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該篇與本書正文無關(guān)，只是之前發(fā)表未過的一篇“失敗品”，可跳過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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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ㄒ唬?p> 呼嘯一聲，有什么東西劃過蒼謐的長空，只余一段不勻稱的薄痕，那薄痕白如新雪，也如新雪一般早逝，不一會兒就在灰蒙蒙的天際了無蹤影。
仿佛能夠聽到遠(yuǎn)處隨之而來的喧囂，阿光皺了皺眉，年輕的臉上卻多了幾分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深沉。
無實(shí)體的空氣電視上正播放著那所謂遠(yuǎn)處正在發(fā)生的事，他的姥爺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好像這樣看著，就能把空氣電視盯出一個洞來。
阿光一家子是土生土長的地球人，幾年前隨從人類太空遷移組織，簡稱太遷組織來到距離地球數(shù)億光年之外的一個不知名星球定居。那時候已經(jīng)有不少地球人跟著太遷組織去別的星球定居了，去外太空定居這件事在人們看來早已見慣不慣，但這次的遷移定居卻也和以往有所不同。
此次遷移，是實(shí)實(shí)在在地與地球斷絕一切聯(lián)系的遷移，因?yàn)樘h(yuǎn)，而以往的遷移，去其他定居星球的人卻還能時不時地回地球看看。
就在阿光一家決定舉家遷移的時候，最年長的姥爺戴著老花眼鏡，盤著數(shù)條青筋的手像是不服輸?shù)奶俾粗喴伟咽?，一向溫和寡言的他此刻卻不怒自威：“我不同意?！?p> 那時候年輕的阿光覺得姥爺簡直是不可思議，如今的地球被毀得滿目瘡痍，就連日常出門都還得穿著一整套防毒防輻射用具，這樣的地球，有什么可留戀的呢？
“地球是我的家，我這老頭子就是死，也要死在這個地方?！?p> 姥爺?shù)蛦〉纳ひ羧绱松n老，卻又如此堅(jiān)定，因?yàn)獒t(yī)療科學(xué)技術(shù)的飛速發(fā)展，他活了兩百多年，看過許許多多事，見過許許多多人，對地球很多事情感到既心酸又悲哀。
但他卻始終不愿意離開地球一次。
而逃離了地球之后，現(xiàn)在的他們來到了這光年之外又能怎么樣呢？太遷組織很忙，將人帶過來之后就沒再怎么插手新居民的事，這里不是地球，地球上那些所謂的道德、人倫以及法律，對于那些想在這里作威作福的人甚至都起不到一個名義上的威懾作用。
這里比地球更亂，更糟，更令人揪心。富人們生活在自己建造的安全區(qū)里不嫌事大地?cái)_亂周遭與之毫不相干的人事，而窮人只能縮在超音速炸彈打出的石英彈坑里，只求睡一個能度過今晚的安眠覺。
電視里還在放著剛剛那呼嘯一聲所導(dǎo)致的一系列事件的新聞，主持人標(biāo)準(zhǔn)的地球口音不帶一絲感情色彩，姥爺斜靠在沙發(fā)上安靜地睡著了。
但姥爺總是睡不安穩(wěn)。
每當(dāng)他從混沌的夢中驚醒，阿光知道，在他渾濁的老眼中，光芒也是混沌的。
距離地球，距離人群，距離光芒，距離溫暖……他，姥爺，以及他們，都是如此之遠(yuǎn)。
（二）
阿光一家在新的星球迎來了一個全新的小生命。
阿光的弟弟阿年出生了。
阿光一直想有個弟弟，當(dāng)然，是他在地球的時候。
弟弟阿年和他印象中，甚至是期望中的那個弟弟完全不同。阿年自小和新星球周邊其他孩子一樣，溫暖、善良、單純這些美好品質(zhì)，他通通不想沾邊。
父母不知道是自己的教育方式有問題，還是新星球的環(huán)境使然，小兒子的成長與發(fā)展與他們預(yù)想的一切背道而馳。
“阿年，別玩了，該回家吃飯了?！?p> 新星球沒有晨昏晝夜，只有一片灰茫茫的天空，人們的頭頂由肉眼看不見的新式天宮燈籠罩，智能的天宮燈會隨著一日之內(nèi)的時間變化而改變光芒照射，進(jìn)而偽裝著白日的陽光。
“阿年，那就是你的地球哥哥啊?！?p> “怎么地球人都這副表情，我最討厭他們這副和善的樣子了，像是裝的?！?p> “……”
一張張稚嫩的面孔，卻在此時顯現(xiàn)出可怕的惡意。
