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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卿卿前傳

第四章 驚變

一聲卿卿前傳 沈筠兮 6268 2020-10-13 11:35:10

  到了那年的冬月間,頭一日沈曠他們一家人剛給沈筠過完十二歲生辰,第二天就有內(nèi)侍來宣了蜀帝口諭,說請他一家入宮赴宴,還特別提及,一定要帶上卿卿。

  他一家人聽了,心中五味雜陳,當著沈筠卻不敢表露分毫,只對她道,帶她進宮去見見世面。沈筠畢竟還是個小姑娘,自然十分雀躍,待進了禁宮,她還在對走在身邊的長松小聲驚嘆:“這宮墻,可真高啊?!遍L松他們聽了,心中俱是一痛,可憐的卿卿,怕是過不了幾年,便要被圍困在這高墻之內(nèi),荒度余生了。

  待見了曹禪,沈筠便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因此對皇宮這個地方,感覺更是十分不好起來,偏偏席間她衣襟上還被個小宮娥失手灑了些菜湯,弄得她很是尷尬,不得已,只好到偏殿更換。

  誰知她剛剛在屏風后換好衣裙,便聽到外面開門的聲音,繼而又是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那動靜倒不像剛剛出去的那個宮娥,因此探頭往外一看,見是曹禪,心中登時有些慌亂,忙俯伏在地道:“陛下?!?p>  那曹禪見了,笑瞇瞇過來將她扶起道:“卿卿不必如此多禮?!?p>  沈筠心想,我跟你很熟嗎?你就這樣叫我。因此將手抽了回來握在身前,退開一步,低頭不語。

  曹禪倒是不以為意,反倒將攏在袖中的一柄玉如意拿了出來,遞到她面前道:“卿卿,初次見面,也沒有什么好送你的,這柄如意,你拿著玩兒吧?!?p>  沈筠抬眼看了看那如意,實在不想去接,便又跪下道:“臣女鄙陋,不敢領受?!?p>  那曹禪便又瞇著眼睛笑了,一面過來拉她起來,一面將那如意往她手里塞,沈筠自然不敢要,二人正拉扯間,就聽門外有宮娥和內(nèi)侍們驚呼道:“小沈?qū)④?,您干什么,陛下在里面呢?!痹捯粑绰?,長松一邊道:“都給我起開?!币贿呁崎T進來了,見此情景,更是火冒三丈,也不行禮,沉著臉拉起沈筠就往外走,那內(nèi)侍看得目瞪口呆,結(jié)結(jié)巴巴道:“小...沈長松...陛...陛下面前,怎可...怎可如此無禮。”

  沈長松卻也不理他們,帶著沈筠徑自走了,沒想到曹禪卻也不惱,把玩著手中那柄沒能送出去的玉如意,瞇著眼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早晚是一家人嘛,到時候,朕還得叫他一聲大舅哥呢?!?p>  卻說長松拉著沈筠,一路便往宮外走,沈筠不知他為何那樣生氣,也不敢言語,待走到皇宮側(cè)門,卻差點撞上一輛板車。

  那板車原本被個內(nèi)侍推著,他一看長松他們的衣冠,便知沖撞了貴人,忙停了車,跪下告罪,誰知他這一停,那車失去平衡,便傾倒了,從車上滾下一大坨血呼呼的東西,二人定睛看時,才見是個被打得不成樣子的女尸,長松忙用手捂住沈筠的眼睛,厲聲道:“還不快收拾了?!?p>  沈筠早已看得清楚,因此使勁扳開了長松的手,驚懼道:“這是...這是怎么回事?!?p>  那內(nèi)侍一邊哆哆嗦嗦收拾著那尸體,一邊結(jié)結(jié)巴巴解釋道:“稟貴人,這是馮婕妤,因今日沖撞了息夫人,被下令褫衣廷杖二百,這不還沒挨到一百,便已氣絕了...”

