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白纓提起酒壺，給劉玄添了酒。
許是憋在心里難受，劉玄也想找個人說話，今日話說到了這里，興致來了，索性就傾吐了起來。
他把這其中的情由說了，“……我朝官吏俸祿，人均不過三十兩，形同佃戶，如此之低，要叫上下不貪，談何容易？”
柳白纓秀眉微蹙，“張瑜張大人就不貪！”
劉玄點點頭，說道：“他是特殊個例。不適用于所有?！?p> 柳白纓道：“怎么不適用？”
劉玄冷笑，說道：“大多數(shù)人十年寒窗，讀書科舉，是為了什么？真的是為了為民請命么？”
柳白纓：“難道不是？”
劉玄：“‘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以為那些讀了幾本圣賢書的，嘴里說著‘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就真的不追求利益了？那些個貪官，哪個沒讀過圣賢書。大多數(shù)人，學(xué)而優(yōu)則仕，入仕途當(dāng)官，為的是——升官發(fā)財！吳楚官俸極高，尚且要伸手，何況我朝官俸極低？”
劉玄抿了一口酒，“皇帝也不能差餓兵，不讓他們吃飽了，誰給朝廷做事？只能睜只眼閉只眼。皇帝沒辦法。曹黨也沒辦法。清流那伙人，不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而已，若是現(xiàn)在推到曹黨，讓他們執(zhí)掌朝廷，又能怎么樣？”
他伸著右手，豎起食指、中指兩只手指?！盁o非兩種可能，”彎下食指，“和曹黨一樣，繼續(xù)包庇，睜只眼閉只眼，風(fēng)平浪靜。然而，這樣的話，他們與曹黨又有什么差別？”
柳白纓靜靜的聽著，秀眉緊皺。
劉玄又彎下中指，“第二種可能，黨同伐異，大起刑獄，從上到下，把曹黨的人都清除了，換上自己人。然而，他們的自己人，就不貪了？無非是趕走了吃飽的狼，又來了餓著肚子的老虎而已。屆時，清流也就不清了，就成了新的‘曹黨’。又會有新的清流起來。”
……
轉(zhuǎn)眼到了朝會的日子。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曹琳的官袍大袖子里，藏著兩份奏本。
一個是關(guān)于推行高產(chǎn)糧食的。
一個是關(guān)于納妃的事！
他正要出班啟奏，先把皇帝交托的推行高產(chǎn)糧食的事辦了。
左腳才抬起，還沒來得及跨出，右邊的高潔，就率先一步跨出，出班啟奏：“啟奏陛下，臣有本上?！?p> 劉玄：“何事？”
曹少欽下去，將他的奏本取了上來。
高潔奏說，所說之事，正是進言納妃。
曹琳愕然，心道：“怎么這么巧？”
劉玄打開奏本看了一眼，對眾臣道：“諸卿以為呢？”
曹琳及時出班，取出奏本，微笑道：“啟奏陛下，臣與高大人想一處去了。”
曹少欽又下去，將他的奏本取了上來。
曹黨與清流的魁首都表態(tài)了，百官跟著依附。
劉玄默默的看著，說道：“此事就按制辦吧?！?p> 此事完。
曹琳又從袖中取出一個奏本，“啟稟陛下，臣還有本奏！”
曹少欽又下去，將奏本取上。
高潔望向曹琳，心頭驚訝，暗道：“是什么事？”
奏本奉到了劉玄面前的御案上。
曹琳道：“自古有言：民以食為天。今年暴雨連綿，致使糧食減產(chǎn)，陛下圣明，體恤民生，為此憂心忡忡，……”
他把推廣高產(chǎn)糧食的事，說了出來。
此話一出，眾臣皆大驚變色！
高潔心頭微微一動，想到了那日，曹琳送禮給皇帝，皇帝賜給他的那個木盒。
木盒里，裝的就是番薯等高產(chǎn)糧食。
目光微瞥，瞧了皇帝一眼。
暗道：“這是陛下的意思？”
曹琳扒拉扒拉，向眾人說著推行高產(chǎn)糧食的種種好處，一個美麗的故事，從他的嘴里講了出來；一副美好的畫卷，隨著他講的故事，浮現(xiàn)在眾人的眼前。
[……比如種番薯，]曹琳道：[一畝產(chǎn)量，是谷物的二十倍，更少的地就能產(chǎn)出足夠的糧食。富余出來的土地，可以另做它用：搞畜牧，種棉花、種桑養(yǎng)蠶等，可以產(chǎn)出更多的棉布、更多的絲綢、更多的肉食。陛下，臣以為若推行此策，我炎國百姓，將衣食無憂，‘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王道大治，萬世太平可期矣！……還請陛下明鑒！]
眾人不及細想，直覺上，感覺這個主意真是不錯，好處多多，似乎，還沒什么弊端。
高潔眉頭微皺，暗道：“若是推行此策，提出這個主意的曹琳，勢必會得到重用。曹黨還將得到重用，豈不與我清流不利？”
一瞬間，清流中人，都想到了這個問題。
周成心驚！
暗道：“陛下的意思，莫非不是什么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而是另有深意？莫非就是推廣高產(chǎn)糧食？是陛下真有此意，還是曹琳多想了？……這層意思，我怎么就沒想到？”瞧了曹琳一眼，“倒是讓這個小人想到了！”
無論是不是曹琳多想了，他都感覺這個主意，其實是挺好的！
曹琳話說完。只見皇帝正低著頭，看著自己寫的奏本，暗道：“不知符合不符合陛下的心意?！?p> 眾臣不由的交頭接耳，低聲的議論紛紛。
曹黨中人，震驚之余，面露喜色！
-在此之前，我曹黨都扮演著負面的角色。
-而沽名釣譽的清流，卻能義正言辭，扮演著正面角色！
-如今，小閣老牛逼??！
-居然想出了這么個主意！
-這主意妙??！
-于國于民都有利！
-哈哈！
-看你清流還能說什么！
-你丫的還能反我不成？
-難道你是不想讓百姓吃飽穿暖？
劉玄看完了曹琳的奏本。
奏本之中，對推行高產(chǎn)糧之后，會產(chǎn)生什么反應(yīng)，都頗有預(yù)見。
不過，奏本大約四五千字，很多事不能細說。
劉玄暗道：“不能小瞧了古人??！”目光從奏本上移開，望向階下的眾臣。曹少欽道：“肅靜！”
嗡嗡嗡議論著的眾臣，瞬間停止了說話，安靜了下來！
劉玄：“高卿，你怎么看？”
高潔也把握不定，不知道這是不是皇帝的意思。
如果是，那么，反對就是與皇帝作對，后果就難料了！
可是，難道贊成？
我清流給曹黨捧場，那算什么！
豈不與之同流合污了？
有損清譽呀！
高潔一時被問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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