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霧氣繚繞的曲靈山上那座恢宏莊嚴的建筑里,平常并不熱鬧的廣場站滿了人。
離恨天白衣飄飄面無表情。
即便是用白布遮住了眼,人們也都知道他的表情。
葉焚雪知道他如果真的有表情,也只能是面無表情,因為很多年前他一直都是這樣。
除了少數(shù)那幾次。
青木學院的弟子們抬頭看著天空上御空而立的三個人,心情各異,但大多數(shù)人只是看個熱鬧。
有人問道:“他們是誰?。勘仍囋趺床蝗パ菸鋱觯侩y道不怕院規(guī)處罰嗎?”
他的身邊有知情人說道:“那個穿白衣的是六長老的親傳弟子,那個穿皇袍的應(yīng)該就是院長的親傳弟子葉焚雪,他們不在學院已經(jīng)百年之久,但傳聞里百年前他們的關(guān)系不錯,應(yīng)該不是要打架的吧。至于那個女人,大概是姜國的皇后?!?p> 這樣的架勢可不像不打架的樣子。
有人驚訝說道:“姜國國主與國后居然也是我們青木學院的人?!?p> 青木學院收徒向來只看天賦不論出生,新來的弟子自然有很多東西都不知道,于是有人回答道:“這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我們青木學院可是九國第一的學院,各國皇室里最有天賦的人自然會來這里修習?!?p> 有一位跟神州有來往的少年,看著那張用白布遮眼的臉,說道:“你們知道嗎,李紅雪其實不叫李紅雪,他的名字叫做離恨天?!?p> 所有聽見這句話的人都不可置信說道:“這怎么可能?那位天才不是已經(jīng)死了一百多年了嗎?”
那少年說道:“事實便是如此,而且是他親口承認的?!?p> 那天離恨天破境出雷池以后,便在一處無人的山谷試了一下雷霆道法的威力,差點因此引來了雷劫云,所以當時驚動了離那里最近的修行者們。
實力弱的自然不敢靠近雷劫出現(xiàn)的地方,所以來到山谷的人修為都要比離恨天高上不少。
離恨天沒有把來的人全都殺了,只是傷了幾個,殺了一個,緊接著就放話出去說自己回來了。
故事便是這么簡單,但因為這個故事鬧出的動靜不小,所以很快便傳遍了整座神州。
沒有理會廣場上的那些聲音,也沒有去看李如雪注視著自己的眼神,離恨天什么也沒有做,只是靜靜站在那里,白衣與白布輕飄。
一直對恃下去沒有意義,葉焚雪率先開口,說道:“一百年了,你終于肯出現(xiàn)了?!?p> 離恨天說道:“我只是在閉關(guān),沒想躲著你?!?p> 葉焚雪嗤笑一聲,說道:“你的眼里怎么可能會有我?”
離恨天用神念感知到他的反應(yīng),說道:“你的族人我特意讓白水仙避開,你不應(yīng)該恨我?!?p> 葉焚雪嗤之以鼻,說道:“屠我一城,怎能不恨!”
不管對方的心情再如何激動,離恨天依然還是那般淡然,那般冷漠無情,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想要動手的話便去演武場吧,在這里不和規(guī)矩?!?p> 葉焚雪嗤道:“原來你的眼里還有規(guī)矩?!?p> 不管如今他們的修為如何,又是誰誰誰的弟子,擁有怎樣的地位與權(quán)勢,終究還是青木學院里的弟子,自然要遵守這里的規(guī)矩。
不是因為他們還打不過院長大人,而是他們自己愿意。
雖然他們確實還打不過,但與這無關(guān)。
他們轉(zhuǎn)眼便來到了演武場,廣場上的浩瀚人群自然也跟了過去。
離恨天隨意落在一處擂臺上,說道:“動手吧?!?p> 演武場雖然照常開啟,但此時除了他們,別的擂臺上便沒有人在對決。
今天與平日里的比斗不同,所以沒有哪個裁判會不識趣的要來當公證人,此時此刻的擂臺上便只有三個人。
葉焚雪說道:“先說好,你的對手是我們夫妻二人?!?p> 以多打少,以二敵一,縱觀青木學院歷史,演武場上都沒有出現(xiàn)過這種事情,因為并不公平。
葉焚雪居然能夠毫不知恥、理所當然的提出這種要求,可見不自信到了極點。
離恨天也沒有想到他會提這樣的要求,不解說道:“為何?”
葉焚雪理所應(yīng)當說道:“你可是離恨天,擁有六界第一的天賦,我雖然是三源一體,也沒有把握勝你?!?p> 離恨天說道:“加上她就有可能了?”
葉焚雪說道:“當然,她是兩源一體,與我一起便能五源合一,發(fā)揮數(shù)倍實力?!?p> 離恨天說道:“我不過破境入乾坤沒有多久,你已經(jīng)轉(zhuǎn)輪,這么沒有自信?”
