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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精島

第18章 強(qiáng)盜的邏輯

地精島 使青 3489 2020-10-21 17:05:16

  突突還是幾十年前的突突。吉普尼還是美國人留下的吉普尼。

  連國家的名字都是三百年前西班牙人釘下十字架留下的。只有那海上四處漂泊的螃蟹船如那灰黑的膚色,迎著微醺的海風(fēng),在這七千多個島嶼中不不息地穿梭著。

  我便開始有些羨慕當(dāng)?shù)厝藨猩⒌纳盍?xí)慣和與世無爭的生活態(tài)度。也許幾百年前這里是一個十足的世外桃源。湛藍(lán)天連著蔚藍(lán)的海,海天之中散落著極美的島。當(dāng)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胡子的、沒胡子的海盜們指著這里說:“這是我的!”然后就理所當(dāng)然的據(jù)為己有。

  碧藍(lán)的海水,把這么美的東西說成是自己的,真的是無恥到極點(diǎn)。

  我想起小時候常與潑皮們一起和泥的水坑。每當(dāng)大雨過后,凹凸不平的路上就會多出許多可以和泥玩的水坑,我總是把持著馬路中間最大的幾個泥坑大聲嚷嚷那坑是自己的,只因?yàn)橄蚶锶隽伺菽颉?p>  潑皮們個個掩口遮鼻,爭相向泥坑里噴灑騷氣的黃尿。就這樣,潑皮們都有了自己的泥坑,那里和著的還有自己氣味的尿液。

  我想象著,第一個來到這里,看到如此美麗景色的海盜,拎著還未提起的褲子便指著地上一灘黃色的尿液嚷道:“這個島,是我的!”便覺得這種野蠻分外的可笑。

  我想把這個想象的樂子分享給青皮,他一定會深挖這個樂子的樂趣,直到這個樂子變成了一支能足夠傷到他自尊心的利箭,他才罷休。

  這便不可笑,竟有些可恨。

  我想,當(dāng)年日本人沖到我們居住了幾千年的土地上,同樣地撒了泡黃尿,舉著刀說“這塊土地是我的!”我們揚(yáng)起爆滿灰塵的笑臉,放下手里的鋤頭,也是覺得有些可笑。而當(dāng)他們無數(shù)次沖到我們的田間地頭舉著刀,架上機(jī)槍嘶喊著“你們的命統(tǒng)統(tǒng)都是我們的!”的時候,我們便不覺得可笑,而是覺得可怕!他們是鬼,貪婪的,十惡不赦的鬼。以至于我們僥幸地想著他們只是要奪取我們腳下的土地,而不敢去想象他們確實(shí)是想要了我們的命。

  而實(shí)際他們不僅連命都要,連魂帶魄都要掠走。

  但凡是見到好的就說是自己的,這種人,最不要臉。連小時候的潑皮們都嫌棄。

  薄荷島終于到了,更多的螃蟹們聚集在靠近岸邊的地方。這種吃水淺,難調(diào)頭的船,別看長個螃蟹樣,卻不能如螃蟹一樣橫著走。于是到處都是僵硬的螃蟹伏在剔透得如水晶般的海面上緩慢地轉(zhuǎn)向。藍(lán)海的邊緣是清澈見底的岸,與岸相接的是灰白相間的沙灘,沙灘沿著玻璃一樣的海岸一直橫鋪到遠(yuǎn)處。

  “好一片水天一色的美景!”我失聲贊嘆道,

  “薄荷島,是這里最美的島之一,之一哦!”威爾森說道。

  “還有比這更美的?”青皮感嘆道。

  “再向南,極少有人的那些島,你見了保準(zhǔn)會哭的!”羅漢笑著說道。

  “真有這樣的?”青皮將信將疑地問。眼前的島美的已經(jīng)令他驚訝不已。

  羅漢看看霍菲,她臉上泛起一絲羞澀的紅暈,轉(zhuǎn)而變成一種神秘的微笑。我想,那個哭過的人,應(yīng)該是霍菲吧!

