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崔家的崔綰又是抑郁又是氣悶,當(dāng)晚便沒睡好,第二晚干脆抓了陪聊。
被抓來的兩個(gè),紅豆和玉清,穿著隨手抓來的衣服,頭發(fā)也沒梳,耷拉著腦袋。
崔綰捧著一匣子新得的珍珠看,很是認(rèn)真。
紅豆昨晚便陪著崔綰沒怎么睡,今晚雖是玉清當(dāng)值,但是昨晚崔綰一回來就叫她今晚別來,誰承想,被和紅豆一齊抓了過來。
“綠翹姐姐呢?”玉清低聲道:“她和你都是姑娘身邊人,便是去了前院管事,她來也比我來合適。”
紅豆搖頭,道:“你不知道,是有緣由的?!?p> 不待紅豆開口,崔綰一匣子拍在案上,震得兩人縮了縮肩膀,頗為默契的閉嘴低頭了。
那滿匣子的珠子亂撞的聲響,著實(shí)讓人有些心疼。
“平時(shí)嘴就不牢靠,這會(huì)兒都嘴碎到我跟前了?”崔綰黑臉。
紅豆尷尬,道:“紅豆知錯(cuò)了,姑娘饒了我吧?!?p> 玉清適時(shí)的插一嘴,為紅豆說話,道:“都怪我,我不該問紅豆的,是玉清沒分寸了?!?p> “哼?!贝蘧U沒好氣道:“你倒是做好人,中看不中用?!逼桨捉o她招了尊大佛回來管她。
“奴婢光顧著把家主送出院子,倒忘了您還在那···”玉清照著自個(gè)兒的理解說下去。
“這和你沒關(guān)系?!贝蘧U擺了擺手,道:“方才我叫人去喊綠翹來,元兒在那,拉著綠翹不放,只讓人給我一句話。”
紅豆和玉清面面相覷。
人去了還得惹你生氣,不如不見的好。
這是元兒原話。
崔綰現(xiàn)在簡(jiǎn)直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綠翹是崔子淮的人,都不用暗衛(wèi)蹲在她院子里風(fēng)吹日曬,憑著紅豆這一張嘴,她院子的什么他能不知道?
崔綰明白崔子淮這樣的安排,可還是免不了氣悶幾回。
紅豆縮頭縮腳,恨不得干脆溜走,姑娘在氣頭上,滿腦門的火氣,可不得把她燒了個(gè)干凈。
“姑娘昨日出門,可是為了什么?”玉清突然道。
她問的突然也僭越,紅豆措不及防,捂嘴都來不及,悄悄抬頭看姑娘,可姑娘卻是撇了撇嘴,回答她。
“不為什么?!?p> 玉清沉默一瞬,道:“姑娘好膽識(shí)?!?p> 崔綰眉頭一擰,道:“你什么話!”
紅豆這些日子算是有點(diǎn)習(xí)慣了玉清的古怪,忙給崔綰順毛,道:“姑娘別多想,玉清沒別的意思?!?p> 崔綰只覺得玉清的語氣和她哥哥如出一轍,簡(jiǎn)直像是見了鬼,不自覺哆嗦一下,算是有幾分明白崔子淮看上她哪了。
“真不知你在原先主家怎么待的,”崔綰道:“這一張嘴,誰能容得下你?!笨刹痪捅凰鐜Щ貋砉┰谒鹤永锫?。
玉清答的很快:“六年?!?p> 崔綰和紅豆一齊看她。
“我只待過一戶人家,待了六年?!庇袂搴芷届o,道:“這張嘴的確不討喜歡,是以走的并不怎么光彩?!?p> 她很平靜,卻透著一絲冷漠。
紅豆出聲打岔,道:“我生來就是在崔家,玉清你別看姑娘表面刻薄,平日對(duì)我們可好了。”
崔綰臉皮撐不住,道:“好你個(gè)紅豆,你說誰刻???敢在我眼皮子下編排我?嗯?”一張帕子團(tuán)成球丟到紅豆身上。
紅豆笑嘻嘻的接了。
“你不是我從小見著的,也不是什么人賜下的。”崔綰低下頭,又抬頭看向玉清,道:“你是哥哥找來的。”
你搶來的。玉清在心里補(bǔ)充。
崔綰的手指纏著床邊的穗子,臉上帶著既天真又透徹的笑,道:“能進(jìn)我崔家的都是好的,所以我信了你。如今你知道了許多,便是跑也不可能走掉了?!?p> 玉清低下頭,笑了:“姑娘說的,真叫人聽了瘆得慌。”
崔綰挑眉,道:“這是我哥說的?!?p> “咳?!奔t豆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道:“這是我說給姑娘聽的。不成想您學(xué)了這么多年,總拿來嚇唬人?!?p> “我和綠翹···”提起綠翹,崔綰臉色又不太好看了,紅豆趕緊一筆帶過,繼續(xù)道:“都不是原本伺候姑娘的。從前崔家沒過,死了許多,走了許多,只剩下幾個(gè),熬過病痛活下來的女子只我們兩人,便都給了姑娘身邊伺候。這一席話,便是當(dāng)初家主告誡我們的?!?p> 崔家在十年前沒了一次,又硬生生撐到如今。
綠翹的嗓子,大概是在那一次變成這樣的。
崔綰那時(shí)候太小,什么都不太清楚,痛感也大大折扣,如今紅豆提起,也沒什么反應(yīng)。
“您很信任家主?!庇袂宓溃骸跋氡丶抑饔谀?,是個(gè)極好的兄長(zhǎng)?!?p> 崔綰“哼”了一聲,想必還記著前幾日被抓回來的仇。
“姑娘在氣些什么?”玉清扶額:“再大的氣,這一夜也該消去了?!?p> 紅豆扯了扯玉清衣角。
崔綰抿唇。
玉清突然心靈福至,脫口而出,道:“聽聞褚公子是個(gè)極好的,那日您可同他說了話?”
崔綰臉色漸漸不好。
紅豆不扯衣角了,慢慢縮去旁邊。
玉清順藤摸瓜:“您可見到褚公子了?”
崔綰沒理她,丟了個(gè)做了一半的繡繃,玉清側(cè)了身子,勉強(qiáng)躲了過去,老實(shí)的不說話了。
一時(shí)間屋內(nèi)凝住,只剩下崔綰略微亂了的氣息。
“我去不過為個(gè)趣兒,與他何干?”崔綰嘴硬:“若是天下女子皆由著男子亂了心神,輾轉(zhuǎn)難眠,豈不是很是沒用?!?p> “我便是喜歡他,也不過是自小的情分在罷了。那這又算什么喜歡,兄妹之情而已?!?p> 玉清微微側(cè)臉,避開崔綰那一雙紅了的眼。
是她過分了。
玉清默默起身,從旁側(cè)刺繡筐里摸出一條素帕,疊起來,捂在崔綰的一雙眼上。
“你做什么?”崔綰要掙脫開她,被她輕輕推開。
“姑娘,”崔綰聽見玉清平靜而難得柔和的聲音。
“若是不愿看眼前,便閉上眼,拿心看吧?!庇袂宓溃骸靶目疵靼琢耍昧?,便放到心里,藏起來,模糊掉。世間千萬,求不得,便只求那盡力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