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從環(huán)城高速下來直奔市中心醫(yī)院。
望著街上擁塞的車流，柯楊有些焦急。離開醫(yī)院將近八個小時了，只有母親一個人看護何芷恐怕會體力不支。
“把警燈打開吧，不用鳴笛，爭取速度快一點。”
肖楠說完對柯楊無奈地笑笑。
“葛銘豪和他母親這個案子是連環(huán)殺人案，案情重大，上級非常重視，從BJ派來的精神鑒定專家今晚應該就能到位。一會等驗尸結果出來我發(fā)信息給你，希望不是葛銘豪做的。他的罪惡已經(jīng)夠深了。”
“只要知道死者被害時間就都清楚了。我看死者應該死去不久，從頸部的痕跡看，極有可能是窒息而亡。如果不是葛銘豪殺的，案情就更加復雜。葛家大院的工人不少，劉健也有重大嫌疑?！?p> 柯楊一直思考著這一連串案件背后的邏輯關系，總覺得葛銘豪殺害顧詩怡還算有理有據(jù)，那時葛銘豪還是一個少年，一時激憤為母親除掉了情敵。
可是葛銘豪殺害何婧的理由就太牽強了。預謀那么久把何婧騙出來關在葛家大院小黑屋，如果是為了貪戀何婧的美色，他卻并沒有蹂躪何婧，感覺警方開始懷疑他，才將何婧迷暈投進芙蓉湖里。
而葛銘豪殺害宋美君的理由就更加像是個玩笑，因為那天無聊，看見宋美君一個人在湖邊站著，突然想起殺害顧詩怡時的快感，沖動之下將宋美君如法炮制投進了湖里。
“劉健新婚才一個多月，應該不致于對年輕的妻子下殺手吧？他沒有殺人動機，再說他殺人以后為什么要把裸尸藏在前妻臥室的閣樓？”
肖楠雙手按著太陽穴，心情極度沉重。
“我覺得就是葛銘豪殺的。他能殺他父親的第一個情婦，當然能殺他父親現(xiàn)在娶的小嬌妻，殺人會上癮，我看他有暴力傾向。不然也不會因為打架斗毆被判三年刑?！?p> 紅臉警員義憤難平，忍不住插一句話。
車廂里隱入了沉默。車窗外，高樓大廈的外墻上不時綻放彩色炫光，歡度元旦迎接新年光影大字旋轉著、跳躍著，在夜色里閃閃發(fā)亮。
“柯楊，你還是做回警察吧，不要浪費了你的能力。警局明年四月要招考一批新警員，你現(xiàn)在準備應該來得及?！?p> “……”
因為被誤檢酒駕不想給領導添麻煩，從刑偵大隊辭職這一年多時間里，直到此時柯楊才充分認識到，沒有戰(zhàn)友做后援支持，單憑一個人很難破案。
神探那都是電影小說里的人物，現(xiàn)實生活里離開集體逞個人英雄主義，只會讓事情陷入僵局。
“不要猶豫了，現(xiàn)在高新技術開發(fā)區(qū)那邊正在籌備公安分局，真的非常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p> “等有時間我考慮考慮?！?p> 何芷不能康復，一切都是空談。這話不能跟肖楠說，肖楠肯定無法理解他為什么非要照顧何芷。
想到何芷昏迷不醒，柯楊的心不由得又是一陣刺痛。
警車一直開到住院部大樓門口，柯楊下車，目送閃爍的紅藍警燈遠去，然后迅速轉身上樓。
如果不是肖楠送他回來，恐怕這時他還得堵在路上。元旦放假，出城進城的車輛絡繹不絕，街上人流也比平時兇猛，可能只有住院部大樓顯得少有的安靜。
看見兒子進來，柯楊的母親連忙迎上去報喜，又責怪兒子手機打不通。
不用母親報喜柯楊也發(fā)現(xiàn)何芷醒了，他離開時何芷身上還插著各種醫(yī)療儀器，現(xiàn)在何芷的床頭只有一個吊瓶架子在掛吊水。
何芷想要起身，柯楊急忙扶住她，提醒她不能用力過猛，恢復是個過程，不能急慢慢來。
何芷最關心的當然是何婧的下落?？聴畹哪赣H只告訴何芷她為什么會受傷住院，當時的情況又是多么危急嚇人。
“何婧已經(jīng)找到了……”
“快帶我去。”
何芷說著就要下地，起身的瞬間眼前突然發(fā)黑，身子軟綿綿地倒在了正要扶她的柯楊的懷里。
“是不是何婧不在了……”
看著柯楊沉痛的神色，何芷不得不艱難地說出一直以來最不愿意面對的結果。
柯楊點頭。
“已經(jīng)在芙蓉湖里找到她了，等你能下地外出我?guī)闳タ此??！?p> 無力感涌遍全身，眼淚像開閘的洪渠奔騰而出。何芷紅著眼眶極力不使自己悲哭出聲。
新年前夜，讓她一個人悲痛就夠了，不能讓悲傷的情緒傳染給柯楊和他的母親。
“都是命！何芷咱不哭啊，那個挨千刀的壞人咋忍心對你妹下手呢！”
柯楊的母親雖然不認識何婧，但是有何芷這樣有禮有節(jié)儀態(tài)大方的姐姐，妹妹應該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就是可憐了豆豆，才三歲沒了媽媽……”
柯楊的母親唏噓嘆氣，眼睛也不由得潮了。
“豆豆！”
何芷這時昏沉的大腦才想起妹妹的孩子。
“你住院的當晚，豆豆就被伍彤州接走了。我沒有理由不讓他接豆豆走。”
“不能讓伍彤州撫養(yǎng)豆豆。柯楊，現(xiàn)在就帶我去把豆豆要回來，我已經(jīng)好了，可以出院了?！?p> 何芷掙扎著扶著床沿下地，柯楊又一次扶住她。
“你現(xiàn)在必須靜下心來養(yǎng)病，只有你完全好了，你才有能力把豆豆接回來撫養(yǎng)。等著你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你現(xiàn)在必須要忍住不能沖動?！?p> 經(jīng)過柯楊的勸說，何芷慢慢平靜下來，記憶也漸漸明晰起來。向柯楊講起那天的情形，她并沒有看到葛銘豪，迷糊之間她看到了何婧的臉。那張臉特別真實，絕對不是因為迷藥產(chǎn)生的幻覺。
“我聽妞妞也說了，豆豆看到何婧一邊喊媽媽一邊追出去，你隨后跟著追到二樓。我在伍彤州家看到你被葛銘豪扛去了湖邊。可是何婧不可能出現(xiàn)在那，在那之前她已經(jīng)死亡兩周了?！?p> “我不會看錯！”
何芷堅定地說道。
“那就奇怪了……”
柯楊百思不得其解。
窗外響起了新年的鐘聲，城市上空交織在七彩燈光里。屋里電視上元旦晚會接近了尾聲，主持人列隊祝辭。
伍彤州把鑲著金邊的尖頂小紅帽戴在豆豆的頭上，捧著豆豆的小臉笑瞇瞇地說：
“Happy new year！新年快樂豆豆?！?p> 豆豆低垂著眼簾看著自己的腳尖，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伍彤州又說：
“過年豆豆就是四歲的小姑娘了，州州爸爸帶豆豆環(huán)游世界去好不好？豆豆，你在想什么，為什么不肯說話？你要記住，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州州爸爸最愛你。”
伍彤州微微揚起豆豆的下巴，使豆豆不得不看著他的眼睛。
他俯看著這張纖塵不染清透如玉的臉蛋，心里涌起一股久違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