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云姑且信了周延奎,問他接下來怎么辦。周延奎道:“先給你找個客棧休息休息。”
兩人終于在快天亮?xí)r找到一家客旅,琦云已經(jīng)累的沒心思說話了,一倒頭就呼呼大睡,直到周延奎來叫她才知道已是日上三竿。兩人趕緊上馬趕路,快要天黑時終于到達(dá)溧陽城,一打聽才知道這兩天根本沒有黑甲人入城。
期間,兩人又遇到一伙兒追兵,好在周延奎將他們一一擊斃。為了擺脫跟蹤,他決定帶琦云繞開官道而行。
琦云覺得他們走錯了路,周延奎讓她不要心急,許是黑甲人路上遇到什么要事錯過了,實在不行他們直接去鎮(zhèn)西府。琦云對此不置可否。
兩人終于能好好洗漱歇息一番,周延奎卻趁機(jī)出去一趟,等琦云叫了酒菜去找他時,發(fā)現(xiàn)人還沒回來。生了會兒悶氣,又想他可能丟下自己走了,琦云又急又怕,坐立難安,最后不知道怎么睡著了。
再醒來已是半夜,身邊一片漆黑,琦云感覺有人站在窗戶后正望著她。她躊躇著叫了聲:“是誰?”
外面沒有人回應(yīng),琦云一咬牙跑過去打開窗戶,卻發(fā)現(xiàn)沒有人,不過是客棧前的大柳樹把枝條伸到她窗戶旁罷了。她松了口氣正要關(guān)窗,猛然看到樓下閃過幾個黑影。
琦云愣了愣,裝作若無其事的關(guān)上窗戶,而后直奔周延奎房間。
周延奎已經(jīng)睡了,聽到敲門聲有些疑惑,直到琦云說話才趕緊下床打開門。
“我樓下有人監(jiān)視。”
周延奎聞言趕緊去看,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但他不敢大意,只讓琦云收拾好東西,兩人連夜離開客旅。只是周延奎手里多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第二天剛要出城,溧陽城就開始陷入一片凝重,大批士兵進(jìn)入客棧拿著琦云周延奎的畫像找人,城門口的盤查也愈發(fā)嚴(yán)厲。琦云一口咬定是馬蕭鳴干的,只有他見過兩人,周延奎也無話可說。好在那畫像不是十分真切,尤其琦云,只能看出是個從頭包著頭巾的女人,于是兩人稍作打扮就混了出來。
“你昨天到底干什么去了?”重新走在大道上,琦云終于松口氣,但依舊對昨天耿耿于懷。
周延奎從自己包袱里拿出一個皮水壺,兩個窩窩頭扔給琦云,道:“出了溧陽城,前面就是荒山野嶺,極少見到人家,我去買了些干糧。”
琦云疑惑看著他:“你不是沒錢的嗎?”
“托你的福,拿我的玉佩換了些零錢,還沒來得及花。”看到琦云對水壺和窩頭又是皺眉又是撇嘴,他忍不住道:“拿著吧,路上用得著?!?p> 琦云將東西塞進(jìn)自己包里,笑著道:“買這么些東西走了大半夜?你讓客棧對面的毛皮店情何以堪?”
周延奎不理會她的嘲諷,只輕咳一聲駕馬前去。琦云冷笑一聲,也揮動鞭子去追他。
經(jīng)過一片花草地時,琦云被景色所震撼,非要下馬步行。周延奎拗不過她,又見走出很遠(yuǎn),早已甩掉了尾巴,是以勉強(qiáng)同意。
琦云畢竟還是少女心性,趁周延奎不注意,蹲下采一把花束,將它系在馬兒的耳朵、鬃毛上,或是遇上味道十分濃郁的,就往包袱里塞一把,里面有她備用的衣服。
周延奎對她的行為不置可否,直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腰帶上、馬鞍上也被這些花花草草占據(jù),這才黑了臉。
而彼時的琦云正躺在自己精心鋪好的地上美美的看著天空,她出城時脫掉了引人矚目的黑紗,換上一身平常女人家穿的淡綠短衣長裙,厚厚的頭發(fā)擋住臉上的傷疤,再戴上一頂有著紗布的斗笠,說是周延奎患病的妻子,并沒有引起多少懷疑。如今她摘去斗笠,微風(fēng)將發(fā)絲微微吹開些,竟能看到大半個的臉。
那是一張如若凝脂,不染風(fēng)霜的面孔。周延奎自視少年風(fēng)流,也曾百花叢中過,卻還是被那乍露的美麗震撼,而那隱隱約約的疤痕似乎也并沒有那么可怕了。
琦云似乎發(fā)現(xiàn)有人偷看,驀地一雙刀子似的目光過來,讓周延奎又是心驚又是尷尬。
“你看著我做什么?”琦云冷冷道,她一起身,厚厚的頭發(fā)又遮住了臉。
“我……”周延奎不知怎么開口,靜了靜心道:“我覺得,你太糟?;恕闭f完又后悔了。
果然,琦云冷哼一聲從地上爬起,將身下的單子塞進(jìn)包袱,直接上馬離開。周延奎吸了口氣,趕緊上馬去追。
“你聽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哼,你覺得我以為什么意思?”
