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夜幕降臨,一個體型壯碩驚人的漢子,用缽大的拳頭,錘著一座府邸的大門,發(fā)出雷震般的巨響。
這可唬得府內(nèi)的家仆雞飛狗跳,一陣膽戰(zhàn)心驚之后,就是怒不可遏,什么人敢夜闖國公府。
一群護院家丁,舉著刀槍劍戟把門打開,卻見門外站著一個恍若一座肉山的大漢,一臉的絡腮胡在火把燈光的照耀下,如同厲鬼一般可怖。
“啊——”一個個嚇得面無血色地倒退而去。
“慌什么,密國公成戟可在?牛奮上門討教?!贝鬂h一手提著一個棋盤,就這么大大咧咧地走了進去。
原本正要奮起反擊的家丁仆役聽到他自報姓名,頓時唬了一跳,不過卻也跟著松了一口氣,對方是陳國公,那就不是刺客了。
“老牛,這么晚了你來作甚,我沒空招待你,滾吧?!币粋€身材修長面白美須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廊上,毫不客氣地下起了逐客令。
“哈哈,老成,要抱婆姨睡,現(xiàn)在也早了點,我們來大戰(zhàn)三百回合?!迸^哈哈大笑,一點也沒有身為客人的覺悟。
“好,既然你存心找死,那我就成全你,取我馬槊來。”美須男子對家仆吩咐道。
“慢!”不等家仆離開,牛奮大手一揮,阻住了他的去路,“牛某可不是來找你松筋骨的,我們用這個來一決勝負?!?p> 說話間,把棋盤露了出來。
“圍棋?”美須男子一怔,繼而滿是古怪地看著他,“老牛你會下嗎?”
“怎么,不敢嗎?”牛奮用起了激將法。
“好,便與你大戰(zhàn)三百回合。”美須男子眼里滿是輕蔑,誰不知道牛奮這大老粗,書是讀過幾本,可問他書里寫的什么意思,估計都答不出來,怕是剛學會了怎么下棋,手癢想找對手,這是新手的常態(tài),當初他剛學會也是如此的,那就趁此機會殺他個片甲不留。
兩人就在院子里擺上棋盤,早有家丁仆役取來蠟燭火把等物,將整個院子照得亮如白晝。
“老成,我們不下圍棋,下一種新棋,規(guī)矩是這樣的……”牛奮把五子棋的規(guī)矩下法一說,美須男子立即便懂了,雖然覺得有些不妥,卻也認為頗為新奇,而且他就不信,會下不贏這個大老粗。
“好,我們就下這新棋?!?p> 牛奮執(zhí)白,美須男子執(zhí)黑,兩人開始在棋盤上廝殺起來。
雖說下法懂了,但畢竟是第一次接觸,美須男子第一局很快就敗下陣來。
“再來!”他不甘心,明明就快贏了,沒注意才讓牛奮這老粗占了先手。
“好!”牛奮哈哈大笑。
兩人繼續(xù)浴血奮戰(zhàn),美須男子漸漸領會五子棋的精妙之處,但牛奮也不是吃素的,加上得了行棋兵法口訣,還和最靈醒的閨女鉆研了一下午五子棋技巧,哪怕越下越艱難,還是殺得美須男子潰不成軍。
“哇哈哈哈,老成,三千緡明日記得送到我家里去,記住了,我不要劣錢,要新鑄的銅錢。以你密國公的身份,諒也不至于干出賴賬的事?!迸^拍了拍面色鐵青的美須男子的肩膀,臉上滿是得意地起身。
“老貨休要得了便宜賣乖,三千緡不差你的?!泵理毮凶右е例X,被名聞整個開陽的粗漢老貨下棋贏了,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好,那我就告辭了,我們明日見?!迸^哈哈大笑,拎著棋盤就走,整個人像打了一場勝仗,走路的腳步都是輕浮的,舒泰極了,以往被這幫自以為讀過幾本書就瞧不起人的殺才戲弄,今日都要統(tǒng)統(tǒng)報復回來。
出了密國公府,他敲開第二座府邸的大門。
“昌國公蕭干可在,牛奮在此,快來大戰(zhàn)三百回合?!?p> 半個時辰后,他牽著一匹汗血寶馬,在昌國公蕭干幾欲殺人的目光下,洋洋得意地走了。
然后是第三家、第四家……開陽坊一圈下來,身后除了汗血寶馬外,還拉著一車東西,車上都是平時他要而不得的寶貝,是各家郡王、國公、侯府主人的心頭好,被他全都擼了過來。
這五子棋,真是無往而不利的“聚寶盆”也!