葉焚雪自嘲說道:“別裝了,以你的天賦,縱然遇到一些阻礙也不可能百年只進一步,你拖了這么久一定是通了三十三重天才破的境。世間萬年也不一定有人可以通三十三重天,但我知道你肯定可以,而且你必須這么做,因為你是執(zhí)道者?!?p> 離恨天說道:“你說的很對?!?p> 葉焚雪說道:“以三十三重天破境入乾坤的修行者已是驚世駭俗,更何況你在此之前還修了元海與紫丹的境外境。你本就是驚世駭俗中的驚世駭俗,所以我想敗你,當然需要占些便宜?!?p> 離恨天說道:“這已經(jīng)不是一些了…罷了,來吧?!?p> 葉焚雪與身旁女子相視一眼,便使出了五行元氣。
那些五行元氣混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奇怪的顏色,毫無偏差的落在離恨天的身軀上。
離恨天嘴角溢出了血。
他沒有躲開,甚至沒有抵抗與反擊,就那么受了這道五行元氣。
葉焚雪不解說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離恨天說道:“因為沒有意義?!?p> 葉焚雪更加不解甚至憤怒說道:“怎么就沒有意義!”
離恨天說道:“我和你們打,那只是對于你們有意義,我沒有必要為了成全你的意義而放棄了自己的意義?!?p> 葉焚雪終于浮現(xiàn)猙獰的表情,說道:“你為何偏偏要與我過不去!”
離恨天面無表情說道:“你怎不去問當年的姜國太子為何偏偏想與我為敵?!?p> 葉焚雪怒道:“不要再說了!”
轟的一聲響。
葉焚雪拍出了極為有力的一掌,五行元氣擊打在了離恨天的胸膛上,將那件雪白的衣衫染紅一片。
離恨天半跪在地,手撫傷處,噙著一抹嗤笑,說道:“沒有想到,你也會變成一個小人?!?p> 葉焚雪說道:“這是你逼我的!”
離恨天笑容依舊,說道:“抱歉啊,即使這般我也不會和你打?!?p> 葉焚雪氣急敗壞道:“那我一個人對戰(zhàn)你總行了吧!”
離恨天搖了搖頭,說道:“我認輸?!?p> “你……”
按這里的規(guī)矩,對戰(zhàn)雙方有任何一方認輸,這場戰(zhàn)斗便必須結(jié)束。
但這樣贏了對葉焚雪根本沒有意義。
離恨天不會給他堂堂正正對決的機會,至少現(xiàn)在不行,因為必輸。
覺醒了三源一體的葉焚雪已經(jīng)不再是曾經(jīng)那個對付起來相當容易的葉焚雪,他的天賦已是一流,縱然離恨天天賦更勝也不可能越兩境而勝。
就算他自雷池出來以后,殺過一位轉(zhuǎn)輪,不代表他可以打得過同是轉(zhuǎn)輪的葉焚雪。
但在葉焚雪的心里,離恨天已然成為了必須翻過的大山,只因在年終考核時兩人還能斗得如火如荼,在離恨天屠城之時卻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如今百年已過,葉焚雪的境界高出離恨天太多,在沒有親手打敗離恨天時,他也不會覺得自己已經(jīng)超越了他。
屠城之恨與挫敗之辱,這是他的劫。
而這個劫,可能永遠都無法渡過。
他終究不是一個小人,所以至此不會再出手了,冷哼一聲便攜妻下山去了。
離恨天嘆息一聲,走下了擂臺。
觀看這場戰(zhàn)斗的弟子們心中預(yù)想的打得天昏地暗,擂臺碎裂的場景并沒有出現(xiàn),不免有些失望,很快就各自散了。
離恨天在人群中找到李如雪的位置,走了過去。
李如雪心疼說道:“傷得重嗎?”
離恨天搖頭說道:“不礙事?!?p> 不管傷得重不重,離恨天永遠都會這樣說,李如雪知道這一點,卻還是難免明知故問,緊接著就帶他至柳輕顏處療傷。
離恨天浸泡于藥桶之中,周身元氣與霧氣繚繞,看不清楚臉。
柳輕顏的衣著還是那般肆意,歐陽素素不在這里,所以相互稱呼之間也不必刻意,當然,自離恨天正名以后,在哪里都不需要刻意。
柳輕顏與自家外甥媳婦閑聊打趣了一會兒,這才想起自家外甥公開身份這件事情,看著藥桶之中的人說道:“會不會太早了?”
離恨天說道:“確實太早了。”
柳輕顏不解說道:“既然知道太早,那你還…”
離恨天說道:“隱姓埋名不是我的作風,這已是我的極限,況且我是執(zhí)道者,他們應(yīng)該不會輕易對我如何?!?p> 柳輕顏提醒說道:“可如今天下不止你一個執(zhí)道者?!?p> 離恨天說道:“所以我決定去唐國?!?p> 柳輕顏微訝道:“這么快?”
離恨天說道:“我與雪兒已經(jīng)商量好?!?p> 柳輕顏說道:“那葉焚雪…需不需要我?guī)兔μ幚磉@件事情。”
離恨天說道:“他對我還有用,暫時不必管?!?p> 柳輕顏說道:“他這一掌可是下了狠手的,你以雷淬體百年都傷成這樣,可見他有多么恨你,你居然就這樣算了?”
離恨天嘆息一聲,說道:“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打不過他。而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只希望是兩個人的事情。這算是盡最后的朋友之誼吧。”
柳輕顏說道:“這可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