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四年五月六日子夜時分，長安，太子?xùn)|宮。
太子李建成還沉浸在平定稽胡叛亂的興奮之中。今晚，他在大興宮參加完父皇李淵親自主持的慶功宴，感覺自己又找回了馳騁疆場，建功立業(yè)的感覺。
李建成自從成為太子之后，每天的日常生活，就是陪父皇參加朝會，學(xué)習(xí)治國理政；陪同父皇參加祭祀大典、迎接外國使節(jié)；聽東宮學(xué)士引經(jīng)據(jù)典，談古論今。這些事務(wù)使他離烽火連天的疆場越來越遠，只能用嫉妒的眼光看著秦王李世民的軍功蒸蒸日上，特別是在這次平定稽胡的過程中，他一路上聽秦晉各地，甚至是長安的小兒都在紛紛傳唱“秦陵廣，銅軍壯，護秦王，晉新皇”的兒歌，更感覺李世民在咄咄逼人地向自己的太子之位發(fā)起挑戰(zhàn)。
“太子殿下，魏洗馬有事求見?！币幻N身宦官向李建成稟告。
“快快有請?！崩罱ǔ擅φf。
“屬下恭賀太子殿下一舉掃平稽胡?！蔽赫饕灰姷嚼罱ǔ?，就躬身祝賀。
“還得多謝魏洗馬建議本宮爭取這次平亂的機會?！崩罱ǔ芍x道。
“屬下微勞，太子殿下謬贊啦?！蔽赫髦t讓道。
“魏洗馬，本宮昨日收到四弟發(fā)來的密報，說秦王已經(jīng)攻占虎牢關(guān)，正據(jù)險關(guān)阻遏竇賊。你有什么看法？”李建成直截了當?shù)貑柕馈?p> “現(xiàn)在秦王與王、竇二賊的戰(zhàn)略態(tài)勢十分微妙。屬下試為太子殿下一解。屬下認為，就王賊來看，目前已是茍延殘喘，隨時可能覆滅，因此由齊王殿下以四萬之眾圍困，對太子殿下和我軍大局來說都可保萬全。就竇賊來看，雖有十萬之重，但是遠來疲憊，這幾日又受阻虎牢關(guān)之下，折損不少人馬，士氣受到打擊。就秦王來看，前出虎牢關(guān)，阻遏竇賊，是走了一步險棋，畢竟他只帶了一萬三千步騎，而虎牢關(guān)當面是竇賊的十萬大軍，如果和竇賊長期消耗下去，秦王也許支撐不了太長時間。
因此，為太子殿下計，最好的策略就是擁兵坐鎮(zhèn)長安。如王賊先滅，自有齊王殿下就勢進駐洛陽，為太子殿下?lián)乜箵舾]賊的前進基地；如竇賊、秦王兩敗俱傷，太子殿下可以留部分兵力圍困洛陽，然后匯合齊王殿下，以接應(yīng)秦王敗兵為名，率十四萬大軍東出虎牢關(guān)，對已受秦王重創(chuàng)的竇賊給予致命一擊。隨后，再回師踏平王賊，收一戰(zhàn)擒兩賊之蓋世奇功?！?p> 魏征為李建成仔細分析一番，李建成聽得頻頻點頭，他決心就按魏征說的辦。
武德四年五月十三日清晨，秦王李世民率領(lǐng)文武官員，第六次走上虎牢關(guān)城頭，查看竇建德的步騎敗退的場面。
六天以來，竇建德駐扎在成皋，已先后派出精銳步騎進攻虎牢關(guān)五次，但由于虎牢關(guān)城高池深，關(guān)上密布‘轟天石砲’、‘八弓巨刃’等大殺器。竇軍每次攻城都損失慘重，前后折損八千多步騎，也不能越雷池一步。相對來說，唐軍占盡地利，只損失了六百多步兵。
不過，李世民也不敢掉以輕心，他一直嚴督李思晉等人操練‘秦皇銅軍’，尉遲敬德、屈突通操練三千玄甲騎兵和一萬步兵。
