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江,蜿蜒曲折地在崇山峻嶺間奔流,從遠(yuǎn)處望去,像極了一把金蛇劍,刺向天際。
劍江的大多數(shù)河段,靜如處子,平靜而優(yōu)雅,多情而純潔。
唯獨(dú)這里,忽地拐了一個四十五度的彎,原本寬闊的江面,經(jīng)過馬鞍山時,被兩側(cè)的險峻峭壁擠壓得無比狹窄,就連河水都變得湍急了許多。
接近正午,一只蒼鷹劃過天空,從這與江面幾乎呈九十度角的峭壁前掠過,
突然不知被何物驚嚇,幾欲直墜入江。
這畜牲使勁扇動翅膀,拼著掉了些許羽毛,方才勉強(qiáng)將身子穩(wěn)住。
它再也不敢靠近峭壁,“啁~啁~”地叫著,繞了個大彎,快速飛離。
此時,若有好奇之人仔細(xì)觀瞧,或能發(fā)現(xiàn),
峭壁距離水面十?dāng)?shù)尺高的地方,竟有一處凹入崖壁的洞穴,
只因洞口處長滿枯草,不易引人注意,
隨著日頭漸漸升起,在陽光地映照下,洞內(nèi)隱隱有亮光反射。
遠(yuǎn)處,一艘商船正緩緩駛來。
船身劃出的波紋,蕩漾開去,一如驚擾了那泛著青綠色的,如古鏡般的江面。
這商船中間蓋著厚厚的防水油布,吃水線壓得很低,很明顯是滿載貨物!
船尾處,兩個青衣人正自喝酒暢聊,不時發(fā)出哈哈大笑。
這一路行來俱是平穩(wěn)江面,行程及其順利,即便是這里看上去地形險要,兩人也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即將降臨。
商船,越來越近。
那洞穴內(nèi)的亮光反射也漸漸增多,似有微微晃動。
商船剛剛接近江水拐彎那險要之處,
毫無征兆的,忽然升起一排數(shù)丈高的鐵鏈將江面隔斷,
商船壓根來不及反應(yīng),船頭毫無懸念地直嵌入鐵鏈的縫隙之中,
船身猛地往前沖了幾下后,終于被困在江中,紋絲不動。
兩名青衣人見狀,頓生警覺,
“唰!”地抽出腰間佩劍,四處張望,同時各自發(fā)一聲喊叫。
聽到喊聲,從船艙里又鉆出七八個與二人打扮相同的漢子,
紛紛手持長劍,緊張地環(huán)顧四周。
眼見周圍并無動靜,其中一名漢子走近船頭,
大概是想試試如何脫出這鐵鏈之困。
忽然,破空聲響,從峭壁之上飛來一支羽箭,
箭枝力道十足,從身后穿透那漢子的身體之后,
又將他帶著往前沖了幾步,這才被牢牢釘在船板上。
余人見此情景,情知遇到了敵襲。
幾人倒也不見慌張,訓(xùn)練有素地迅速結(jié)成數(shù)個三角陣,幾組人分別面對各個方向,緊張地掃視著江面和峭壁。
而洞穴中此時光影大盛,設(shè)伏者眼見對方防守嚴(yán)密,無隙可乘,索性率部亮相。
“下方那艘商船聽真,速速離船,可保性命,我們只取財,不索命!”
船上眾青衣人聞聲見到敵人,除留下三人防備身后以外
其余人均持刃面朝峭壁而立。
青衣人個個神情如臨大敵,卻絲毫沒有棄船而逃的意思。
崖壁上,為首之人見喊話不起效果,也不再多言,揮了揮手。
伏兵紛紛從藏身的洞內(nèi)跳到船上,與青衣男子們搏殺在一處。
一時間,刀光劍影、斧棒相交,兩幫人馬打得好不熱鬧!
幾番交手下來,盡管伏兵人多,但船身窄小,無法展開陣勢,且青衣人明顯武功更高,更是每三人一組呈三角形站立,攻防有度,配合更加默契。伏兵們倒是被這幾人砍得落花流水。
“哼!沒想到,這全真教還真的成了朝廷的鷹爪,老大,你再不出手,弟兄們可就都交待在這啦!”
剛才喊話之人,此刻又再一次朝著江對面高喊。
青衣人明知道江對面肯定也有敵人,不然這橫貫江面的鐵鏈?zhǔn)侨绾紊鸬模?p> 但此刻,他們就算稍有優(yōu)勢,卻也應(yīng)接不暇,根本顧不得分兵照顧身后。
畢竟,伏兵雖武藝不高,但卻勝在層出不窮??!
