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林老六就說,等他賑災(zāi)回來,就給干妹妹辦婚禮的。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在濟(jì)南府逗留了一旬,再輾轉(zhuǎn)過來開封時,便已經(jīng)過了二月二。二月二,龍?zhí)ь^,林老六也湊了個趣,叫人到街上尋了個剃頭的進(jìn)來,準(zhǔn)備連上帶下一起剃剃頭,也好有個過節(jié)的氣氛。
那個剃頭匠甫一進(jìn)來,林霈便注意到,他的頭上包著一塊白巾子。
“去,問問他家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白事?”
剃頭之前,林霈便這樣吩咐了。嗯,最近剛剛停歇的那場大洪水,可是讓不少百姓家里都遭了殃,這個剃頭匠應(yīng)該不是例外。
“是啊,家里人都走得差不離了,就剩下俺和老閨女,也不能不養(yǎng)活是吧?”那個剃頭匠是個大嗓門,憂桑地跟面前排隊的大頭兵們閑聊著。
還在屋子里坐等的林六郎也聽見了他的話。
“喲呵,你們這么多人都要剃頭嗎?”
見他們?nèi)硕啵o的銀錢也足,那剃頭匠很開心,將挑子一撂,就問他們可不可以再叫幾個兄弟過來幫忙。
得到林霈首肯之后,那黝黑的漢子吐嚕出一串“中中中”來,開心得一蹦三尺高,一扭身便跑出去招呼人了。
底層人嘛,過節(jié)這日能多賺兩個,自然是高興的。
本來這也無可厚非,家家有喪事、人人頂白巾也不算太離奇,可出來討生活也做這樣喪氣的打扮,便有些讓人起疑了。
況且,林霈并不是那起子沒見過世面的。
當(dāng)最初那個剃頭匠帶回來八個同行時,林霈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抽了抽——這個,是不是有些過了?
他跟小汪子打了個眼色,可那個死讀書的呆子竟然在跟剃頭匠學(xué)剃頭,一點異樣都沒察覺。老林心里哀嘆一聲,只好跟自己手下的幾個親衛(wèi)打了個手勢,稍做防備。
所以,當(dāng)那些頭戴白巾的剃頭匠露出虎牙的時候,汪舉人整個人都是懵的。
“噗!”
當(dāng)?shù)谝粋€出手的剃頭匠,他將坐在自己面前的人的脖頸劃破的時候,那個坐等著剃頭的人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還被噴出的血液嚇了一跳,隨即便一頭栽倒在地上。
“干掉這些朝廷的鷹爪!跟我進(jìn)衙門的糧倉,糧食要多少有多少!”
第一個被請進(jìn)來的剃頭匠振臂一呼,就好像當(dāng)年,陳吳二人起義時喊出的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一樣。
可是,他們做了多少準(zhǔn)備呢?
林六郎的目光一閃,手起刀落,便將那為首喊話之人劈暈了過去。
“抓起來,吊在衙門門口。”林老六冷冷地吩咐道。
之后的幾天,有很多頭戴白巾的人,前赴后繼地前來營救這些被生擒的“弟兄”,結(jié)局?都一樣,全被抓了正著。
大燕朝廷這邊呢?賑災(zāi)的繼續(xù)賑災(zāi),散藥的繼續(xù)散藥,只有汪舉人那個沒用的,白巾的人一動手,他見血便暈了。
留著這樣的廢物有何用呢?林霈真是不明白,當(dāng)初這個家伙是鼓了多大的勇氣,才叛了楚國的?
大家忙忙碌碌,誰也顧不上這個暈暈乎乎的書生。
林霈一咬牙,便命人快馬加鞭將姓汪的送回京城去了。嗯,兩人一車還真是快,沒出五天,送老汪回去的人便打了個來回,還捎帶回了燕帝陛下的旨意——
“……朕心甚訝。著林霈見機(jī)行事,務(wù)必拿下匪首,滅禍根于初起……”
自此,林霈便開始在開封城里扎根,調(diào)配糧草人力,一邊賑災(zāi),一邊著手調(diào)查起白巾軍的底細(xì)來。
如是半月,開封府左近的災(zāi)情得到緩解,許多人都有余力將過世的家人掩埋,生病的治病,缺吃少穿的情況也基本解決了。
眼見便過了十五,白巾軍就像從來沒出現(xiàn)過一樣,再也沒了動靜。
又等了兩日,南邊兒的府縣已來了兩封信催促,這邊的白巾軍也不能丟下,林霈想來想去,決定鋌而走險一下……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動作,他將大部隊拉出了城外,佯裝繼續(xù)南下往洞庭府去了,卻暗中留下了一隊人馬守在城外,甚至派了兩個親衛(wèi),裝作流民混進(jìn)了城里打探。
果不其然,大軍啟程三日后,他們便收到暗報,開封府的白巾軍又開始活動了。
林霈接過親衛(wèi)遞上來的暗報,展開來看過,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怎了,將軍?”
“這些人,怕不是跟咱們杠上了。”
他笑著將那封暗報遞給身邊問話的那個親衛(wèi),可他先是皺了皺眉,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將軍可別消遣我,小的除了打架,可什么都不會呀!”
啊,我怎么忘了,這個姓木的是個“睜眼瞎”,不識字!
“那些白頭巾,自打咱們一走便冒出來搞事情了,還一路跟著咱們——這不是跟咱們杠上了是什么?”
“那、那咱們要不要……”木姓親衛(wèi)伸手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必,叫他們跟?!?p> 這些白頭巾一路跟著他們,直到進(jìn)了洞庭府駐扎下來,他們也打散了隊伍,一部分人混進(jìn)了城里,還有一些散住在城外。
如是,這些人從開封跟到了洞庭,又跟到了洪都,一直到夏天,他們到了江寧,這些人也沒有再下手行刺,就好像只是出來冒了個泡,然后便自行破了一樣。
不過,這一路上,林霈也有一個重大的發(fā)現(xiàn)——
這支白巾軍里,一直有個女子,似乎是他們的首腦的什么人。
林霈沒有著急剿滅他們,畢竟他們也沒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偶爾偷些糧食和藥材,也不算什么大事。
“將軍!嘿,將軍!”
這一次,木姓親衛(wèi)又忍不住了,滿臉晦氣地跑了進(jìn)來。
“又怎么了?”他也知道,這個托關(guān)系進(jìn)來的小衛(wèi)兵有些咋咋呼呼的,況且又不是第一次跑進(jìn)來告狀了,所以他只是無奈地笑了笑,由著他去說——誰讓他曾經(jīng)幫過虞美人的忙呢?
“哎呦喂,您怎么一點兒都不著急呢?”他皺著一張臉,“您再不管管,那些人,那些白頭巾的人,都要把咱們的賑災(zāi)糧偷光啦!”
“你不懂得,鄭莊公曾經(jīng)說過……”
林霈剛講到這里,猛然想起這個家伙不識字,什么鄭莊公、歪莊公的,他根本不知道啊!唉,若是虞姬再次,該多好啊……
“什么?他說什么了?”
“哦,”林霈被他叫回了神,木然地回了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p> “哎喲我的將軍,您給我講點能聽懂的行不?”
“就是說,他們偷的糧食多了,別人就吃不到,會餓死。咱們只要放出話去,就能讓他們激起民憤,自然……”
“啊——”木老栓終于反應(yīng)過來,“將軍英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