(zhuǎn)過去了。)媽媽愛你!

  媽媽:秦紅艷

  8月5日

  后面是寫給東哥的一張欠條。

  欠條下面一行小字:東哥,對不起!今生債,做牛做馬來生還!

  信箋上,滿紙的淚痕斑駁??梢钥闯?,秦紅艷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該是何等的肝腸寸斷,悲痛欲絕!

  阿云也看得淚如雨下。

  打她電話了嗎?東哥問廖福明。

  廖福明從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的舊手機(jī):這是她的電話,留在宿舍里,沒有帶走。

  那報警了嗎?東哥又問。

  報案了,但還不能立案,時間沒有到。廖福明無奈地答道。

  操!東哥憤憤不滿地低聲罵了一句。

  沒辦法!江說:東哥,我們這里有她的親戚或者是同村的鄉(xiāng)親嗎?就是熟悉她家里的情況的。最好是能想辦法聯(lián)系到她家里的親人的。

  有好幾個。廖福明說:都問過了。秦紅艷的家里沒有電話。但她的鄰居家里有電話。秦紅艷原本是村里小學(xué)的代課老師,教了很多年一直沒有轉(zhuǎn)正。前些年政策變了,給清退了。她的公公十幾年就去因病世了,一直是七十多歲的婆婆在家里照顧她兒子。婆婆本身的身體也不好。她兒子的具體情況我也找她的一個表妹了解清楚了,因?yàn)殚L期沉迷游戲,沒日沒夜地玩,最后導(dǎo)致的結(jié)果,就是如她這封信里寫的一樣,身體完全垮了,腎也壞了。

  先不要給她的家里打電話。東哥對廖福明說:第一,我等下會通知財務(wù)的小張去聯(lián)系紅艷她兒子的醫(yī)院,你把醫(yī)院的聯(lián)系方式給小張,具體的情況你也簡單跟小張講一下。另外,你親自聯(lián)系醫(yī)院,告訴醫(yī)院,收到我們匯出的費(fèi)用后,要馬上安排秦紅艷兒子的手術(shù)。第二:你讓司機(jī)開上我的商務(wù)車,秦紅艷在這不是有兩個表妹的嗎,帶上她的這兩個表妹,馬上出發(fā),去醫(yī)院負(fù)責(zé)安排和照顧秦紅艷的兒子。秦紅艷這兩個表妹的工資,我們照開。但記住,這里的情況,暫時要對她家人封鎖。第三:今天的員工大會取消。你要親自帶領(lǐng)所有的員工,去一切秦紅艷有可能去的地方找。其他的事情,我來處理。

  好的,東哥,那我先去安排去了。廖福明說罷,便匆匆轉(zhuǎn)身離開。

  等等。江喊道。

  廖福明站住,回身看著江。

  秦紅艷身上應(yīng)該沒有錢或者是有錢也肯定不多了,所以,她應(yīng)該去不了遠(yuǎn)的地方。盡量在附近那些平時人比較少的地方找,比如說江邊,附近的山上。江說。

  明白。廖福明答道。

  不好意思,兄弟,你喝茶,我現(xiàn)在打個電話給財務(wù)。東哥抱歉地對江說。

  沒事,東哥,你打。江說。

  東哥起身走到辦公桌旁,拿起桌上白色的固定電話:喂,小張,噢,小楊啊,嗯,好的,等下小張回來,讓她回個點(diǎn)話給我。嗯,好。東哥放下電話,站在辦公桌旁沉思。

  不一會兒,電話打過來了。

  喂,小張,嗯,是的。等下廖經(jīng)理會去你那里,哦,已經(jīng)在你那里了?好的。嗯,你和廖經(jīng)理一起,聯(lián)系下這家醫(yī)院,是的,秦紅艷的兒子。對,四十萬。馬上匯過去!有帳號就匯到他的帳號上,沒有賬號就讓醫(yī)院馬上給秦紅艷的兒子立一個專用的帳號。是的。嗯!好!東哥掛了電話,回到茶桌前坐下。

  兄弟,等下我得去派出所一趟了。東哥對江說。

  江想想:我陪你一起去吧。

  好,那我們現(xiàn)在就走吧。

  嗯,開我的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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