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玉石

　　四十三

　　洗過澡，金言去廚房沏茶，若蘭則回沙發(fā)上等候。

　　金言走進(jìn)廚房，打開吊柜，見一排茶盒整齊地排列在吊柜邊側(cè)，順手取下一個金色的罐子，拿在手中看了看，見上面寫著“金駿眉”，便放了回去，又拿起一盒“西湖龍井”，打開青瓷色的盒蓋，捏了兩捏茶葉放進(jìn)紫砂西施壺中，覺得茶葉略少又捏了一大捏放進(jìn)壺中，方把茶盒放回原處，關(guān)上吊柜門。這紫砂壺原來是金總親手而制，壺身、壺蓋、壺鈕、壺嘴、壺把都有一些手工痕跡，但壺的肩部和腰部卻很挺拔，收展的也極為完美，插畫為遠(yuǎn)山連綿，飛鳥倦歸，一粒舟子上一極小的人物正泛舟江上，寥寥幾筆，遺貌取神，加上刻繪了古詩“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鳖D覺整個畫面沖淡閑遠(yuǎn)，遺世獨立，韻味悠然。

　　只見金言往“西施壺”中注滿熱水，然后欲取壺蓋蓋住，卻四處尋找不見，不由納悶，輕聲嘀咕：“哎，奇怪了，壺蓋呢？”說著在角柜、操作臺、飲水機、冰箱附近尋找了個遍，卻怎么也尋找不到壺蓋。

　　若蘭穿著奶白色吊帶真絲睡裙，倚在沙發(fā)上正翻看雜志，聽到金言不停地嘀咕，遂問道：“怎么啦？”金言說：“不知道把壺蓋放哪兒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比籼m聽了，放下雜志，趿拉著拖鞋走到餐廳幫著他一起找，但找了一圈卻仍不見壺蓋。

　　這時，若蘭靈機一動，笑道：“我們讓神靈幫助我們吧！”說著，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輕聲祈禱：“神靈啊，幫助我們找到壺蓋吧！”金言聽了，也雙手合十，默念神靈幫助。念完以后，金言忽然打開吊柜，一眼就發(fā)現(xiàn)小巧的壺蓋靜靜地躺在茶盒旁邊。金言取下壺蓋蓋在壺上，兩人不覺相視而笑。

　　若蘭得意地說：“你看，神靈還是存在的，尤其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祈禱的時候。”金言抿嘴一笑，用食指戳了一下她的額頭，若蘭低頭暗自偷笑。

　　金言一手端著西施壺，一手牽著若蘭的手回到客廳，兩人依偎在沙發(fā)上共用一個茶盞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茶來。

　　“想聽點音樂嗎？”金言問。

　　“想，你家有什么碟？”

　　“你過來看看?！闭f著拉起若蘭，來到電視柜旁，打開柜門，里面堆滿光碟。

　　若蘭不禁驚嘆道：“這么多啊！”

　　金言說：“都是我爸買的，大部分是電影，他愛看電影，他說從電影里可以直接學(xué)習(xí)很多東西，而且都是精華?！闭f著從里面翻出一張光碟，上面寫著克萊德曼鋼琴曲。他把光碟插入播放器中，優(yōu)美的旋律就輕柔地流淌出來。

　　金言躺在沙發(fā)上，若蘭側(cè)身躺在他懷里，兩人就這樣靜靜地被音樂環(huán)繞著。

　　“你喜歡誰的音樂？”金言問。

　　“平常我愛聽‘班得瑞’的。像《清晨》、《安妮的仙境》、《春野》、《寂靜山林》、《童年》，我都很喜歡。原來我睡不著覺的時候，就聽他的音樂。早晨醒來，在床上也喜歡聽。我不太懂音樂，只是覺得那音樂輕柔舒緩，很好聽。你喜歡誰的？”

　　“很多啊。不過還是比較喜歡熱烈一點的音樂。你看過《她比煙花還寂寞》這個電影嗎？”