李思晉等人因為有銅軍的操作密法，又得到從附近州縣趕來的一千多能工巧匠的幫助，很快就能熟練操作銅軍了。今天午后，他們邀請李世民到東校場看了一下操練效果。李世民滿意地看到，啟動一百零八個銅軍內(nèi)部的機簧后，每人騎在高頭駿馬之上，左手持三箭連發(fā)弩，在腹腔中預(yù)先放置了三百支短弩箭，可以自動裝填到弩上；右手握長戈，鋒利無比，能夠橫掃一片。李思晉當場用一個銅軍對陣兩百個手持馬矟的木人，測試結(jié)果是，兩百木人瞬間就被銅軍斬殺得支離破碎。銅軍的戰(zhàn)力的確驚人，在實戰(zhàn)中以一當百不在話下。
隨后，李世民又看了看尉遲敬德率領(lǐng)的三千玄甲騎兵和屈突通率領(lǐng)的一萬步兵的協(xié)同演練。兩人分別是指揮騎兵和步兵的宿將，演練效果天衣無縫，令李世民大加贊賞。
看完李思晉、尉遲敬德等人的備戰(zhàn)情況。李世民召集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敬德、李思晉等幾位心腹到帥府商議進攻竇建德的事宜。
“剛才看了諸位將軍的備戰(zhàn)情況，本王十分滿意。我軍與竇賊已相持十多日。竇賊久攻虎牢關(guān)不下，除了折損大量步騎以外，士氣也日漸低落。當此之時，我想聽一下諸位對下一步戰(zhàn)局部署的建議。”李世民開誠布公地說。
“秦王殿下，這幾日我與房學(xué)士、杜學(xué)士、薛記室及諸位將軍商議了幾次。從我軍目前的準備來看，雖然步騎數(shù)量只有竇賊十分之一，但我軍的‘秦皇銅軍’大殺器已準備停當，蓄勢而發(fā)；玄甲騎兵和步兵的聯(lián)合作戰(zhàn)也演練純熟。目前拿不準的，還是竇賊如何布陣。如果能拿到竇賊的陣圖，我軍就能知其底細，有的放矢地安排沖陣，最大限度地發(fā)揮我軍的戰(zhàn)力，一舉擊潰竇賊。”李思晉首先把眾人的想法向李世民和盤托出。
“如何得到陣圖呢？”李世民自言自語。
眾人看著李世民，紛紛陷入了沉思。
“啟稟秦王殿下，張將軍從青城宮大營回來啦?！币幻总娛孔哌M帥廳稟報。
“快請！”李世民喜出望外。
“秦王殿下，屬下來遲，還趕得上痛擊竇賊嗎？”張公謹手捧一只錦盒走進帥廳，直來直去地問道。
“趕得上，趕得上，張將軍手中拿著何物？”李世民笑道。
張公謹把錦盒放到李世民的帥案上，打開盒蓋，對李世民說；“這是洛陽‘暗樁’藏在草俑中的王賊寶甲——‘鎖子隕鐵甲’。”
“王將軍刺殺王賊，就是因為這件寶甲失手呀?！崩钍烂穸梦锼既耍箿I不已。
“請秦王殿下節(jié)哀，這是我們的‘暗樁’考慮到你即將與竇賊大戰(zhàn)，又習(xí)慣一馬當先地沖陣，特意冒險盜出王賊寶甲給殿下在沖陣時護身呀。”張公謹正色道。
“看來本王要感謝這位‘暗樁’對本王的愛護之心啦?！崩钍烂褶揶淼?。
“秦王殿下，這里還有一張‘暗樁’藏在寶甲里的字條。”
“我看看?！崩钍烂窠舆^字條，只見上面寫著“東來一耳描青馬，馬首銀甲映晨光?！?，右下角依然畫著一枚棗核。
“李司馬，你幫破解一下這句‘暗樁’送來的話是什么意思?！崩钍烂癜炎謼l遞給李思晉。