  長松聽到此處,見沈筠渾身發(fā)顫,像是有些站不穩(wěn)的樣子,沉聲道:“別說了。”言畢將她背在背上,柔聲撫慰她道:“卿卿,別怕,哥哥在呢?!?p>  盡管如此,沈筠回去當夜就發(fā)起高熱,之后夜夜夢魘,拖拖拉拉病了好長一段日子,急得全家人又是請郎中,又是找巫醫(yī),蜀帝也趕忙派了御醫(yī)來天天將她守著。等她好容易康復了,偽朝也開始在劍門關外不斷挑釁,沈曠父子不得已,只得率軍馳援,人人都道后蜀政權已是風雨飄搖,連魏文翁的弟子們,也陸陸續(xù)續(xù)被家里接走了,那曹禪便也慌了,多次秘密修書試探沈曠,想要盡快迎立沈筠主饋中宮,卻都被沈曠婉拒了,只道她還年幼,恐不能好好侍奉皇帝,又道迎立之事,可等他凱旋之后再作商議,曹禪雖心急,卻想到戰(zhàn)事還要倚仗他們父子,便也不敢做得太過。

  卻說鐘老夫人自沈筠康復后,也不再讓她學理家處世了,每每只與她講些歷代后宮爭斗之事,又給她分解如何避開那些不堪的東西。聽得沈筠又驚又疑,心道他們到底什么意思,難道真是打算把我送到那可怕的高墻之內(nèi)嗎?

  鐘老夫人大概也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有一日便拉了她的手道:“卿卿,有些事情,是命運使然,我們沒得選,但你始終記住,縱然是山重水復疑無路,沒到最后一刻,也絕不能輕言放棄,不管什么時候,要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尋找翻身的機會?!?p>  見沈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才又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與人道的,卻無二三,不管今后的路,多么艱難坎坷,你都要學會苦中作樂。而且,我們家的孩子,一定不能行那些陰詭之事,要頂天立地,凡事都能道一句,問心無愧。知道嗎?”

  彼時的沈筠,其實并不太明白這些話的意思,但聽了只覺得心傷,眼中便滾落下許多淚珠。

  然而真正讓她心傷的,還在后面。

  那之后不到一年,鐘老夫人染疾離世,魏文翁一夜白頭,數(shù)月之后便也隨她去了,彼時他的弟子們都已離開,只剩一個蘇懷瑾還留守到最后,幫著從戰(zhàn)場暫時歸來的沈長松和沈筠打理恩師的身后事。

  待到魏文翁的七七之日過了,蘇懷瑾便也準備離開,臨行前夜,與長松促膝談心,長松問道:“懷瑾兄今后有何打算?”

  蘇懷瑾道:“想去昭國看看?!?p>  長松聽了,點點頭道:“嗯,蜀帝并非明君,偽朝那群北蠻子,更不會長久,都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據(jù)弟的愚見,最終能一統(tǒng)天下,定鼎中原的,恐怕也只有昭國了,況且我聽說,他們那位太子,還是個難得的完人。想必這就是所謂的眾望所歸之象吧?!?p>  蘇懷瑾不料他如此坦率,因此也忍不住問道:“長松,你心中既都明白,為何還...”

  沈長松嘆了口氣,笑道:“懷瑾兄,若連我沈家兒郎都逃了,誰還能守這一方國土?”

  蘇懷瑾知道,他自有他的擔當,但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卿卿呢?”

  長松眼中忽現(xiàn)蒼茫之色,喃喃道:“卿卿...也自有她的宿命?!?p>  蘇懷瑾皺了皺眉,“長松,我知道,自己現(xiàn)在什么也沒有,也不敢許諾卿卿一個多好的未來,但就現(xiàn)在的形勢來說,你讓她跟我走,是最好的選擇...”

  不待他說完,長松便打斷了他,道:“懷瑾兄,我不是看不上你,也不是看不清這形勢,只是,卿卿她...有些事我不能明說,請見諒。”

  蘇懷瑾嘆了口氣,不再說什么。他也并非對沈筠多么一往情深,只是有些愛慕她的品貌才華,又兼自以為能夠預見她的未來,所以對她十分憐惜罷了,但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好再堅持什么,當夜收拾了行囊,次日一早,便買舟東渡了。

  彼時沈筠和長松在渡口送他,他本來都上了船,卻還是又下來,拉著沈筠的手道:“卿卿,跟我走吧?!?p>  沈筠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不禁轉(zhuǎn)過頭來看身邊的長松,長松卻閉上眼,微微搖了搖頭。蘇懷瑾自嘲一笑,放開她的手,登上小舟,不復回頭。