一晚上時間,牛奮都不知道自己坑了多少,等回到家時,外人隱約能聽到陳國公府里傳出鬼哭狼嚎的聲音,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嚇得與他毗鄰而居的各座府邸膽戰(zhàn)心驚。
……
第二天,是常朝日。
所謂常朝,是指文武官五品以上及監(jiān)察御史、員外郎、太常博士每日參加的早朝,這些朝參的官員,被稱之為常參官。
而在朔望之日,則有大朝會。朔是初一,望是十五,也就是每逢初一和十五,在京文武官員職事九品以上,都要朝參。
今天不是朔望日,一干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員,天還沒亮,就早早地來到宮門外面等候。
隨著宮門打開,一眾文武按品級順序而入,來到日常朝參的宣政殿。
在大周,大臣見君,不需跪拜,而是列坐殿上,然后議所進呈之事,頗有“坐而論道”之義。
“陛下,臣要參陳國公牛奮,枉顧律法,不識體統(tǒng),在宵禁之時,手持兵器,擅闖私宅,肆意械斗,以致沸反盈天,當為嚴懲?!迸_院侍御史孫儉越眾而出,當著滿朝文武,開始噴人。
列坐一側(cè)的牛奮雖然被噴,卻完全不在乎,嘿嘿笑著看過去:“老賊昨夜運氣不錯,若不是牛某的車里實在裝不下太多東西了,定要到府上去叨擾一二?!?p> “陛下,臣要再參一條,陳國公出言不遜,侮辱同僚?!睂O儉抓住機會,又加了一條罪名。
“老賊可不是侮辱人的話,這是代表親近之意,別人想我叫他老賊,我都不屑為之。”牛奮大咧咧地說道,主要是他心有底氣,“擅闖私宅,肆意械斗”不過是不明真相之人的揣測之言,他可是與人“文斗”去了。
高坐殿上的皇帝吳世績看他這副憊懶模樣,再一想他平日的為人,心中就有些不爽:“陳國公,昨夜你可有與人械斗?”
“陛下,老臣是守法之人,可沒有與人械斗,不信陛下大可問密國公和昌國公等人,他們可為老臣作證?!迸^隨手指了指幾個他昨晚有上門去拜訪的人。
被他所指之人,一個個暗中咬牙切齒,卻也不得不給他作證,下棋輸給了這粗漢老貨,誰有顏面提起來?
臺院侍御史孫儉正要再說,吳世績適時制止了他:“好了,閑事暫且放下,昨日收到烏骨掇國書,啤剦汗欲求取天家之女,與我大周永結(jié)邦交,諸位臣工,以為如何?”
“啤剦汗?可是重創(chuàng)邕焱部的朵真之主?”
“不錯?!?p> 烏骨掇是北方夷狄之國,國土幾可與大周相當,雖說大多是草原,不如大周繁華,但烏骨掇國勢不弱,兵馬也有數(shù)十萬,尤其是最為精銳的朵真猛騎,名震天下。
兩國因為相鄰,時有摩擦之事,若是陛下嫁一女就可保兩國平安,不失為上策。
不過這話可不能亂說,嫁的那可是陛下之女,誰敢輕言建議,必被護犢心切的皇后所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