看著自己的手下被一個個打入水中,
江對岸的“老大”終于忍不住站起身來。
不站不知道,這可真是一站嚇一跳啊。
這位“老大”,竟然只是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孩子。
少年起身,也不多言,帶著身后兩名近衛(wèi)步步逼近江邊,并從懷中摸出一物舉在手中,
“咔嚓咔嚓”,聲音響起。
伏兵們知道這聲音的厲害,不再戀戰(zhàn),紛紛跳船而逃。
青衣人見敵人忽然逃走,莫名地感到不安。
回首望向那少年,卻見他不慌不忙從發(fā)出“咔嚓”響聲的武器上端,取下一張張黑乎乎的紙片,迎風(fēng)一晃,紙片上,竟然顯出青衣人們的相貌,
就連衣著和兵刃都顯現(xiàn)得清楚無誤。
“爾等全真教也算名門正派,怎會愿為官府爪牙,實(shí)在可恨至極!如今已被我攝取魂魄,若能棄惡從善,加入我義軍,或可留你們活命,否則,七日之內(nèi)必失心瘋癲而亡!”
青衣人們見自己的形象果然出現(xiàn)在少年手中的畫卷之上,且比日常所見畫卷更加真實(shí),清晰。對這少年說的話,心中早已信了大半,甚至連陣型也站得比開始階段松散了許多。
無奈這次為官府押鏢,任務(wù)牽連甚廣,幾人兀自不敢輕易放棄。
少年見距離成功只一步之遙,當(dāng)然不愿意功虧一簣,決定加大威懾!
他從懷中掏出一物,大拇指輕輕一按,
頓時,一股淡淡的藍(lán)色火苗在他手中燃起:
“還不降嗎?那就別怪我不客氣啦!”
青衣人見對方憑空而彈的火球,暗暗驚嘆這少年“內(nèi)力深厚”。幾人情知今日遇到了硬茬,卻又礙于船中貨物緊要,無奈之下,更是緊緊握住手中的兵刃!
少年見多說無益,瀟灑地?fù)]手一彈,火苗被他摔出,剛剛好擊中那攔住船頭的鐵鏈,
“騰”鐵鏈被火焰觸碰,猛地炸起一團(tuán)火球,
緊跟著整條鐵鏈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說來也奇怪,這火焰竟然遇水不滅,沿著江面,把商船包圍起來。
“哎呀呀!著火啦!”
青衣人先是見到少年手中莫名彈出的火苗,后又親身體驗(yàn)了爆燃的滋味,再加上確信自己魂魄被攝,精神和肉體受到雙重打擊后,內(nèi)心世界終于崩潰,
為首之人跳入水中之后,其余眾人紛紛效仿,
眼見商船終于得手,設(shè)伏眾人紛紛夸獎少年神通廣大,
少年不禁得意,哈哈大笑!卻不料腳底一滑,眼前一黑,
連救命都沒喊出聲,直朝江中跌落下去。
“啪!啊~~”
奇怪,這冰冷的江水為何如此之硬?怎會摔得自己生疼?
少年睜開眼,什么江水?哪有峭壁?
商船和敵我大軍也無影無蹤。
身邊只有自己最熟悉的床,
呃……還有被壓在身下的拖鞋。
“你看看你,十五歲的人了,睡個覺還一點(diǎn)都不老實(shí),不曉得又做哪樣怪夢,硬是可以把自己笑得從床上滾下來!快點(diǎn)起來,地上舒服得很是不是嘞?”
聽到這熟悉的嘮叨聲,少年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的浮土,
環(huán)顧周遭,雪白的墻壁,黝黑的水泥地面,
還有餐桌邊,正端著面條大口吸溜著的父母……
少年失望地確信,自己沒有穿越!生活沒有改變!
“快去洗漱,面條自己煮,爸爸媽媽要去上班啦!”
在父親的催促下,正欲上床睡個回籠覺的少年,無奈地趿拉著拖鞋來到衛(wèi)生間。
父母著急上班,吃飯的速度很快,少年剛洗完臉,門口又傳出母親的囑咐:
“向東,我們上班去啦!你自己吃完早飯把碗洗啦!然后趕快寫作業(yè),中午回來我要檢查的!門我還是反鎖啦!這個假期你要是不把成績學(xué)上去,就不要想出去玩!”
“行啦,快走吧!不然該遲到了!”
在老公的催促下,女人這才勉強(qiáng)守住話頭。
被叫做向東的少年姓林,
此時,他正坐在馬桶上,憤憤地堵著自己的耳朵,
“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成天除了嘮叨學(xué)習(xí)就沒別的事了嗎?也不嫌煩!我以后娶老婆,堅決不要話癆!再漂亮也不要!”