  他所不知道的是,碼頭邊的林間,蜀帝的禁衛(wèi),直到見他的船行得遠了,才將手中的窄刀插回鞘中。

  長松嘆息一聲,過來牽起沈筠的手道:“回去吧?!闭f著就翻身上馬,將沈筠也拉到馬上,二人同乘一騎,緩緩歸家。與此同時,不遠處的林間,也忽然驚起一些飛鳥,在朝霞中哀鳴。

  沒過兩日,長松也要啟程回邊關了,臨行時,天上下著小雨,沈筠哭成了淚人,拉著他的衣袖,不讓他走,仿佛是已經(jīng)料到,他此去再無歸期。長松將她緊緊摟在懷中,撫著她細軟的發(fā)絲,哽咽著道:“卿卿,別這樣,你不跟哥哥好好道個別嗎?”

  “哥哥,不要走,不要丟下卿卿一個人。”

  “卿卿,你聽哥哥說,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完成的使命,我的使命,就是守住這一方國土,守住它,也便是守住了你,你明白嗎?”

  沈筠此時已哭得昏頭了,根本聽不進去他這些話,只是緊緊揪著他的衣服不撒手,他無法,只得捧著她的臉又道:“卿卿,此一去,恐怕是九死一生,但將來不管發(fā)生什么,你都要好好活著,哪怕我們都不在了,你自己也要好好的。答應哥哥,答應哥哥?!?p>  沈筠聽了,嘶喊了兩聲,伏在他胸口,悶聲應道:“好,好。”

  長松聽了,便狠下心,掰開她的手,翻身上馬,疾馳而去,沈筠追在他后面跑,可她那里追得上呢?沒跑幾步便跌倒在泥濘之中。

  長松的淚早已吹散在風里,只聽到身后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哥哥”越來越遠,最后,耳邊終于只剩下呼呼的風聲。

  之后不久,便傳來劍門關告急的消息,可笑的是,蜀帝竟然拒絕派兵馳援,理由是他不知聽了誰的諫言,說要保留兵力,拱衛(wèi)都城。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早就覺得沈曠功高震主,總疑心他有天會反,因此遲遲不敢交付所有兵力。可嘆沈氏父子,在等不到援軍的情況下還堅守了一月有余,最后兵盡糧絕,身首異處,劍門關也隨之被趙達父子攻克。

  沈筠自己也沒有想到,一別數(shù)月,再見到的,會是父兄被斬下的頭顱。

  彼時她得了消息,沖入軍營時,曹禪正將他們用托盤舉著,涕淚縱橫地高呼:“那趙達父子,實在可恨,竟將兩位沈?qū)④姷念^顱斬下,在城頭高懸了三日,向我們示威,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p>  那些軍士聽了,平日敬愛的沈?qū)④娫谏硭篮缶谷贿€受此大辱,一個個都紅了眼,高喊著“殺!殺!殺!”

  一般的軍士尚且如此,沈筠心境,可想而知。

  那個時候,她覺得天地都沒了色彩,耳中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只呆呆地望著曹禪手中的兩顆頭顱,腦子里什么念頭也沒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曹禪面前,怎么接下了那個托盤,又怎么來到他們的尸身旁,想了許久才喃喃道:“拿針線來啊...要縫上啊...”

  彼時已有人遞上針線,她就真的一針一線,獨自把他們的頭,都縫到了軀體上,縫完了,她便撫著那線跡自嘲一笑,:“真難看?!?p>  話音未落,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待她醒來時,家中已設好靈堂,她便一直跪坐在地上,麻木地對著前來致祭的人回禮,等到他們都走了,就對著父兄的棺槨呆呆落淚。

