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賢文話音剛落,老李夫妻和群臣的目光都聚集在宗秀的身上,看他的眼神帶著疑惑。
宗秀更是一頭霧水:“額?仗勢欺人?強取豪奪?這是在說我嗎?”
盡管崔賢文從頭到尾沒提及名字,可大家都知道崔賢文口中的卑劣之徒是誰。
創(chuàng)出數(shù)字,改進算學(xué),除了宗秀,還有誰?
崔賢文起身離案,大步走到宗秀面前,冷笑道:“聽聞宗助教剛剛加官進爵,連升三級,真是可喜可賀啊。只是在下?lián)模阋粋€正九品的文散官就有如此威風(fēng),日后仕途再進一步,那還不把長安城翻過來?”
陰陽怪氣的話讓人很不舒服,尤其是那架勢就差指著鼻子罵了,是個人都不能忍。
宗秀抬頭看著崔賢文,語氣不善:“崔公子,在下與你素未謀面,不知哪里得罪了你?以至讓你當著陛下和諸位大人的面,如此羞辱在下。”
崔賢文冷笑一聲,也不回話,反而轉(zhuǎn)身對老李行了個禮,朗聲說道:“陛下,今日叔父帶草民進宮面圣,因為一些瑣事耽誤了,這才晚到。草民有罪,認罰?!?p> 老李當然知道崔賢文是在為接下來要說的話做鋪墊,擺了擺手:“私宴而已,何罪之有,崔士子言重了?!?p> 崔賢文又道:“可草民之所以晚到,皆是事出有因。草民本打算獻上兩件寶物作為面圣之禮,《長風(fēng)帖》是其一,而另一件卻被宗助教強取而去,草民不甘,這才想讓陛下為草民主持個公道?!?p> “額……”
宗秀和程咬金相視一眼。
羊脂玉葫蘆!
難道那個買主就是崔賢文?
宗秀摸了摸腰間的羊脂玉葫蘆,有點尷尬。
崔賢文指著宗秀道:“陛下,宗秀腰間所掛的羊脂玉葫蘆,乃是草民與半年前托寶玉齋的玉雕圣手定制,本想在今日獻給陛下,哪知草民到寶玉齋的時候,卻被告知此寶被盧公和宗秀強行買走?!?p> “羊脂玉葫蘆雖然寶貴,可歸根結(jié)底也不過是一件玉器罷了,若宗助教喜歡,只要和草民說,以他創(chuàng)出‘數(shù)字’,改進算學(xué)的功績,莫說一件,便是十件、百件,草民也愿雙手奉上。”
“然這是草民準備給陛下的賀禮,宗秀不經(jīng)草民許可,與盧公一起威逼寶玉齋掌柜,強行買去,如此仗勢欺人之舉,草民實不能忍!還望陛下做主,還草民一個公道!”
崔賢文說的言之鑿鑿,義憤填膺。
宗秀面色尷尬,取下羊脂玉葫蘆捧在手上,道:“崔公子,在下著實不知這葫蘆是你為陛下準備的禮物,既然事情說開了,宗某雙手奉還?!?p> 崔賢文冷笑道:“宗助教,一個葫蘆事小,可你的品性卻大大的有問題。崔某聽說你們走的時候還放話,若買主討要,需去盧國公府掰扯。哈哈,莫非今日崔某若不能在圣前講出此事,這葫蘆便要不回來了?”
宗秀也來了火氣:“那崔公子要怎樣才滿意?”
崔賢文喝道:“這羊脂玉葫蘆是我獻給陛下的賀禮,被你強買,豈能是還回來就輕易了事的?”
說完,崔賢文轉(zhuǎn)身對李世民請求道:“陛下,草民以為宗秀雖有才學(xué),可品行不端,當免去其職位,并自書罪詔,廣傳天下,以儆效尤。”
涼亭中,李世民雙眼微瞇,冷冷的看著崔賢文和宗秀,也不說話。
長孫無垢星眸中帶著冷光,看了看崔賢文,又看了看宗秀,最后對程咬金問道:“盧公,崔士子所言可有其事?”
