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世家》·先軫·忠烈之臣
先軫聞之,謂襄公曰:“患生矣?!陛F乃追秦將。秦將渡河,已在船中,頓首謝,卒不反。
後三年,秦果使孟明伐晉,報殽之敗,取晉汪以歸。四年,秦繆公大興兵伐我,度河,取王官,封殽尸而去。晉恐,不敢出,遂城守。五年,晉伐秦,取新城,報王官役也。
晉襄公遣返秦國三將,先軫不能忍,“唾之地”,這位晉國霸業(yè)赫赫功勛看到了放走三將的后果,怒不自禁。再說秦人三將,五羖大夫百里奚以及謀臣蹇叔的兒子就在其內(nèi)。伐鄭前二人痛哭勸諫秦穆公,不能采納,二人自知此番千里伐鄭必敗無疑。孰料竟然能活著回來,真是喜出望外。但是朝堂內(nèi)也有了誅兵敗之罪的聲音,也是秦穆公雖然冒險出兵也有自己的責任,但并沒有移罪三將,反而痛心責己,重新重用三將。百里奚和蹇叔經(jīng)此一事,心意微冷,加之年齡也大了,于是告老歸政,不再過問朝事,實際上也是見自己多年輔助秦國,現(xiàn)在兒子為將兵敗,墻倒眾人推,實在心涼,不如趁此機會退休。
夫武力而拘諸原!婦人暫而免諸國!墮軍實而長寇仇!亡無日矣!
這是先軫對晉襄公的抱怨。話噴的很痛快,可見放走三將先軫非常不滿意。我們千辛萬苦終于擊敗秦軍,抓獲敵人最重要的將軍,就因為一個女人的話放走,我們獻血換來的成果就這樣沒了,要知道這三人可是秦國最能打的將軍,放虎歸山后患無窮!先軫發(fā)憤,一點面子也沒給晉襄公,實在是情急之下,疏忽了君臣的身份。但是先軫所言都是為了晉國考慮。
氣話說了,牢騷發(fā)了,唾沫也吐了,于事無補。但是先軫冷靜下來后,意識到自己的魯莽無禮,也向晉襄公請辭,“一時怒極,唾君之面,無禮有罪”,晉襄公也是得了老子晉文公的真?zhèn)鳎垃F(xiàn)在用人之時,打仗還得靠先軫。這不翟國來侵犯,不靠先軫靠誰?“為國發(fā)憤,忠心可嘉,御敵非卿不可”。
晉國自文公執(zhí)政,文有狐趙,武有先軫,城濮之戰(zhàn)先軫最有功,襄公時崤之戰(zhàn)也是先軫的杰作。要說晉文公和他的兒子晉襄公不防范先軫也說不過去,文公能把城濮之戰(zhàn)的首功記在狐偃的頭上,就可說明這個問題。很有意思的是先軫沒有任何怨言,沒有在史料中發(fā)現(xiàn)這類的記述。但是的確是開國老臣,戰(zhàn)功赫赫,面對晉襄公這個新君,還是不可避免的暴露出自己的老資歷,至少沒有把晉襄公放在眼里,但這是從先軫怒不可遏的行為上判斷出來的。事實上先軫并不曾居功自傲,擺老干部的譜,發(fā)憤之語,乃至唾君之面,卻讓先軫陷入了深深的痛悔當中。
他覺得自己的無禮,影響到了晉獻公的威信,他決定自己做個選擇。如他在抗擊翟國來犯的時候所言“本欲死于秦,孰料死于翟”。他如此說仍然把國家利益放在第一位,因為他知道秦國是晉國最大最強的敵人。在戰(zhàn)勝翟國犯軍后,脫下鎧甲只身闖入翟國軍營,以死表明心跡。身雖死,仍勃勃有生機,正義凜然,不由得晉襄公不撫尸感嘆,“將軍死于國,英靈不泯,寡人不敢忘”。
從東周列國志上對先軫的描述,先軫的智勇忠烈躍然于紙,先軫固然縱橫捭闔,戰(zhàn)爭中外交謀略,臨場指揮才能卓越,但他骨子里就是一個忠勇的軍人:
臣中軍大夫先軫奏言:臣自知無禮于君。君不加誅討,而復(fù)用之,幸而戰(zhàn)勝,賞賚將及矣。臣歸而不受賞,是有功而不賞也;若歸而受賞,是無禮而亦可論功也。有功不賞,何以勸功?無禮論功,何以懲罪?功罪紊亂,何以為國?臣將馳入翟軍,假手翟人,以代君之討。臣子且居有將略,足以代臣。臣軫臨死昌昧!
有功不賞,何以勸功?無禮論功,何以懲罪?功罪紊亂,何以為國?臣將假手翟人,以代君之討。——這就是先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