  彼時曹禪讓人送來父兄的遺物,她一眼看到了那塊與她胸前所戴一樣的碧綠墜子,便將自己的那塊摘下,放到長松懷中,又將長松的那塊掛到自己脖子上,喃喃道:“哥哥,我答應過你,好好活著,一定說到做到?!?p>  等到父兄下葬時,她卻還是哭昏了過去,再醒來,已身在禁宮之中,沒等她懵過,便有個宮娥上前對她道:“娘娘,您總算醒了,小人這就去請陛下來?!?p>  她一聽,就更懵了,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在她納悶時,曹禪來了,一來就坐到她塌邊,拉著她的手道:“卿卿,你可算醒了,太好了?!闭f著,又對身邊的內(nèi)侍吩咐道:“去通知禮官,稍后就行冊封禮?!?p>  沈筠本能地抽回手,往后縮了縮,曹禪卻笑了,瞇著眼睛道:“唉,你別怕,等行過禮,你就是中宮皇后啦。”

  他正說著,就聽外面有將官慌慌張張跑進來道:“陛下,不好了,皇城已經(jīng)被攻破了,我們就只剩宮城這一道防線了,請容臣等護送陛下先行離開?!?p>  曹禪聞言,渾身發(fā)顫,回頭望著沈筠道:“胡說,胡說,不是說得之可得天下嗎。都是胡說,胡說?!?p>  眾人見他幾近瘋癲,也顧不上別的,忙拉扯著他逃了。

  沈筠坐在榻上懵了好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忙找出身尋常衣裙穿了,也混入人群往宮外逃去。

  而大昭對偽朝邊境的攻擊,也正式開始了。

  此前不久,大昭皇后薄令儀病逝,趙達便覺得那是攻打蜀國的最佳時機,因而帶著長子趙雍,親率舉國之兵攻打劍門關,他自以為智計無雙,卻沒想到,還是算漏了兩點。

  其一,他自認為一早收買了蜀帝身邊的饞臣,哄得那個生性多疑的蠢材不予援軍,就能迅速攻下劍門關,卻不想沈氏父子并非浪得虛名,僅靠那么點兵力,也還能拖住他們那么久。

  其二,就是他不知蕭氏父子的心志之堅。昭國的那位皇帝,并沒有因為痛失皇后,就忽略掉這次難能可貴的機會,而是瞅準了他們的邊防空虛,迅速出擊,至于他們的那位東宮,更是了不起,披麻戴孝奔赴戰(zhàn)場,一連攻克他們十州之地,將邊境一舉推到淮水以北,還在陣前斬殺了偽朝兵馬大元帥鄂力亞,要不是他及時帶兵馳援,那蕭琮大有要長驅(qū)直入,問鼎中原的架勢。彼時他聽了詳細的戰(zhàn)報,也是心驚,蕭琮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智計,鋒芒不輸當年的冠軍侯,若再假以時日,他們這些人,在他面前還不知算個什么。不過好在他尚且年輕,戰(zhàn)場經(jīng)驗還稍顯不足,自己還能勉強與他周旋。

  可他們這一周旋,就周旋了一二年。

  其間偽帝不是沒有試過將趙達召回京都,可趙達是多狡猾的一個人,知道此去必然沒有好果子吃,至少也要治個妄動刀兵之類的莫須有罪名,便”以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名義給拒絕了,彼時舉國兵馬盡他手,偽帝也是無奈,只得任由他囂張,然而他自己心中也十分明白,這樣終非長久之計,正憂慮時,蕭琮卻突然掛出免戰(zhàn)牌,還設了酒宴,說要款待他們父子。

  趙雍看過請?zhí)瑢λ溃骸暗?,這昭國東宮給咱們設的,怕是鴻門宴吧。”

  趙達沉吟片刻,卻失笑道:“他這是算準了,便是鴻門宴,咱們也只能歡歡喜喜地去吃席啊?!?p>  趙雍撓了撓頭,有些不明所以。

  趙達苦笑著搖了搖頭,嘆道,“這位昭國東宮,不簡單呢。”

  于是到了宴席那日,他父子二人,真的輕車簡從,跑到昭國的軍營赴宴去了。

  彼時蕭琮早已穿著繁復的禮服,面帶微笑,在軍營外迎候,趙達一見,便躬身拱手道:“殿下如此多禮,在下真是受寵若驚?!?p>  蕭琮一笑,朗聲道:“迎候我大昭未來的大司馬,理當如此?!?p>  那趙達聽了,面色變了幾變,終于還是強自鎮(zhèn)定地道:“殿下說笑了。”

  蕭琮聽了,不置可否,只抬手作了個請的手勢,便先一步領著他們進了營帳。

  眾人喝了一巡酒,趙雍見父親和蕭琮只是頻頻對飲,也不言語,便有些坐不住了,舉杯對蕭琮道:“殿下今日召外臣到底是何事?”