　　“看過?！?p>　　“我特喜歡電影里杜普雷演奏的大提琴曲，自由悸動、熱烈絕決。”

　　“有一個大提琴家在車上第一次聽她演奏的曲子，就說她這樣演奏，肯定活不長。結(jié)果真的一語成讖?！?p>　　“擁有天賦異稟，生命絢爛至極，一語成讖又怎樣？”

　　“說明太過完美、太純粹的東西，注定不能長久。細(xì)水長流才可以永遠(yuǎn)?！?p>　　“但我就是特迷戀那份純粹、決絕。就像我喜歡刺目的陽光包裹著我一樣，明明知道會被灼傷，但我仍然喜歡。”

　　“我也喜歡純粹的東西，純粹不是簡單，是人們誤解了它，純粹其實是高級?！?p>　　金言將若蘭攬進(jìn)懷中，點了點頭，表示認(rèn)同。

　　“你喜歡哪類電影？”

　　“關(guān)乎人性的、哲理性的。像《云上的日子》、《肖申克的救贖》、《追風(fēng)箏的人》、《黑天鵝》......”若蘭不假思索，隨口說出一串影片名字。

　　“對了我還喜歡什么鋼琴師，對，是《海上鋼琴師》，我記得我當(dāng)時看完那個電影，再看電影宣傳海報，就覺得海報上那個背影就像是我，那艘船就是我的情感巢穴，那里是我的全部，我離開了那巢穴，就什么都不是了?！?p>　　金言聽后，推起懷中的若蘭，說：“未必！當(dāng)你經(jīng)歷多了就知道了，誰離開誰都能活。起來，給你看點東西?！闭f著拉著她，進(jìn)了父母的臥室。

　　走進(jìn)房門，迎面是一梳妝臺，上面擺放著一個紅色龍紋圖樣的多層化妝盒，旁邊是各類化妝品，左側(cè)放著兩個小相框，分別是他母親和父親的照片。若蘭拿起他母親的照片端看，那是一張黑白照片，女人長發(fā)披肩，目光寧靜，嘴角泛著淺淺的微笑。若蘭放下相框，贊嘆道：“你媽媽看上去很淑女呀?！?p>　　“那是做給別人看的?！苯鹧噪S意搭腔道。

　　若蘭忍不住笑起來，推了身旁的金言一把，嗔怪道：“有你這樣說你媽媽的嗎？”金言自知一時失了口，忙轉(zhuǎn)移話題，拉著她來到窗旁一組紫檀四門柜旁。打開柜門，蹲下找尋東西。

　　若蘭站在他身后，凝視墻壁上的一幅掛圖，但見畫面十分淡雅，遠(yuǎn)山連綿，江水蒼茫，歸帆點點，岸上有楊柳依依，畫中人正揖手深情作別。卷末有唐寅題畫詩一首：“金昌亭下送人行，天際殘陽對酒傾。重祝珍調(diào)無別語，依依楊柳不勝情?！比籼m正看得出神，金言一起身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方注意到金言從柜子里抱出一摞精致的盒子，并一邊往屋外走一邊說，“來，去沙發(fā)那，給你看看我家的寶物?！?p>　　若蘭隨著往外走，又掃了一眼另一副畫，那是一副濃淡相間的墨竹，但她來不及細(xì)看，只看到竹子之間的山石上有一排墨字，紅戳旁有“鄭燮”兩字。

　　兩人走出房間，來到沙發(fā)處，金言把盒子放到他身體的左側(cè)，讓若蘭坐在他身旁。然后看著若蘭神秘一笑，說：“閉上眼睛?！比籼m問：“干嘛？”“快點閉上?！苯鹧源叽偎?。若蘭無奈，只得一邊嘟囔他神秘兮兮，一邊閉上了眼睛。