李思晉研究了片刻，向眾人對兩句話進行了解讀：“‘東來一耳’是‘陣’字，‘描’與圖畫有關(guān)，連起來就是‘陣圖’二字；‘馬首銀甲’是表明與陣圖有關(guān)的一個將官騎的馬，馬頭披掛著馬甲，‘晨光’暗示此將官可能在清晨的戰(zhàn)斗中出現(xiàn)?！?p> 眾人聽了李思晉的解讀，無不心悅誠服。
“看來，明天早晨要特別注意竇賊軍中是否會出現(xiàn)一位騎著有馬甲的青馬的將軍啦?！崩钍烂褡詈笳f道。
虎牢關(guān)東面二十里，成皋，竇建德中軍大營。
竇建德在帥帳中焦躁地踱著步子，他想：“這次救援王世充，雖然開始一路攻取多座城池，并且降伏了孟海公，收編了他的兩萬軍隊，進一步擴充了夏軍實力。但是自受阻虎牢關(guān)以后，戰(zhàn)局就呈膠著狀態(tài)。在唐軍的嚴密防守下，夏軍損兵折將，卻無法前進一步?，F(xiàn)在進退失據(jù)，如何是好呀？”
正在愁悶之中，竇建德麾下大將齊善行走進帥帳，向竇建德稟報：“陛下，王世充的使臣今日幾次前來催促我軍進攻虎牢關(guān)，速解洛陽之圍?！?p> “他再催也沒用，要不，讓他明早到虎牢關(guān)前叫陣，嘗一嘗唐軍的箭雨！”竇建德不耐煩地吼道。
第二天早晨，李世民率眾登上虎牢關(guān)城樓，觀看夏軍來攻。
正在這時，夏軍陣中煙塵滾滾，由遠及近沖來一隊三百多人的騎兵，在離虎牢關(guān)二里之地列陣，為首一員將官手持馬矟，耀武揚威。只聽他大聲叫道：“我是鄭國使節(jié)，今天請?zhí)栖娪率砍鲫嚕c我對決，不知你們哪位敢來？”
“秦王殿下，末將愿往，力斬此賊！”尉遲敬德向李世民請戰(zhàn)。
李世民知道尉遲敬德自進入虎牢關(guān)以來，已經(jīng)憋悶多日，現(xiàn)在就讓他“虎出雄關(guān)”，殺一殺王、竇二賊的威風(fēng)吧。想到這里，李世民對尉遲敬德點了點頭，“敬德保重，讓李思晉隨你同去，快去快回。”
“喏?！蔽具t敬德、李思晉同時答道。
隨后，尉遲敬德高舉馬矟，飛馬出關(guān)，直取敵將，李思晉在后面緊緊跟隨。
李世民目送尉遲敬德、李思晉出關(guān)，忽然發(fā)現(xiàn)前來挑戰(zhàn)的敵將騎著一匹青馬，馬頭披掛馬甲，在晨光的映照下閃閃發(fā)光。他剛想派人囑咐尉遲敬德“矟下留人”，但電光火石之間，尉遲敬德已將敵將挑落馬下。
不過，李思晉眼尖，覺得敵將所騎馬匹和密報描述的一致，便立即搶過敵將的青馬，隨同尉遲敬德撤回虎牢關(guān)。
“這是一匹名叫‘青驄’的寶馬，難道‘東來一耳描青馬’就應(yīng)在這匹馬身上嗎？”李世民喜愛寶馬，對各種寶馬如數(shù)家珍。
“秦王殿下，讓屬下查看一下這匹馬?！崩钏紩x自告奮勇。隨后，他心中默念著“馬首銀甲映晨光”，在馬身上仔細檢查起來。
不一會兒，他就有了發(fā)現(xiàn)，在馬頭的“面簾”（裝在馬頭的馬甲）處找到一卷帛書。
李思晉打開帛書，一幅夏軍陣圖霍然映入眾人的眼簾。
“看來我們的洛陽‘暗樁’為了給我們傳送陣圖，連讓王賊使節(jié)當‘死間’的手段都用上了，真是用心良苦，不惜血本呀！”李世民一陣感嘆。隨即，他召集眾位心腹文武官員一起到帥府部署明天與竇建德決戰(zhàn)！