  我也曾在一個深秋的時候去過焦作的云臺山。

  那年時至深秋,晝夜溫差較大,峰巒疊翠,山色中盡顯秋意。清晨的大霧在太陽出剛出來后依然沒有散盡。

  我站在茱萸峰腳下,仰望高聳入云的茱萸峰在霧中時隱時現(xiàn)。而我攀爬到山頂后,喘著氣倚著蒙上一層薄露的石臺,放眼望去疊嶂的山巒沉浮于海浪一樣的霧靄中,腳下的云縹緲如煙,薄如輕紗。眼前的美,的確美的無可挑剔。

  一種感動由心底泛起,那時才會感覺到,時光匆匆易逝,美景固長在,而人的一生不過短短幾十個春秋,艷羨極了在這青山之中永世的一花一木,一山一石,一種別樣的酸楚混合著帶著濃濃秋意的涼氣泛于眼角。

  “我寧為蒼松,但愿長于崖,

  我若為綠竹,但愿沉潭底,

  不畏秋霜怒,不懼冬雪寒,

  長醉青山中,歲歲不知更?!?p>  我將那些酸楚化成了詩,至今還記得。

  我想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將心底涌起的力量與情感化成帶著酸味的詩,太多的人只能將它現(xiàn)于眼角。

  而今,那種歸隱深山的念想早已蕩然無存,我想內(nèi)心那個怯懦的東西,已經(jīng)習(xí)慣了嗅著錢的味道,練成了逃脫的一身絕技,面對鴿血紅耀眼的光芒,再談青山,已是過眼云煙。

  青皮難掩內(nèi)心的激動,他碧海藍(lán)天的夢終于實(shí)現(xiàn),此刻就在眼前。倘若沒有褲襠里那一斤的美刀墜著,恐怕他早已飛上天。青皮在沙灘上瘋跑著。青皮就是青皮,他像一只歡快的小鳥,永遠(yuǎn)長不大的青皮,心里永遠(yuǎn)還是西山下瘋跑的那個孩子。

  “唉!青皮兄弟真好!像個孩子一樣!”羅漢羨慕地說道。

  “是?。男〉酱蠖紱]個正行!”我說道。羅漢笑著搖了搖頭,他喜歡這樣的青皮,他喜歡自由。只見羅漢也張開雙臂,跑向沙灘。

  沒有人會不向往自由。我想起一位匈牙利詩人的話:“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此刻,我便是正奔向自由。

  羅漢大口喘著氣,汗也已經(jīng)從背后浸出了水印。他累的左右蹬了蹬腿,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

  “哎呀!累死我了!不過,跑一跑,這下面松快不少!”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青皮則反復(fù)深蹲著,仿佛臨陣上場熱身的選手。此時威爾森正從青皮身邊經(jīng)過。只見他停了下來,故意翹起了右腳尖。青皮賊溜溜的眼睛早瞥見了從后面伸過來的一只腳。他順勢坐下,一屁股坐在了威爾森的小腿上。頓時疼的威爾森直咧嘴。青皮屁股一沉,嚇得他立馬坐到沙灘上,驚的小胡子亂顫。我們笑著。

  “你這老哥不厚道啊!從后面搞偷襲?老魏我眼睛可比別人多一個!”青皮說道。威爾森慘笑著,搖著頭。

  “二郞神那是長腦殼前面。咱的!在后面!”青皮得意地拍著后腦勺說道。我從威爾森身邊經(jīng)過,順手將他拉起。

  “別聽他瞎說!屁股上的他倒是有個!”羅漢聽后哈哈大笑,青皮扭著屁股走起來,沒羞沒臊的勁活脫脫的一個潑皮。

  “威爾森,跟我去取快艇。一個兵,你們找個地方吃點(diǎn)東西,一會我們在這里匯合!”羅漢擦著汗說道。

  我們兵分兩路,一路去吃飯,一路去取快艇。

  快艇在這遍地是海螃蟹的地方是個稀罕貨。而且時速和靈活程度上遠(yuǎn)超螃蟹船,光跑起來帶起來的浪就足以將螃蟹們拍打出好遠(yuǎn)。我摸摸褲袋里的折刀,確保它還安然無恙。喊上遠(yuǎn)處扭來扭去的青皮,與霍菲一起,步行到一個離海灘較近的叫蜜蜂農(nóng)場的地方。