  趙達一聽便在心中翻了個白眼,暗道自己這個兒子,平時看著倒挺好,可跟這位昭國東宮比起來,差的還真不是一星半點。

  蕭琮微微一笑道:“本宮方才說了呀,今日是款待我大昭未來的大司馬?!?p>  趙雍愣了一下,倏地站起身,將手按在佩劍上,沉下臉道:“殿下這是要陷我父子于不義嗎?”

  蕭琮卻面不改色地又飲了口酒,才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睛道:“小趙將軍這話是怎么說的?!?p>  趙雍氣結(jié)道:“殿下當著這么多人作此言語,這要傳到我朝主君耳中...”

  蕭琮卻笑著打斷他道:“還需要等這話傳到他耳中?你家那位主君,多疑善變不輸后蜀哀帝,二位將軍今日既來了,還怕他不起疑嗎?”

  趙雍聽了,先是一愣,繼而撫掌嘆道:“唉,父親,我就說今日不該來?!?p>  趙達卻自嘲一笑:“只怕我們自接了殿下的請?zhí)穑俏痪鸵呀?jīng)生疑了吧?;蛘哒f,殿下耐著性子跟我們周旋了這么久,其實就是為了這一天?!?p>  蕭琮并不回答,只是對著他舉了一下杯,將酒飲盡。

  趙達卻放下杯子,淡淡道:“只是殿下忘了,不忠之臣,向來沒有什么好結(jié)果,但外臣卻不敢忘。所以您這一番心思,怕是白費了?!?p>  蕭琮挑了挑眉,也放下杯子道:“官至大司馬的結(jié)果,還不夠好嗎?”

  趙達哂笑一聲道:“那不過是殿下一句空話罷了?!?p>  蕭琮勾唇一笑:“空話?將軍可知,君無戲言。”

  趙達繼續(xù)哂道:“殿下算是哪門子君?”

  蕭琮略略抬起一點下巴,“儲君也是君,本宮既敢許你,就一定應諾?!笨粗拐嬗行┚R天下的氣勢。

  趙達聽了,沉吟不語,蕭琮便又自斟了一杯酒,用袖子掩住喝了一口,緩緩道:“趙將軍,鄂力亞身死后,不管是按資排輩,還是論功行賞,貴國這兵馬大元帥的位置,都應該是您的吧,可結(jié)果呢,你家主君寧可把兵權交給個毛頭小子,為什么,還不是因為你是漢臣,他從骨子里就不信任你?!彼f著,又嘆了一口氣,沉聲道:“趙將軍啊,你是在等你家那位給你下十二道金牌的催命符,等著風波亭中身首異處,最后妻離子散抄家滅族,還是等著我大昭舉全國之兵討伐偽朝時,落得跟后蜀沈氏一門同樣的下場?”

  趙達父子聽了,登時覺得醍醐灌頂,驚出一身冷汗。

  蕭琮度其神色,便知大事已成,因而又恢復了微笑,緩和了語氣:“常言道,良禽擇木而棲,先前是兩位將軍明珠暗投,如今看來,正是二位棄暗投明的大好機會,二位若想明白了,本宮今日就可與你們,歃血為盟?!?p>  他說著,抽出袖中的匕首,在掌心輕輕一劃,血水便緩緩流出,趙氏父子見了,便也都將手掌劃破,與他擊掌為誓。

  回營的路上,趙雍對父親道:“爹,這昭國東宮,還真的厲害,耍這些陰謀詭計跟玩兒似的。”

  “陰謀詭計?”趙達笑道,“人家耍什么陰謀詭計了?人家光用陽謀就贏得妥妥的了?!?p>  有了趙氏父子的臨陣倒戈,昭國軍隊便長驅(qū)直入,不到半年,便將偽朝余孽驅(qū)逐到了北境,一年之后,大昭皇帝便順利遷都,定鼎中原,自此天下一統(tǒng),萬眾歸心。

  

沈筠兮

承澤是端方君子,只玩陽謀,不耍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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