阿光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評價了，但他只是皺了皺眉，沒有想要接話的意思。
語言，有時候最是蒼白無力。這些話他說得多了，也說得麻木了。
一直從曾經(jīng)在地球居住的長輩那里聽來各種專屬于地球生活的故事，這些故事與孩子們的生活截然不同，甚至——美好得令人艷羨。
聽來的故事未曾經(jīng)歷，可卻又從長輩們嘴里實(shí)實(shí)在在地說出，這些與他們在新環(huán)境里所養(yǎng)成的觀念相悖。
像是謊言，是偽善，是欺騙。
簡直荒唐至極。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在孩子們的生活態(tài)度以及行為表現(xiàn)中可見一斑——年幼的孩子尚且如此，那成人之間呢？
刺骨的涼意從年輕的阿光腳底，逐漸蔓延上他的背脊。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有時甚于他們與地球之間的距離。
?。ㄈ?p> “阿光，阿光！”
意識隨著海里的波浪搖晃，眼前的朦朧薄霧隨著碎光逐漸明晰消散，神識歸攏，阿光終于緩緩睜開眼睛。
眼前是爸爸蓄著小胡子的國字臉，緊接著便看見他嘴唇的一張一合：“怎么和你姥爺看個電視都能睡著？趕緊起來去接你弟放學(xué)！”
阿光坐直起來，剛睡醒的腦袋還是有點(diǎn)不清醒，他呆呆地看著爸爸拿過旁邊的毯子替姥爺蓋上，姥爺則舒服地窩在沙發(fā)里打著鼾。
“神州二十五號成功升空，這座無人火箭即將飛往海王星，為我國帶回寶貴的研究資料……今天的新聞節(jié)目播送完了，感謝您的收看，接下來為您播放今天的天氣預(yù)報(bào)，我們下期再見?！?p> 液晶電視播完那段新聞之后緊接著就開始放今天的天氣預(yù)報(bào)，阿光下意識地往窗外一看，陽光正好，天氣晴朗，窗外的樹看不見樹冠，濃綠的枝椏堪堪觸到陽臺，小心翼翼地形成一片隱秘的蔭蔽。
“得益于植被狀況的逐年改善，本市空氣質(zhì)量成功實(shí)現(xiàn)連續(xù)數(shù)月評價優(yōu)良……”主持人聲情并茂地說著，眉目間自帶著一派愜意瀟灑。
不知道是聽進(jìn)去了還是沒聽進(jìn)去，阿光神情有些恍惚。
“爸，我們還在地球呢吧?！?p> “說什么傻話呢，不在地球還能在火星??？我看你就是睡傻了，趕緊洗把臉去接你弟放學(xué)！”
阿光聞言趕緊答應(yīng)了一聲，洗把臉穿了鞋就往樓下跑。
“阿光，又去接阿年放學(xué)啊？別跑這么急，慢點(diǎn)！”
迎面碰上的樓下剛買菜回來的阿姨，阿光連忙站定，乖巧地打了聲招呼：“阿姨好?！?p> “哎，我這剛買了幾個野果子，新鮮著呢，你拿幾個回去給你姥爺還有阿年嘗嘗鮮?！卑⒁陶f著就往袋子里拿果子。
阿光見了連忙擺手：“不了不了，謝謝您的好意！我先去接阿年放學(xué)了。”說完他就用自認(rèn)為堪比劉翔的沖刺速度在阿姨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沖下了樓梯。
阿光家就在這阿姨家樓上，這阿姨家里有些困難，他不能隨便吃人家的東西。
這年頭，誰都不容易。
這年頭，誰都應(yīng)該相互體諒。
“哥哥！你怎么才來?。俊?p> 還沒到校門口，阿光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阿年在招手喊他，聞言他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去。
“咳，等久了吧?！笨吹桨⒛晟埢罨⒌哪樱c夢里的差距之大，讓阿光頓時有些不太適應(yīng)。
“等你等得腿都麻了，我要你背！”
阿光背著阿年走在回家的路上，傍晚的陽光分外和煦舒適，他們的身影重疊在一起，被暮光拉的老長老長。
綠葉間隙透過斑駁的碎影，像是幻境，又像是真實(shí)，昭示著之前那個離奇破碎的夢。
“哥哥，我聽今天的門衛(wèi)大叔說明天會下雨。”
“哦，是嗎？那我回頭幫你把傘放書包里。”
想到天氣，阿光就聯(lián)想起今天聽的那天氣預(yù)報(bào)，他默默勾了勾嘴角。
他也在心里暗暗下定了決心。
啊，真好，他還在地球。
他不在光年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