洗漱完畢,從衛(wèi)生間出來,家里已經(jīng)只剩他一個人。
“嗯~~~”
使勁地伸了個懶腰,卻不急于去廚房煮面條。父母上班,家里便成了自己的天下,這種無拘無束的感覺,當(dāng)然要好好享受一下。
他披上外套,安逸地跑到陽臺,眺望著不遠(yuǎn)處,那緩緩奔向遠(yuǎn)方的劍江。
江水流向天際的盡頭處,一座雙層鐵路橋?qū)艟持心莾蓚?cè)峭壁連接起來,橋上交通很是繁忙,汽車來回穿梭,不時還有列車呼嘯著飛奔而過。
林向東的家,離劍江的直線距離不過百余米,江畔是他和小伙伴的游樂場。
正值寒假,他多么希望能和平時一樣,
約上三五知己,在江邊燒個烤、踢場球……
哪怕挖挖甜根也是好的呀!
“哎!不就考了個第三名嘛,不就比第一名差了七分嘛!這要擱別的孩子,家里非得開個慶功會不可,自己可好,只是期末考試丟了第一名而已,就被罰禁足一個月?!?p> 林向東對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唏噓不已。
感慨有什么用?父母之命,怎敢違抗?
不過,還好自己尚有對策。
他把目光從江水中拔出來,移回自家樓下的馬路上,搜索著。
八點(diǎn),是他和阿根約好的時間,
好朋友會給他帶來自由的希望。
“咦!似乎有點(diǎn)不對勁,怎么這馬路上的人不見稀少?這個點(diǎn)按說大人們應(yīng)該都去上班了呀?”
少年掃視了一頓,目光卻都被街上的人群阻隔。
“三皮,怎么了?大早上的,你們跑什么呀?”
好容易看見人群里鉆出一個自己的同學(xué),林向東趕忙將他叫住。
“哦,向東,你沒聽廣播嗎?山上著火啦!我爸叫我跟著他去幫忙發(fā)救火工具,喏喏!又開始播啦!”
三皮邊回答,邊用手指了指天空。
果然,廣播里平日溫柔的女聲,此刻變得嚴(yán)肅緊張起來:
“各位同志們請注意,山火目前勢頭正旺,請大家一定跟隨消防隊前往,不要單獨(dú)行動,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去,還真的著火啦!”
林向東依稀想起,剛才的夢里似乎聽到有人高喊“著火”來著!
“哎!三皮,看見阿根了嗎?”
“看見了,就在后面,你不去幫忙救火嗎?快點(diǎn)下來?。 ?p> “我……呃……我等等阿根,你先去!”
被父母禁足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林向東很不愿意與別人提及。
“行,你們倆一會記得千萬別獨(dú)自上山?。 ?p> 三皮說完,緊跑起來,努力追上前方的父親。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身為郭靖的崇拜者,平日里救小鳥、扶危樹......各種幫助同學(xué)的事可沒少做,這會聽到山火肆虐,救火怎么能少了自己的身影?
他扶著護(hù)欄,從陽臺探出半個身子,焦急地朝阿根應(yīng)該過來的方向張望。
來了來了,阿根在人叢中穿行著,奔自己家而來。
“快點(diǎn),快點(diǎn),咋才來?。 ?p> 阿根是上海孩子,生得瘦弱俊俏,但卻一點(diǎn)也不文靜。
“我就知道救火這事少不了你,這不,直接先奔曉葦家給你拿鑰匙來著!等著啊,我先救你!”
說完,阿根就鉆進(jìn)了林向東所住的那棟樓層。
三層樓,不高也不低,等他換好衣服穿上鞋子,阿根堪堪趕到,
“嘩啦!”
大門被打開,林向東仿佛瞬間聞到了一股心曠神怡的氣息!
什么作業(yè)、什么父母管束……
哼!區(qū)區(qū)一把鐵將軍,怎么能鎖得住小爺那奔向自由、扶危就難的心!
拜拜嘍!
剛準(zhǔn)備拔腿下樓,林向東忽然想起了什么,回頭沖著阿根問道:
“對了,曉葦沒去救火吧!”
“沒有,她……她媽……她媽……不……不讓......”
“好好說話,不許他嗎他嗎的說人家女孩子!”
“靠!沒見我是喘的嗎?你……你瞬間爬個三樓我看看!”
“嘿嘿!逗你玩吶!要歇會不?”
心情大好的林向東一拳捶在好友肩頭,倒是險些讓阿根倒了個踉蹌。
“沒……沒事!你大爺?shù)?!?p> “趕緊把氣喘勻?qū)崌D,咱倆抓緊救火去!”
阿根迅速平穩(wěn)了一下氣息,緊跟在林向東身后,跑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