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對視半刻,連忙奔出帳外。
因使團所處驛館外有土奚律武士護衛(wèi),還有一重槍寨,因此直到三人行至街面上才看到,行人確實比往常多出數(shù)倍。
雖然身在權(quán)貴云集的泉上城,但現(xiàn)下是寒冬臘月,夜里已經(jīng)十分寒冷,往常過了晚飯時候,除了花樓賭坊等場合,尋常街面上幾乎已是看不到人了。
有些人手里還舉著火把照亮,仔細辨認之下,承曄發(fā)覺以青年男子居多,雖然暴亂之中參與者一定是男子居多,但如此場面仍是不由得人不起疑。
“這情形很是蹊蹺啊?!?p> 承曄轉(zhuǎn)身探詢,見身后又出來幾個人停在街旁。
站在最前面的是李沖和費文理,想來他們也發(fā)現(xiàn)有暴民入城,特地出門查看。
畢竟為官多年,見識也自然多些,李沖借著幾名近衛(wèi)手里的燈籠,極目往東西兩側(cè)的道路盡頭望去:
“不應(yīng)該啊,官府沒有派人巡防安撫的嗎?”
仿佛是為了應(yīng)對他的疑慮,東面不遠處很快想起了嘈雜的馬蹄聲,夾雜著武士的揮鞭喝罵聲。
不一會兒一眾人面跑到使團眾人眼前,馬上領(lǐng)頭的將官向眾人微微致意便待離去。
小稟義跟著其父行商日久,頗認識一些不大不小的土奚律貴人,只見他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揮手攔下馬,嘴里用土奚律語喊了句什么。
那人急收了馬韁繩,俯下身待看清了小稟義的臉,才和氣地回復(fù)了一句。
小稟義扭頭向大家道:
“這是王帳中的多賴領(lǐng)隊,他們奉命巡防城內(nèi),叫咱們盡量別出門?!?p> 幾乎是同時出口,費文理和承曄問道:
“眼下是哪位大人負責(zé)城中的警戒?”
眼下摩多可汗受傷、鐵勒王不在城內(nèi),巡防警戒由誰負責(zé)至關(guān)重要。
小稟義向那多賴領(lǐng)隊一番問答過后,向伸著脖子等答案的使團眾人喊道:
“拉木倫王暫管?!?p> 意料之中。
短暫的靜默之后,承曄向李沖說道:
“眼看外面亂起來了,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叫大家都回到帳中聚在一處,囑咐護衛(wèi)們做好警戒,以防有變?!?p> 回去又和李沖確認過世蕃被幽閉之處的守衛(wèi)情況,心中仍有疑惑,這才將阿小和小稟義帶到帳子內(nèi)重新詢問摩多被刺傷之事。
“公主身邊的人說,是烏洛地界上紅葉部的一名妃子,因部族的水源被其他部族搶了,并且釀出民亂的禍事,夜間摩多到了她帳內(nèi),不一會兒便傳出被刺的消息,想來是那妃子對水源之事心懷怨懟所致?!?p> “哈哈哈,這事應(yīng)該問我的。”
小稟義剛將半個桔子塞進口里,聽了個大概,便鼓著嘴湊在二人中間搶著要說。
“紅葉部世代居住在烏洛西北部,屬地內(nèi)有一眼泉水,傳說幾百年未曾枯過。為了與周邊部落為善,紅葉部歷代都恪守族規(guī)保護水源,是以其下游地域的各處部落都能用到泉水,沒有缺水之虞。”
“誰知近期出了個事情,烏洛當(dāng)?shù)氐拇蟛柯溥郴鸩縼砗退麄儞屗戳恕?p> 趁著小稟義費力吞咽口中食物之時,阿小又搶了一句。
兩人磕磕絆絆你一句我一句才將這個故事說圓乎了。
今年初,叱火部利用財帛和美女賄賂了烏洛當(dāng)?shù)氐拇箝L老,將部族牧馬和扎營地嵌入紅葉泉附近。那原本是紅葉部的屬地,兩個部族之間不免經(jīng)常發(fā)生摩擦沖撞。
因紅葉部人少力量微博,兩部沖撞之后經(jīng)常吃虧,也向烏洛大長老告狀,誰知叱火部早以財貨收買了大長老們,因此每次申訴都被搪塞甚至無視。
直至今年冬季地氣干旱,紅葉泉本就出水量少了,又要供著更多的人用度,日常的用水便捉襟見肘起來,幾乎每天都有紅葉部的族人被叱火部驅(qū)趕欺凌。
近期叱火部更是將部族馬場扎寨于紅葉泉旁,不許紅葉部族人靠近泉眼,放馬之后更是聽任馬匹牲畜踩踏便溺。
這樣挑釁欺凌終于激怒了紅葉部,他們聯(lián)合定居在紅葉泉上下游的十?dāng)?shù)個小部族,一起向叱火部發(fā)難。
紅葉等部積蓄多時的怨憤一朝釋放便不可收拾,這萬余人先是奪了叱火部的馬場,接著又燒了他們的帳子。
那常與叱火部交好的烏洛大長老很快便派人來鎮(zhèn)壓,這下更是亂了套,又有新的部族加入紅葉諸部,或者更有趁勢渾水摸魚的人也加入爭斗,抗議烏洛大長老的人眾瞬間發(fā)展到三萬人。
乘著這股血氣,這群烏合之眾竟殺了烏洛大長老和幾個部落族長,又有不安分的人眾馳馬到了泉上城來,趁亂劫掠城中平民和商戶的財物。
鐵勒王派出兩千部眾并一名上差前去彈壓,也陷于亂民之中,折損了十之七八。
不得已,鐵勒王只得親自出面,帶萬名精銳前往烏洛鎮(zhèn)壓民變。
“唉”,承曄呼出一口氣。
雖然自己年少,見識不夠,但畢竟常年受父兄教導(dǎo)指引。
烏洛民變,若說中間沒有人刻意挑撥造勢,他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
有近衛(wèi)靠近帳簾,輕聲稟道:
“衛(wèi)大人,有人自稱是鐵勒王帳中下人,有急事請見?!?p> 帳中三人都是一愣,承曄向外喊道:
“帶人進來罷?!?p> 不一會兒,近衛(wèi)引著一名膚色微黑的女子進入帳內(nèi)。
承曄仔細觀察她,確實穿的是下人服侍,但卻十分面生,他確定并未見過此人。
“大宸來的衛(wèi)大人,婢子茶影,是鐵勒王帳的下人,平時跟在曲貴人身邊的?!?p> 此人出口竟是流利的漢話。
這次倒是小稟義先反應(yīng)過來,他長長“哦”了一聲,承曄這才想到她說的是鐵勒王侍妾曲伊人,瞪了小稟義一眼,這才溫言回到:
“曲貴人與咱們只有南苑圍獵之時的一面之緣,不知此時前來有何見教?”
“大人說笑了,咱們貴人在王帳之內(nèi)做的事,大人們豈有不知的?”
茶影很是膽大,說完這句話之后,微笑著深深看了小稟義一眼。
承曄知她在暗示曲伊人是江稟義安插在鐵勒王身邊的暗線,心里疑竇叢生,面上卻只得保持神色不便,也不答話,只靜靜看著茶影。
“婢子此次冒險前來,實在是因為事情緊急,需要從幾位大人身上獲取助力。”
“使團與貴國互市之議已然失敗,我們暫時被困在驛館之中,貴國鐵勒王家中的大事,我們怕是幫不上什么忙?!?p> 所謂暗線,自然是伏在暗處最好,如今遣臉生的婢女前來已經(jīng)十分不妥。
河陽織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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