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子世家》·瞎說什么大實話·宋國往事（上）
太史公：春秋譏宋之亂自宣公廢太子而立弟，國以不寧者十世。
春秋時期，周王室逐漸式微，禮樂征伐自諸侯出，一片亂紛紛。各諸侯國內(nèi)亂不止，父子相殺，兄弟相殘者比比皆是。這其中的原因固然有不同，更多的是各國的接班人出了問題。西周建國以后，實行嫡長子繼承制度，輔之以子以母貴，這樣的繼承順序一定程度上確立了繼承者的合法性。嫡長子繼承制度并不是西周的獨創(chuàng)，在商朝已經(jīng)執(zhí)行，實際上還是沿襲并固定了商朝的一些做法。那么在商朝，繼承者有兩種，一是父死子繼，一是兄終弟及，主流還是父死子繼，也就是嫡長子的規(guī)矩。
但是，制度歸制度，具體的還要看在位君主的情感態(tài)度，君主有所偏愛，不實行嫡長子制度，或者實行了嫡長子制度確立了繼位者，但是又因為個人喜好進行廢太子，立新人，又或者確立了太子，卻又對庶出的子弟更多寵愛，激發(fā)了他的野心，導(dǎo)致后日有所圖謀。多數(shù)的情況還是君主自身的問題，或者因為身邊女人的原因，總之就是打亂了正常的，合法的繼承序位，由此引發(fā)了國家內(nèi)部的新舊勢力斗爭。
這樣的紛爭歷史上太多，所謂前車之鑒，但是前車之后復(fù)有后車，車車不斷，這也讓我們懷疑歷史的作用是什么，它有沒有價值，是不是如我們所想那樣以資國政，以資人事。我看未必，這是客觀的存在，沒有人從歷史中吸取什么經(jīng)驗教訓，都是停留在口頭上，到了自己還是從情感態(tài)度出發(fā)。所以說，歷史的經(jīng)驗就是沒有人從歷史中吸收經(jīng)驗。人性如此。
太史公說，《春秋》中譏刺宋國出亂子的始作俑者，是宋宣公，他做了什么事呢，廢太子而立弟，他開了一個不好的頭，廢棄了嫡長子制度，轉(zhuǎn)而確定自己的弟弟為國君繼承者。這是宋國亂子的原由，因為這個不好的苗頭，宋國亂紛紛，有十世之久，國家亂自然削弱國力，人心散，最終宋遭滅國。圣人們分析宋國歷史，就批評宋宣公，你擾亂了最重要的繼承制度，宋國十世后滅你要負責任，給你記上一筆賬，算你的。
何止宋國如此，哪一個諸侯國沒有發(fā)生此類的事呢，并不新鮮，人的貪欲不是禮樂這些東西能夠約束的了，太史公在《魯周公世家》感慨“至其揖讓之禮則從矣，而行事何其戾也？”
周禮完全在魯國得以傳承，像這樣一個彬彬之國，也只是有一些形式上的“揖讓之禮”，搞一些表面文章，君主也罷，權(quán)臣也罷，行事何其戾也？都是亂七八糟的。
想到太公周公的討論。
太公封于齊，五月而報政。周公曰：“何族［同速］也？”曰：“吾簡其君臣，禮從其俗?！辈葜留?，三年而報政。周公曰：“何遲也？”曰：“變其俗，革其禮，喪三年而后除之?！敝芄唬骸昂笫榔浔泵媸慢R乎？夫政不簡不易，民不能***易近民，民必歸之?！?p> 周公問太公何以治齊，曰：“尊賢而尚功。”周公曰：“后世必有篡弒之臣?！碧珕栔芄我灾昔?，曰：“尊賢而尚親?！碧唬骸昂髮嬋跻?。
這兩個小故事都是大家非常熟悉的，我更贊同的是明人對此的議論：
二公能斷齊、魯之敝于數(shù)百年之后，而不能預(yù)為之維；非不欲維也，治道可為者止此耳。雖帝王之法，固未有久而不敝者也；敝而更之，亦俟乎后之人而已。故孔子有“變齊、變魯”之說。陸葵日曰：“使夫子之志行，則姬、呂之言不驗。”夫使孔子果行其志，亦不過變今之齊、魯，為昔之齊、魯，未必有加于二公也。二公之孫子，茍能日儆懼于二公之言，又豈俟孔子出而始議變乎？
這段評述什么意思呢，是說前面周公太公討論治國時候的預(yù)言，結(jié)果都應(yīng)驗了，于是后人有了一些分析，有的認為譬如姜太公與周公這么圣賢，這么智慧，都預(yù)判到齊魯未來的事端，為什么不提前預(yù)防呢？其實他們并不是愿意后世子孫把祖宗基業(yè)搞的亂七八糟，實在是不能阻止“規(guī)律”，就算是大圣帝王極高明的治國方略，久而久之也會發(fā)生各種弊端，出亂子，出了亂子再等賢明的后人出來撥亂反正，如此這樣治亂更始，循環(huán)往復(fù)，不是他們不想，他們早就知道有治就有亂。
也有人說，假如孔子的理想實現(xiàn)了，世界變的有秩序，友愛和善，越來越美好，沒有任何丑惡的現(xiàn)象，那么周公太公的話就不是那么準了。意思是說，孔子的政治理想能解決這個問題，但是又有人反對說，就算孔子“行其志”，也不過是把齊魯復(fù)古罷了，未必比太公周公強，再說了，如果齊魯?shù)暮笫雷訉O認真聽這兩位祖宗的話，國家怎么會亂呢，又何必等著孔子出來呢？
很有意思，不過，孔子出來也沒用，只能感嘆詩和遠方，解決不了實際問題，太史公對魯這個禮儀之邦的感慨：至其揖讓之禮則從矣，而行事何其戾也？說一套，做一套。所謂《春秋》譏宋之亂自宣公始，也不過是算算這個帳記到誰的頭上去罷了。有鳥用？人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