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指揮部的營房,周寶龍跟著周致坐進(jìn)一輛深綠色的軍用吉普車,坐穩(wěn)后,車輛緩緩駛離。
周致開口道:“我先說說三營的情況,營里總共300人,營長史力,一連連長杜強,二連連長徐東,三連連長梁溪,剩下的都是大頭兵,包括你,雖然說是新兵排長,不過要有清醒的認(rèn)識,上了戰(zhàn)場,想靠排長的頭銜偷懶,不管用的?!?p> 見周寶龍沒說話,周致問道:“你是哪兒人?”
“泰縣人?!?p> “三營一直駐扎在宿縣,營里宿縣人不少,自己注意?!?p> 聽到這話,周寶龍楞了一下,剛想說些什么,可周致閉上眼睛,靠著背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
眼前這都什么情況,說好的戰(zhàn)友情呢?怎么會這般冷漠,周寶龍看得心里直犯嘀咕,這一路上走過來,無論是司令部的人,還是指揮部的人,以及三營的直級長官,似乎都很……一時間,周寶龍有些摸不清前線的真實情況了。
從指揮部出發(fā),車程約莫半個小時,就到了三營的駐地。
放眼望去,一排排的土堡佇立在周寶龍的眼前,里面時不時的有大頭兵進(jìn)進(jìn)出出,顯然,這就是前線作戰(zhàn)部隊的營房了。
周致領(lǐng)著周寶龍走進(jìn)了其中的一間土堡。
“營長,我剛?cè)ブ笓]部,把人帶回來了?!币贿M(jìn)門,周致大聲說道。
“報告,周寶龍前來報道。”
周寶龍掃了一眼,營房里除了他和周致,還有四個人,擼起袖子,坐在椅子上抽著煙槍,看樣子,這就是三營里的幾位長官了。
“小子,長得挺標(biāo)志啊,昨天我去團(tuán)里開會,團(tuán)長說給我派個高材生,今日一見,還真沒看出來。”坐在桌子后面的長官說道。
“這位就是營長?!敝苤略谂赃呅÷暤卣f道。
“報告營長,周寶龍第一次進(jìn)軍營?!?p> “第一次,哦,新兵蛋子,沒問題,搞兩場仗打一下就沒事了,這個任務(wù)就交給梁溪吧,你們看呢?”
“營長交辦的事情,肯定沒問題?!绷合f道。
“行,咱們今天就說到這兒吧,今天先這樣了?!?p> 周寶龍跟著梁溪去了三連的營房,梁溪給安排了一間獨立的土堡,算作是周寶龍的宿舍了。
又把連隊里大頭兵召集起來,讓周寶龍作了一番簡短的自我介紹,并代表三連全體戰(zhàn)士歡迎周寶龍加入三連的大家庭。
隨后梁溪領(lǐng)著周寶龍走向前線陣地,近距離地參觀壕溝、沙袋、火炮、機槍等軍事設(shè)施。
“你哪兒人吶?”梁溪問道。
“泰縣人?!?p> “好地方,督軍府不就在泰縣嗎?”
“連長,在督軍府任過職?”
梁溪沒有直接回答周寶龍的問題,說道:“大前年,這前線總指揮還不是張潤漢,而是陳玉琨,你知道嗎?”
“我從軍晚,不知道前線換帥的事兒。”
“我當(dāng)兵快十年了,前年張潤漢才到前線來坐鎮(zhèn),這里基本上還是這個樣兒,一直沒變過,哦對了,你會用槍炮嗎?”
“我會用槍,準(zhǔn)頭還行,但炮不會?!敝軐汖堈諏嵳f道。
“那玩意兒操作起來也簡單,不過想打得準(zhǔn)就難啰,回頭叫連里的幾個炮手教你一下子?!?p> “好嘞,連長。”見梁溪肯教自己,一點兒不見外,周寶龍的心里舒坦了不少,比起周致可親切多了,照這個樣子,想必自己的軍旅生涯應(yīng)該不會太過艱難。
沿著深陷的壕溝走著走著,梁溪突然問道:“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對于這個看似明知故問的話,周寶龍心中有些不解,以他的智慧,答案絕對不會只是“前線”兩個字,既然梁溪這么發(fā)問了,那必然有其深意,但周寶龍一時間想不到。
見周寶龍不說話,梁溪接著問道:“換個問題,你知道在這里為什么沒人搭理你嗎?”
這回周寶龍更加疑惑了,對呀,這正是他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梁溪站在土坑上,極目遠(yuǎn)眺,眺望遠(yuǎn)處。
“因為這里是戰(zhàn)爭的最前沿,對面就是地方的陣地?!?p> 聽完梁溪語氣沉重的解釋,周寶龍心中莫名地壓抑起來,沒錯,這就是最真實的答案!
整個營部暴露在敵方的視野中,每天都生活在惶恐與惴惴不安中,時刻都得提防著落到腦袋上的炮彈,神經(jīng)高度緊張,每分每秒都在死神身邊走鋼絲,試想一下啊,在這種緊張的氣氛里,誰能輕松得起來呢?
周寶龍這會兒想明白了,也難怪周致對自己愛答不理,在跟三連的兄弟們見面的時候,大家都好像很無所謂的態(tài)度,或許平日里熟悉的朋友、伙伴,在一場炮擊之后,就啥也沒有了!
“走吧,看得也差不多了,這兩天打也打不起來,往回走吧?!绷合呎f著就邊往回走。
“你從省城的軍事學(xué)校過來的?”
“是的,我的指導(dǎo)員是蔣智,校長是歐陽叔?!?p> “歐陽叔我知道,我才當(dāng)兵的時候他就是陳玉琨的副手,大概也是前年回到省城,當(dāng)了你們學(xué)校的校長?!?p> “哦,是這么回事兒啊,我還以為歐陽叔是曹司令的副手呢?!?p> 這話聽在梁溪的耳朵里,他只哼哼了兩聲,沒接話。
“莫名其妙地又要打仗了,去年加上今年,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一年半載的,又要開打了。”梁溪感慨道。
“打誰???”周寶龍問道。
“打淮軍的張黎啊,這些年打得最多、鬧得最兇就是張黎,不過像這般規(guī)模調(diào)兵遣將的,還真是不多見,以前都是小打小鬧?!?p> “說不準(zhǔn)是上頭準(zhǔn)備把張黎斬草除根了?!敝軐汖埐孪氲?。
“張黎這些年也沒干啥好事兒,土皇帝當(dāng)慣了?!绷合捓镅陲棽蛔埨璧牟恍?。
回營區(qū)的路上,梁溪和周寶龍又聊了幾句,主要都是和北方防線相關(guān)的事情,以及上了戰(zhàn)場需要注意的事項,不過周寶龍再細(xì)問的時候,梁溪卻不愿再多說了。
周寶龍以為梁溪有意藏拙,不過這也能理解,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說到底,師傅領(lǐng)進(jìn)門修行靠個人,一切還需要周寶龍自己去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