  霍菲示意她想在里面小轉(zhuǎn)一下。她拿起一塊蜂蜜做的香皂,湊近鼻子聞一聞,用手輕輕扇動著,再嗅一嗅。然后就走進(jìn)店里,問了價格,付了四百比索。她拿了兩塊羊脂玉色的,兩塊琥珀色的,輕盈地走出來。

  青皮好奇地拿起香皂,如狗鼻子一樣亂嗅一通。

  “這東西是肥皂嗎?有股子中藥味?。 彼麊柕?。

  我拿起一塊,也湊到鼻子前嗅了嗅,確實(shí)有一丁點(diǎn)中藥味,還有一絲苦瓜樣的生味。

  “這東西干嘛用的?”我問,

  “這個是蜜皂,純度還可以。能保濕,養(yǎng)顏,對鼻炎有療效!”聽她說對鼻炎喲療效,我倒是想買幾塊,入冬后,凌楠定會準(zhǔn)時犯鼻炎。

  “純度高的都有種草藥味,用開了,后面是香的!”霍菲說道。

  我將那蜜皂又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竟聞到了女人的味道。青皮在蜜皂中精挑細(xì)選著,若挑選著女人一般。

  “送女朋友比較合適!”霍菲說道。

  我想霍菲應(yīng)該知道方小妮與青皮的事,至少老板克扣青皮裝修費(fèi)用的事情公司里人盡皆知。這一句話可給動力不足的青皮充滿了電。青皮又放下手里的兩塊,美得左挑挑,右選選,好像真真的了解小妮子愛好什么顏色?喜歡哪種氣味一樣。

  我也選了一塊羊肪玉色的與一塊琥珀色的。青皮選了一塊淡藍(lán)色的與一塊膚色的。我想那膚色的應(yīng)該是選給小妮子的,因?yàn)榍嗥さ膬蓷l細(xì)長腿的泳褲是藍(lán)色的。青皮鐘愛象征永恒的藍(lán)色。無論是墨藍(lán)、深藍(lán)、淺藍(lán)、淡藍(lán),還是如這海一樣的天藍(lán),都是他的最愛。

  “嗯!淡藍(lán)色與膚色搭配在一起用很不錯!”霍菲看著青皮挑好的兩塊蜜皂說道。

  青皮的臉上頓時樂開了花?;舴频膬删溆幸鉄o意的點(diǎn)評如給青皮久旱的愛情下了場小雨。活蹦亂跳的青皮又歡快地鉆入了愛河里。與潑皮們肆無忌憚的嘲笑相比,這種贊美仿佛是莫大的榮耀。

  我在心里樂著,不免有些同情起他來。從我第一眼看見威爾森,便覺得方小妮與青皮沒戲,因?yàn)樾∧菰c我說過,她在菲律賓的親戚,雖然有些精,人卻不壞。

  蜜蜂農(nóng)場不大,除了一些排列相對緊湊的雜貨小店,就只有兩家餐廳。為了能在海岸看到羅漢的船,我們選擇了一家位置可將整個淺灘收入眼底的餐廳坐下。對幸福的憧憬,依然蕩漾在青皮的臉上。

  “吃點(diǎn)什么?”我問道。

  青皮看看菜單,搖著頭,那菜單上寫的都是寫英文。

  “這里的海蟹意面很不錯!”霍菲建議道。

  “就螃蟹意面!海邊那些個海螃蟹船,看得我都餓了!”青皮說道。

  大抵是來時路上,他吃下的那些蝦啊、螺啊、以及香蕉、芒果一類的食物都被他留在了船上。

  霍菲對這里并不陌生,連招牌的海蟹意面都如此熟悉??磥硭郧皝磉^此地。我在心里琢磨著。她點(diǎn)了兩份海蟹意面,一份鮮花沙拉。兩份雞肉漢堡及椰汁外帶,那是給羅漢與威爾森帶的飯。

  我還是第一次見寡言的霍菲如此的細(xì)心。物以類聚,八臂的羅漢身邊不會有等閑之輩。從霍菲對威爾森手上的緬甸紅寶幾句透徹的點(diǎn)評開始,她就已經(jīng)鋒芒畢露。

  寡言的女人不能小覷,猶如風(fēng)平浪靜的深潭。潭底之物所蘊(yùn)藏著的力量讓人無法想象。

  霍菲就是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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