琦云不愿理他,跑的更快了,周延奎在后面緊追不舍。突然,琦云的馬兒嘶叫一聲,瘋了似的向前逃。琦云嚇的慘叫連連,連呼救命。
周延奎心知不妙,用力甩著馬鞭,卻不想自己的馬也揚(yáng)蹄驚叫。就在這時,琦云的馬被石頭一絆,眼看就要將琦云甩到周延奎坐騎鐵蹄之下,周延奎心一橫,縱身一躍撲向琦云,兩人在地上翻滾了許久才停下。而琦云的馬慘遭踐踏,順道絆倒了同類,兩匹馬在地上掙扎片刻就咽了氣。
周延奎滿臉是血,焦急的叫著琦云,而琦云雙眼緊閉,沒有半絲反應(yīng)。
一陣悠揚(yáng)的樂音響起,周延奎如臨大敵,掙扎著去拿自己的劍,跌跌撞撞護(hù)在琦云身前。十個白袍人如從天降,翩然落地將他圍住。他們手上各拿一種樂器,一個個面無表情,臉上的黑色花朵如同鬼魅,讓人膽寒。
周延奎將劍緊緊握在手中:“八音長老……”
“周公子,別來無恙?”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周延奎還在四處循找之際,卻見她從一個白袍人身后出來,亦是一身精致的白袍,美麗而冷峻的臉上有著動人的笑意。若非周延奎了解她,定會被這笑容所迷惑。
“千羽姑姑?!敝苎涌鼔旱土寺曇?。
叫千羽的女子莞爾一笑:“周公子以入教為名混入我百花圣壇,殺我教眾,欺我教主,如今又為了一個女人橫刀相向??磥?,是決心要與我教為敵了?”
“周某過往輕狂,得罪了貴教,日后必親自向教主請罪。”
“擇日不如撞日,周公子何不今日便去?雖說唐突教主乃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好在教主惜才,想必愿意給周公子一個機(jī)會?!?p> “今日不行?!敝苎涌蛔忠痪涞溃骸爸苣成砩嫌惺姑?,不便前往。”
千羽看了眼地上的琦云,冷冷道:“周公子的使命是她么?”
周延奎動了動:“不錯?!?p> “那便巧了?!鼻в鸬溃骸斑@位姑娘也是教主要尋的人,二位何不一起去?”
周延奎:“千羽姑姑,侯府只剩她一人,何必趕盡殺絕?”
“你既入過我教,自該知道我教的規(guī)矩: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
話音剛落,一把匕首就赫然插在琦云腦袋邊上,琦云眼皮顫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張開。她急促地喘著粗氣,一動不敢動。
周延奎見狀,一邊拿刀警惕著,一邊扶她起來。
“沒事吧?”
琦云躲在他身邊,雙眼通紅,微微喘息著道:“是他們……是她們殺了我一家。我認(rèn)得她的聲音,我的臉就是被她燒壞的!”
說到最后,她突然嘶吼起來,要撲向千羽,周延奎緊緊拉住。千羽冷笑一聲:“因我一時疏忽讓你活了這么久,現(xiàn)在你該知足了!”
說完,轉(zhuǎn)眼間琦云就看到一條白練向自己眉心飛來,她還來不及反應(yīng)就聽一陣“咔擦咔擦”,周延奎的劍被卷住猛然奪走。而后那白練又飛速飛來,周延奎只好抬手去擋,卻見他衣袖頓時碎盡,胳膊上一道道血痕。
原來她的白練上有許多看不到的精鋼倒刺,人一挨上就會被連皮帶肉勾去。周延奎穿著多層衣服胳膊尚被傷至此,可想若是自己的臉被碰到……
琦云還未來得及后怕,就聽四面樂音響起,頓時心煩意亂,頭疼欲裂,甚至全身都癢的難受。她抱著頭尖叫著、哭喊著、在地上不停地打滾,周延奎一邊捂著自己耳朵,一邊絕望的看著向自己靠攏的奏樂人。
不遠(yuǎn)處,千羽拔出匕首,對準(zhǔn)琦云的脖子……
一只響箭穿過天空炸裂在周延奎身邊,樂音止。
千羽和八音長老細(xì)細(xì)聽著不斷靠近的馬蹄聲,面色凝重。
“快走!”千羽一聲厲喝還未盡,密密麻麻的響箭立刻黑壓壓的壓向眾人,在他們身邊轟然響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