和眾人商議一番之后，李世民大聲宣布：“剛才，我與諸位一起研究了竇賊的陣圖。綜合分析來看，竇賊陣中最薄弱的部分就是位于左翼的孟海公新降的兩萬人組成的五個方陣。為此，要擊破竇賊，就要從這里突破，直搗竇賊中軍，讓竇賊瞬間土崩瓦解！
本王命令，李思晉操作一百零八名‘秦皇銅軍’隨本王打頭陣，秦叔寶、程咬金、尉遲敬德、翟長孫分四隊，率三千玄甲騎兵跟進沖陣，張公謹率二千步兵守城，屈突通率八千步兵跟隨玄甲騎兵做好接應(yīng)。諸位，明日之戰(zhàn)，事關(guān)大唐國運，愿諸君戮力，畢其功于一役！”
“喏?！北娙宿Z然接令，隨后就各自分頭準備去了。
武德四年五月二十八日拂曉，李世民讓人寫了十份內(nèi)容相同的戰(zhàn)書，約竇建德在上午辰時決戰(zhàn)，然后讓弓箭手把戰(zhàn)書射向城下竇建德的先鋒營中。
很快，竇建德的軍士就撿到李世民的戰(zhàn)書，立刻飛馬稟告竇建德。
竇建德看了李世民的戰(zhàn)書，心花怒放，“這個毛頭小子終于愿意和朕在野戰(zhàn)中一決雌雄啦，那就讓他有來無回！”
竇建德當即點起十萬大軍，傾巢而出，從板渚出?？?，北靠黃河、西臨汜水、南連鵲山，連綿二十多里列成宏大的軍陣。全軍盔明甲亮，刀槍如林，喊殺震天，氣勢洶洶地向虎牢關(guān)中的唐軍叫戰(zhàn)。
李世民在虎牢關(guān)城頭上，冷眼看著十萬夏軍在眼前耀武揚威。他早已安排眾將按昨天的部署，在虎牢關(guān)里列好軍陣后就地休息，養(yǎng)精蓄銳，只等夏軍懈怠以后，再尋機出關(guān)沖陣。
夏軍從早晨叫陣到中午時分，天上晴空萬里，太陽毒辣辣地照射者，令夏軍兵將感到口干舌燥，腹中也感到一陣陣饑餓。
看到唐軍一直不應(yīng)戰(zhàn)，夏軍不免開始懈怠起來。竇建德頭一個沉不住氣，他懷疑李世民是不是在耍自己，根本就不想應(yīng)戰(zhàn)，于是索性從中軍方陣下馬，到中軍大賬中歇息。其他兵將也紛紛仿效，有的脫下衣甲，有的下馬席地而坐，有的干脆跑到河邊去取水......整個夏軍軍陣開始混亂起來。
正在此時，突然從虎牢關(guān)城頭，傳來數(shù)百面擂鼓聲，聲震十里。隨著一聲聲驚天動地的吶喊，李世民一馬當先，率領(lǐng)“秦皇銅軍”和玄甲騎兵以及步兵沖出虎牢關(guān)，向夏軍軍陣左翼方陣沖來。
李世民在沖陣前，還是拗不過眾人，穿上了王世充的寶甲“鎖子隕鐵甲”。夏軍射來的箭雨有幾支落到他的身上，但是無法穿透。他看著李思晉啟動的“秦皇銅軍”沖入敵陣后，弩戈齊下，遠射近刺，如秋風(fēng)掃落葉一般，讓敢于阻擋的夏軍步騎在一瞬間人馬俱碎，血肉橫飛，使多年征戰(zhàn)的李世民都感到不寒而栗。
很快，李世民就率領(lǐng)“秦皇銅軍”和玄甲軍突破由孟海公降軍組成的左翼方陣，李思晉單騎突進，在夏軍后方樹起唐軍大旗。夏軍一見，以為軍陣已被唐軍攻破，紛紛丟盔卸甲，四散奔逃。
竇建德從中軍大帳出來，看到夏軍兵敗如山倒，長嘆一聲，搶過一匹馬，向?？诜较蚵浠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