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fēng)蕭瑟落葉凌亂,但本該穿件棉麻衣甚至后背淌汗的天氣,今日卻讓那農(nóng)家漢子搓了搓手暗暗嘀咕回家得問問自家婆娘是不是給衣服偷工減料了,不然為何不到初冬自己卻總覺得心里毛毛的。
自午時三刻開刀后,劊子手鬼頭刀上的血早已順著刀柄處那鬼頭的獠牙滴落成河,到這女子時卻停了大約一刻,人群卻也無人散去
“正午,開刀!”一直閉眼似是不忍看場上血腥場面的監(jiān)斬官終于在隨從附耳細(xì)語后,開口說道
劊子手得到示意,緩步走向女子
“嘶,果真……怎會如此”
在場安靜的好像只能聽到那大漢沉悶的腳步聲,卻有一聲帶著疑惑的嘆息讓眾人無意識扭過頭,少年回過神也看向聲源,只見人群中有個背著書簍的白面書生呆若木雞的站著,看到大家的目光看向他來,嘴唇微抖連忙擺手,扭頭就想鉆出人群
“嘿,你是哪個書院的學(xué)生,不上課怎會跑來這里”
“誒,你這書生,方才那話什么意思?”
“什么果真,果真什么,你把話給大伙說明白!”
面對眾人一句句的質(zhì)問,白面書生欲哭無淚,他本就不是什么正經(jīng)讀書人,只是為了養(yǎng)家偶爾寫幾本聊齋志怪小說,有時自己編不出來稀奇有趣的故事就去翻過同類許多傳記和小說,故而記住了一些書上的典故解釋,這才對剛才的停頓恍然大明白,又帶疑惑的不知覺發(fā)問,卻被好事的大伙聽聞攔住他解釋什么意思
“我,我瞎說的!”書生正了正被身旁人給推歪的發(fā)冠,著急忙慌到
大家伙眼見那劊子手都要往刀上噴酒了,比書生更著急想聽這個書生到底知道什么怎會如此的八卦,幾個大漢圍成團不讓書生走,橫眉豎眼的揪著他的衣領(lǐng),一個勁的低聲詢問
“哎呀,就是我方才好奇為何監(jiān)刑官要等一刻方去行刑,后來一琢磨倒是想起來曾在……曾聽聞有人說過”書生也不想事情鬧大,也怕自己看過的書里是瞎寫的,面對大家只能含糊過去“就是說一般午時開刀還是讓犯人有鬼可做,但正午,你們也知道,陽氣最盛,其意便是……”
眾人豎著耳朵仔細(xì)聽著那個書生解釋,少年也抬頭看去,在眾人的好奇心烘托下,書生搖頭晃腦故意買了個關(guān)子
“其意便是,讓她連鬼都做不成!”
書生的話像是一塊寒鐵般悶聲鑄在少年的心里,嗡的一聲銳鳴,她仿佛再也聽不到旁人細(xì)細(xì)碎碎的討論聲,四周人都在圍著她和書生,那些身影時高時低,壓的她好似喘不上來氣,只張大嘴巴愣愣的看著書生嘴巴一張一合
他在說什么啊,鬼?啊…好像在自己小時候一次無意看過哥哥隨手撇在桌上的志怪小說,此后也曾怕過那些虛幻的東西,總覺得小小的自己路過花園時那些林中怪影、園中亂石會冒出如話本子里描述的鬼一樣,張大嘴巴把她吃掉。為此她夜夜啼哭非要撒嬌摟著娘親睡,待被娘親攬在懷中,輕輕晃晃問到為何最近如此時,她眼珠一轉(zhuǎn)生怕什么東西聽到一般,小聲的伏在娘親肩上偷偷的說
“娘,你知道鬼嗎?”
聽罷事情的來龍去脈,娘親笑的直不起腰,爹爹哼哼兩聲拿著桌上的馬鞭擼起袖子便去了大哥院子,小小的自己不明白什么如此好笑,著急的搖搖娘親的袖子
“鬼啊~嗯…玉奴可還記得你前一陣養(yǎng)過的那條斑點小黃狗?”娘親瞇眼想了一下,隨后低頭點了點夜瓊玉的鼻子問道
夜瓊玉當(dāng)然記得,當(dāng)時在學(xué)院放學(xué)回家突然得知小狗著涼嘎掉后,因為府中主事怕自己看到傷心,忙趕在自己回家前把小狗尸體埋掉,所以連小狗最后一面都沒見到而哭的稀里嘩啦,身旁婢女無論怎么安慰都無動于衷,就要阿黃死而復(fù)生,最后也是娘親這樣抱著自己溫和的講
“玉奴,不哭,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那一閃一閃最活潑的那一顆便是阿黃?!?p> “死而復(fù)生是不可能的,只有試著接受分離才能學(xué)會如何下一次更好的告別”
記憶中當(dāng)時的難過都被娘親一下一下的拍背中消散
“兒當(dāng)然記得,后來和二哥說完他還笑話我幼稚!說阿黃死后不能變星星…”夜瓊玉輕輕點頭,回想起后事還有點惱怒二哥,卻也不知娘親此時提起何意,不過她沒說完的是二哥當(dāng)時說不但狗死了不能變成星星,人死后也再也不會被見到
“如若人死后有鬼魂倒也好了,玉奴,你可知鬼魂也可能是別人日思夜想之人啊…”當(dāng)時娘親話語里藏著一絲瓊玉不太明白的憂傷,她抬頭看向娘親,卻只能看到她眼角微微泛紅
雖然不明白這段話為什么讓一向溫和的娘親如此失態(tài),但小小的瓊玉也牢牢的把這段話記在了腦子里,隨著長大,這句話從心底又被翻了上來,現(xiàn)在的瓊玉終于明白了這句話的深意卻是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換來的
連鬼都做不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