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的戰(zhàn)況更為慘烈。
阿小分出一半的侍衛(wèi)留守在南門以防有變,自己和小世子則帶著剩余的人馳援身在東門的曲伊人。
這幫人分明想利用火馬佯攻南門,而暗中將攻擊重點放在遍是下人居住的氈帳、守備松懈的東門處。
因鄰著馬場,東門料草堆放較多,由拉木倫王的部屬偽裝成的亂民甫一到槍寨前先行射了三通火箭,就近的料草堆立時被引燃,火勢連成一片。
有叛軍乘著火勢引發(fā)了慌亂,墻內(nèi)眾人猶自亂成一團時,自較低矮的槍寨處向內(nèi)攀爬,這下更是嚇傻了守在東門的侍衛(wèi)和家丁。
正值曲伊人自南面趕回來之際,見到王帳守衛(wèi)已經(jīng)潰散,她先狠心砍殺了領(lǐng)頭往內(nèi)逃跑的人,立馬橫刀,氣勢如虹地喝道:
“后退者當即砍殺,守住王帳我們才有活路!”
她一馬當先揮刀砍殺過去,寒光過處,一時浴血披靡。
身后眾侍衛(wèi)家丁見一弱女子竟然勇烈如此,不由也群情激昂,跟在她身后向前沖殺。
如是直到阿小帶著小世子前來支援,王帳守衛(wèi)已經(jīng)倒下十之七八,曲伊人的座駕早已不知蹤跡,全身血跡斑駁,仍在與五六個亂軍纏斗。
“曲伊人,南門守住了!”
鐵勒王世子向她大喊道。
伊人揮刀斬傷一名身前的亂軍,只來得及快速回頭道了聲“世子爺辛苦”。
阿小瞧的真切,迅疾猱身上前,擎劍格擋住一名偷襲者趁機刺往她后心的一刀。
眼前亂軍仍然如潮汐般自槍寨罅隙進入,而寨內(nèi)的侍衛(wèi)和家丁卻不耐亂軍無休止地攻擊,逐漸顯露疲態(tài),阿小情知此時兇險異常,勝算十分渺茫,只得護著小世子跟在曲伊人身旁且戰(zhàn)且退。
“東門快要守不住了,貴人可有應(yīng)對之法?”
“請小大人護著世子到家人們身邊去,這里一應(yīng)有我!”
只是一句話分了神,曲伊人便左臂和腿上同時著了算計,皺眉悶哼一聲,又咬牙向作勢要來助她的阿小喝道:
“走!”
阿小陡地一個激靈,“貴人一定要保重!”
斬掉身前糾纏的亂軍,拉起小世子向后奔去。
方才離別之時那廝殺在亂軍包圍之中的一抹麗色,如此狠毅果決,絕非尋常女子所有。
她究竟是什么人?
阿小喃喃自語。
“我的身份也不光彩”,殺了茶影之后,她滿臉凄苦和不詳?shù)纳裆吃谀X海里,逐漸沒入一片火光之中。
“火……火!”
鐵勒王世子一臉悚然,望著在營帳的最深處次第燃起來的火,那張牙舞爪的火舌自他眼底蔓延到最深不可見的地方而去。
“人……那里,家人!”
阿小這才想到,之所以整座王帳都不見一名主人在外御敵,而是由鐵勒王侍妾多方奔走,想來是王帳內(nèi)的王妃郡主貴人等一眾內(nèi)眷已經(jīng)被藏在營帳深處了。
現(xiàn)在起火之處極有可能便是他們的藏身之所。
阿小心內(nèi)一陣驚悸,沖著火光發(fā)足疾奔,前方逐漸有人以土奚律語大聲呼喊著。
鐵勒王世子面上神色稍緩,雙手籠在嘴邊,向人聲傳來的方向大聲回應(yīng)著。
幾個黑影很快自帳篷的暗影里轉(zhuǎn)出來,遠遠看見他們便大笑著向他們狂奔而來。
搖曳火光之下,當前一人的刀光寒色凜凜閃過,面部因猙獰大笑而分外扭曲。
不好!
后背一陣戰(zhàn)栗,阿小拉了小世子的手向后退去,右手掣出腰間長劍相護,劍舞寒光,擋住射來的飛羽。
兩名大漢已經(jīng)欺身上前,揮刀刺向他腹部和肋間。
阿小揮劍反手格開刺向肋間的一刀,正要向另一人拿刀的腕上削去,此時身側(cè)白光閃過,小世子驚叫出聲。阿小只得擰身來擋,刺中身后之人,只來得及以左臂格擋正面攔腰而來的一刀,刀鋒方向稍偏,貼著手臂斜著劃過。
一陣火炙般的疼痛自左臂襲來,阿小抽了口涼氣,凝神挺劍斜刺,劍尖自方閃身而過的漢子后背刺入,那人應(yīng)聲倒下。
不及將劍抽出,他又待抬腳踹向身后舉著刀看來的人,卻聽到皮肉被利器割裂的聲音,鐵勒王小世子手中的寶刀兀自滴著血,握著刀柄的手不知是因害怕還是激動,正在微微顫抖。
阿小拍拍他的背以示感激,周邊難得有一時的靜謐,夾雜著火焰氣息的風(fēng)聲里傳來更多搜尋的呼喊,阿小示意小世子噤聲,反手自尸體上抽出劍來,刺向不遠處受了傷在地上嗚咽翻滾的人。
不及多做解釋,他拽下小世子腰間懸掛的刀鞘向身旁遠遠擲去。
“當啷”金屬撞擊在地面上發(fā)出清亮的聲響,便有人喊叫著向刀鞘跌落的方向?qū)とァ?p> 阿小則攜了世子的手快速向相反的方向移動,轉(zhuǎn)入一所低矮的帳篷內(nèi)。
不多時便有混亂的腳步聲自外面經(jīng)過,許是王帳內(nèi)大大小小的帳篷太多的緣故,晚上搜尋的人并無耐心一座座逐個在帳篷中翻找。
這間氈帳應(yīng)是當做倉庫用的,里面儲滿了衣箱和皮料,二人將身體埋在堆疊的皮料中。
抑制住陳年衣料中灰塵帶來的微嗆之感,阿小壓低嗓子,以極低的聲音緩慢地向小世子解釋道:
“眼下情況危急,王帳中的家人想是仍然躲在某處未被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帳外太多找尋世子的人,我們不能貿(mào)然前去會合,只得在此地暫避一時?!?p> 經(jīng)過今夜幾番聯(lián)手殺敵,小世子在心中早已對他十分信任,雖然對漢話一知半解,但觀看帳外情形已知阿小的思慮和計劃,便拉過他一只手握著,鄭重點頭應(yīng)了。
阿小將臉埋在衣料中,四肢的疲憊產(chǎn)生的酸麻之感傳來,傷口上的痛感逐漸麻木,神思卻異常清醒。
拉木倫王如若反叛,大約是想活捉鐵勒王家人威脅他做出讓步或者停止兵戈,所以鐵勒王的家人即便被找到,在目前當暫無性命之憂——當然,如果拉木倫王要挾鐵勒不成,則極有可能遷怒于他家人,屆時就難保性命了。
然而眼下的境況是,曲伊人所守的東門早晚要被攻入,在內(nèi)又有下人和闖入的武士四處搜尋鐵勒王的家人,如果再無新的援兵前來,那是真的無計可施了。
他瞥了眼身旁因極度驚嚇和疲憊而墜入沉睡之中的小世子,臉上浮現(xiàn)一絲苦笑。
只是出使異國,竟然要為了他國王族拼上自己性命了,這算什么。
河陽織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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