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先生的課結(jié)束后,幾人陷入沉思,誰也沒說話,拿著自己的畫,各自默默散去。
庭園前有條蜿蜒的涓涓小溪。
白子軒拿著畫,坐在溪邊一塊巨石上。
時而仰望山峰,時而低頭看畫,仔細揣摩田老先生說過的那幾句話。
“只有對山川河流花鳥魚蟲真正的熱愛,才能鑄就出一幅畫的靈魂……”
她從前一心只想著如何將所見所感,用手中的筆墨完整的呈現(xiàn)在紙上,從沒有想過一幅畫也有靈魂一說。
如果說一幅畫都能有它的靈魂,那世間萬物是不是都會有屬于它們的靈魂呢?
白子軒從脖子上取出香囊,將空青石放在手心上,小石頭里漿液流動,還是那樣漂亮。
她一直隱隱有種感覺,但無從確認,只能當(dāng)成是自己的錯覺。
手掌中的石頭微微抖了抖,白子軒一愣,以為是自己手沒拿穩(wěn)。
“施主,冒昧叨擾,貧僧能否討一碗水喝?”
白子軒抬頭,原來是一位云游的僧人。
“好,大師稍等。我馬上進去給您倒碗茶水?!?p> 白子軒匆匆的將空青石塞進香囊。
廚房拿碗的時候,瞥見桌上還有盤糕點,白子軒便也一起端了出來。
僧人行禮道謝,謙恭有禮的端過碗,慢慢喝盡,將空碗遞回去。
“多謝施主?!?p> “四周荒無人煙,路途遙遠,這些糕點,大師可以帶在路上吃。”
僧人淺笑道,“多謝施主一片好意。貧僧只為求一碗水而來,如今水已喝完,足以?!?p> 白子軒也不好再勉強,拿著空碗和糕點,朝僧人禮貌點頭,便乖巧站在原地,目送僧人遠去。
那僧人手持木杖,背影莊重。
雖不知他從何而來,也不知他要去往何方。望著那緩慢而堅定的步伐,悠然而去的背影,莫名讓人心靜如水。
走到蜿蜒盤旋處,那僧人突然低吟了句。
“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p> 明明人已走遠,那聲音卻清晰渾厚,如深山之中暮色鐘鳴,余音裊裊,扣人心扉。
話音一落,僧人的背影剛好消失在山邊蜿蜒轉(zhuǎn)角處。
白子軒低頭看著盤子里的原封不動的糕點,輕輕一笑,就地坐在旁邊的石頭上,放下空碗,抱著盤子,拿了塊糕點,慢慢咀嚼。
“我們說怎么找不到你,原來躲在這一個人默默偷吃?。 ?p> 郭淳笑著走上前,自然的在白子軒身旁坐下,順手拿了塊糕點。
白子軒回頭望了望。
郭淳咬了一口糕點,“不用看了,就我一個人,我只是想出來隨便走走,沒想到碰到你在這偷吃糕點?!?p> 白子軒只是笑了笑,也不多解釋。
郭淳突然正經(jīng)問了句,“白兄,你當(dāng)初為何來空山書院學(xué)畫?”
“我……”白子軒簡單回憶一二,“因為喜歡畫畫,我爹……說,這里的畫師不錯,我們就來了?!?p> “純粹喜歡……”郭淳微微點了點頭,繼續(xù)吃著糕點。
“那你呢?”白子軒問道。
郭淳吃完最后一口糕點,摸了摸嘴角,嘴角一絲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因為……有人喜歡?!?p> 白子軒愣了愣,問道,“那你喜歡嗎?”
郭淳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糕點碎屑,“還行吧,有你們幾個在,感覺做什么都不會無聊,哈哈哈哈?!?p> 兩人相視而笑。
“要一起進去嗎?”
“好?!?p> 白子軒端著盤子,拿起身旁的空碗。
那碗放在白子軒身側(cè),郭淳方才沒有注意。
兩人慢慢往回走,邊走邊閑聊。
“你怎么還拿了個空碗出來?”
“剛才有位僧人路過……”
“哦,我知道了。有時候還挺敬佩這些游僧,看破紅塵,了無牽掛,身無一物,也能坦然淡定的行走與天地間?!惫就蝗粏柕?,“你說這些身上沒銀子還云游四方的人,平時都吃什么,睡哪里呢?”
白子軒微微一笑,“想象中可能會覺得很難,但其實只要出發(fā),走出第一步,一步一步往前走,船到橋頭自然直。餓了困了總會有辦法的?!?p> 郭淳故作擔(dān)憂道,“白兄,你活的這般通透,以后不會遁入空門,出家為僧吧?”
“出……出家?”白子軒微微搖頭,認真笑道,“應(yīng)該不會……我還是挺留戀這紅塵美景的。”
“哈哈哈……那實在可惜了?!?p> “可惜?”白子軒有些疑惑不解。
“是啊,我還想著,你若遁入空門了,等國畫比賽我就少了一個強敵?!?p> “這個國畫比賽……我也能去參加嗎?”
白子軒猶豫的是自己女子的身份,若是比賽規(guī)定只能男子參加,自己隱瞞參賽只怕不妥。
“當(dāng)然可以,以你的水平,進入最后一輪也沒問題?!?p> “還有很多輪?。俊?p> “那是自然,一輪一輪淘汰下去之后……”郭淳的聲音漸小,話未說完,突然止步。
白子軒也跟著停了下來。
“怎么了?”
“噓~看那邊?!惫咎ь^示意。
庭園轉(zhuǎn)角處,李穆廷站在田老先生前面,田老先生朝旁邊大步跨去,突然止步,兩人并肩而立。
田老先生目光淡淡望著正前方,悠悠嘆道,“你們官場上那些爾虞我詐與我無關(guān),與你而言,利用別人都是司空見慣。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你可以利用別人,但是你不應(yīng)該利用他的一片赤子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