程咬金見崔賢文咄咄逼人,火氣也上來了:“回娘娘的話,確有其事。只是這事他可沒說清楚?!?p> “哦?是嗎?那盧公說說,此事的前因后果,到底是個什么情況?!?p> 程咬金道:“娘娘,你也知俺老程的性子,見到好東西就想買。這羊脂玉葫蘆是俺送給宗老弟的,什么強買強賣和宗老弟無關(guān)。崔賢文上來就捉著宗老弟的錯不放,有意撇清俺,可見他今晚御前告狀,并非為了葫蘆之事。”
“你,你胡扯!”崔賢文大怒,正要辯解,就聽一直不開口的李世民淡淡的說道:“讓他說下去?!?p> 程咬金呵呵一樂,道:“其實俺也不是強買強賣,不信咱們問問柴紹,這葫蘆崔公子可有付賬?或者交付定金?據(jù)臣所知,崔公子雖托寶玉齋做了葫蘆,卻連一個訂錢都沒出,這買賣自然不成立,俺老程先買走了,何錯之有?”
崔賢文臉色變了,他還真沒付錢。再說,以他【博陵崔氏安平房】嫡長子的身份訂個東西,需要先付訂錢的嗎?
最主要的是他今晚御前狀告宗秀,還真和程咬金說的一樣:并非因為葫蘆的事。真正讓崔賢文憤怒的是——他來晚了。
李唐立國,崔家見天下安定,四海升平,也有意在朝堂上占據(jù)一席之地,以便家族更長遠的發(fā)展,就讓已在長安任職的旁系崔仁師舉薦崔賢文進京入仕。
崔賢文在家鄉(xiāng)也是頗有才名,更是千年大世家的繼承人,本想著一入長安,就造點輿論,弄點響動。
可偏偏老天降了個宗秀下來。
創(chuàng)出‘數(shù)字’,改進算學(xué),這種經(jīng)天緯地的功績一出,他崔賢文就算頂著【博陵崔氏】的名頭進京,短時間內(nèi)也翻不出花啊。未來一段時間內(nèi),天下士子討論的必然是宗秀,誰也不會記得【博陵崔氏安平房】的嫡長子入仕了。
妒忌?。?p> 崔賢文只恨自己為何晚了半年,若早來半年,又豈會如此。
妒忌使人面目全非,妒忌讓崔賢文恨不得吃宗秀的肉,喝宗秀的血。
崔賢文現(xiàn)在只有一個念頭——搞臭宗秀的名聲!讓宗秀做不了官,也當不成人!
涼亭中,老李轉(zhuǎn)頭看向老神在在的柴紹,問道:“嗣昌,盧公說的可是實情?”
寶玉齋是長安城最好的玉器店,而柴家又是當今天下生意做的最大的豪門,各行各業(yè)都有他們產(chǎn)于。
按理說,寶玉齋的生意柴紹是不過問的,他只要按月收例錢就行。
可巧了。
羊脂玉葫蘆的事柴紹還真知道。
天下罕見美玉本就稀少,又是【博陵崔氏安平房】嫡長子訂制的東西,寶玉齋的老板肯定要和他這個幕后大老板說一聲。
見老李發(fā)問,柴紹悠悠的起身:“回陛下的話,盧公說的不假。這羊脂玉葫蘆所用美玉,乃臣家中珍藏,因知是崔公子所訂,便沒按慣例收他訂錢?!?p> 程咬金更是得意的哈哈大笑:“咋樣,俺說的對吧。俺是魯莽了些,可從不干欺男霸女,強買強賣的事。這葫蘆崔公子沒付過訂錢,我先買了,哪算強買強賣?!?p> 說著,程咬金更對柴紹擠眉弄眼:“老柴,葫蘆錢我今夜就給你送去哈?!?p> 柴紹笑瞇瞇的說道:“無妨,些許俗物而已。宗助教創(chuàng)‘數(shù)字’,改算學(xué)有功,又是犬子的夫子。既然宗助教喜歡,我便做主送與宗助教?!?p> 當朝兩個國公一唱一和,崔賢文氣的臉都青了。
他當然知道這倆人為何如此,誰讓他們崔家名頭雖大,可在李唐打天下的時候沒出半點力呢。
現(xiàn)在李唐立國了,崔家這樣的大世家想過來分一杯羹,這些個新崛起豪門咋可能輕易放他們進來。都排斥著呢。
崔賢文不甘,再次說道:“即便那葫蘆不算強買強賣,可草民還請陛下治宗秀一個大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