　　這時候，金言悄悄打開一個漂亮的盒子，放到膝蓋上，說：“好了，睜開眼吧?！比籼m馬上睜開眼睛，一瞅，不覺驚叫起來。只見藏藍(lán)色盒子里，用黃綢緞隔成十個格子，每一個格子里放著一枚玉石，若蘭問：“哇，這么多玉，好漂亮啊。這都是真品嗎？”金言摸著玉石得意道：“當(dāng)然是真品，這是我爸爸這么多年收藏的?！闭f著，從一個黃綢緞格子里取出一件棕紅色玉雕龍，拿在手中讓若蘭觀看。

　　“這是一塊高古玉，看這沁色過渡自然暈散，這叫入骨。假的就很生硬?！?p>　　金言放下又取出另一塊握在手中搓了搓，打開手心說道：“這是玉握。過去人死了一只手握著一個?？催@像什么？”

　　若蘭仔細(xì)端詳，猜到：“是豬嗎？”

　　“對，八刀豬。你看這兩邊雕刻的線條，像不像八字?！?p>　　若蘭又仔細(xì)觀看，果然像漢字“八”。

　　“聽我爸說，古代貴族很講究，人死后九竅都得塞上，就用玉石。嘴里塞玉蟬。手里就握著這種玉豬?！?p>　　“不是七竅嗎？”

　　“那是臉上，還有別處，你不懂?！?p>　　“干嘛，嘴里放玉蟬，手里握豬啊？有說法嗎？”

　　“當(dāng)然有。蟬不食人間煙火，只吃露水，可以幫助人轉(zhuǎn)世。豬是財富，你看每次過年，我們都貼肥豬拱門那種剪紙，就是代表財富。手握玉豬，有財力?！?p>　　若蘭聽了，茅塞頓開，又拿來仔細(xì)看了又看，方撂下。

　　如此金言一塊塊拿給若蘭看，并為她逐一講解了玉石的來歷及雕刻圖案的寓意，看完一盒又打開另一盒。

　　玉石顏色各不相同，有綠色的，白色的，墨色的、黃色的，紫色的，紅色的......雕刻圖案也各不相同，有浮雕的，也有鏤雕的，也有的依隨玉的顏色雕刻出圖案的，真是一塊塊精美絕倫，美得讓人目不暇接。

　　最后金言拿出一塊帶紅色血絲的玉石，他摩挲著玉石說：“這是一塊老玉，人死的時候隨葬的，年代久了，尸血慢慢沁入玉石肌理，就有了這種紅色。你來摸摸?！比籼m一聽尸血沁染，早嚇得不行了，忙縮了手，讓金言快收起來。金言笑道：“古玉有什么害怕的，真是膽小。”說著，整理好玉盒，摞在一起，抱著盒子一邊往臥室走，一邊說：“我爸媽這屋墻壁夾層里和保險柜里還有很多更珍貴的玉石呢?！?p>　　若蘭坐在沙發(fā)上，自斟了一盞茶，慢慢喝著，這時金言走出父母的房間，側(cè)身倚靠著門框，一只手背在身后，笑瞇瞇地看著若蘭。若蘭見狀，忙笑問：“干什么，倚在那兒？”這時金言忽然把手向前一伸，然后高高舉起，手里竟拿有一把明晃晃的劍，直指天花板。

　　若蘭驚異地問道：“什么劍呀？舉著它做什么？”金言向前挪了幾步，像一位俠客似的左右揮了揮劍，說：“過來，自己瞧?！比籼m忙起身，笑著走過去觀看。只見金言用手指指著劍柄上的字，自豪地說：“看見了嗎？中正劍。”若蘭俯身貼近劍柄仔細(xì)一瞧，果真看到上面刻著“中正”字樣。金言說：“這是我家傳家之寶，還有一張我奶奶懷抱時候的老照片，照片里面還有宋氏姐妹呢?！闭f著收了劍，又拿來照片指給若蘭看，若蘭看后，果真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