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Cyberspace 賽博空間

　　母親整日以淚洗面，仿佛失去靈魂變成了行尸走肉一般，茶不思飯不想，食不下咽。

　　藍楓給母親喂了粥——這粥當然不是他親手做的，家里有小型廚房機器，只要倒入相應的原料就能自動制作簡單的熱食——之后便出門而去。

　　他是走著去的。

　　藍葉的銀行賬戶被凍結了，藍楓自然便沒法大手大腳地花錢了，這究竟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至少他覺得不太行。

　　今天早上他就收到了徐傲的郵件，是用藍葉的藍屏賬號給他發(fā)的。

　　差不多一兩個小時，他就到了市中心。矗立在他面前的，是千層之高的Windows華夏分部大廈，超合金建材與超原子級雙層真空玻璃的完美結合體，光耀萬丈，甚至可以說是市中心的光污染集合體了。全息的影像在大廈的四面不停地播放著，無非是些消費陷阱和欲望囚籠。

　　大廈的每一層都有活動門，太陽能飛空車來來往往，一派繁榮熱鬧的景象。

　　藍楓走進大廈，乘上外置型磁控電梯，一路平穩(wěn)地來到了最高層。沒有人阻攔，仿佛一切都已經(jīng)吩咐好了一般。

　　最高層是總經(jīng)理辦公室，簡潔而高科技的布置，各類電子屏幕浮動在雪白的墻壁上，全息投影在辦公室的頂上方投出“總經(jīng)理辦公室”這么一行字。

　　“進來吧，你來得太晚了?！毙彀磷谫即蟮霓k公室里，翹著二郎腿，品著龍井茶，十分悠閑。

　　藍楓一言不發(fā)地走了進去，這里不僅僅只有他和徐傲，還有一男一女，但是那個惡心的狗腿子不在，這讓藍楓大為舒心。

　　“那么，人終于到齊了?！毙彀练畔虏璞?。

　　“你可沒告訴我還有兩個拖后腿的?！弊谏嘲l(fā)上的那個矮個子女孩聲音有些冰冷，質問徐傲道。

　　藍楓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了過去，那女孩最多也就是初中生的年紀，嬌小得像洋娃娃一般，一頭紅色的齊耳短發(fā)，很怪——雖然藍楓也染了藍發(fā)，并沒有資格說別人——她身上穿著玲瓏有致的深紅色電子服，無數(shù)湛藍的電子節(jié)點在上面閃爍。

　　“不要介意，俗話說有備無患，誰又能保證你一個人就能完成任務呢？”

　　“你在質疑我的能力？”紅發(fā)女孩瞇了瞇眼睛，透露出一絲危險的氣息，仿佛伺機而動的老虎一般，那雙紅色瞳孔的眼睛里是完全和她年齡不相符的深邃。

　　徐傲無視了她：“那么，幾位相互介紹一下吧?！?p>　　“哼，我叫赤坂，職業(yè)是賽博黑客。”紅發(fā)女孩有些不甘心地撇過頭，嘖了一聲，報上了自己的名號。

　　“黑鴉，賽博黑客?！笨吭谌该鞑ＡТ芭缘哪莻€似乎十分沉默寡言的黑衣男人這么說。

　　“呃，藍楓......普通人?！?p>　　“什么？！普通人？！”赤坂拍案而起，瞪著徐傲，“你幾個意思？故意找來拖后腿的？！”

　　黑鴉卻絲毫沒有動容，似乎并不在意藍楓的身份，不，倒不如說，他根本沒有將藍楓放在眼里。

　　徐傲卻輕輕地聳了聳肩，一臉無辜：“我保證，他會派上用場的?！?p>　　赤坂也不好再多說什么，畢竟徐傲才是雇主。她只好又狠狠瞪了藍楓一眼，隨后倒回了沙發(fā)里。

　　藍楓擦了擦額頭的虛汗，不禁暗中替自己可憐起來，居然被一個小女孩鄙視了......

　　“這次行動的具體計劃暫時先不透露，明天早晨六點到這里集合。在此之前，赤坂，你先帶藍楓熟悉一下賽博空間，免得到時候無法適應。那么解散。”徐傲拍了拍手。

　　“嘖，真麻煩?！背噗鄰纳嘲l(fā)里跳起來，然后徑直往外走去，進了外置型磁控電梯，這才瞪著茫然無措的藍楓，罵道，“新人，還站著干什么？！給我跟緊點！”

　　“?。苦?.....”藍楓撓了撓頭，連忙進了電梯。

　　......

　　“所以......這里是......”乘著地行車，赤坂和藍楓來到了一幢十分高端華麗的五星級酒店，和眼前這座富麗堂皇的精美制品比起來，之前的那座龐然大物就相形見絀許多了。

　　“徐傲安排的酒店，最上面的總統(tǒng)套房。”赤坂隨口解釋著走了進去。

　　“好家伙，真闊綽......”

　　直到他倆進了窗明幾凈、寬敞舒適的總統(tǒng)套房，藍楓才突然意識到，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和女孩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值得載入史冊，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赤坂，你幾歲了？”藍楓突然問道。

　　赤坂扯了扯嘴角，像是看社會垃圾一樣地看著他：“你要是敢動手動腳，我立馬就讓你嘗嘗腦死的滋味。”

　　藍楓訕訕地笑了笑。

　　人生第一次搭訕，失敗！

　　“時間緊迫，現(xiàn)在就開始訓練。”赤坂先是將玻璃窗調成了不透明模式，然后背對著藍楓，拉出了自己的藍屏，同時從衣兜里摸出兩塊芯片聯(lián)結電極。

　　“誒？現(xiàn)在？！現(xiàn)在可還是中午誒！”

　　“不想訓練？那也沒關系，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腦死了別怪我?！?p>　　“好吧，我訓練就是了......”

　　赤坂搗鼓了幾下，將一塊電極貼在自己的側腦，然后將另一塊遞給了藍楓。

　　“這玩意兒怎么用？”藍楓捏了捏薄薄的電極片，好奇地擺弄著。

　　“別亂動，弄壞了你賠。芯片聯(lián)結電極是用來接入賽博空間的裝置，只要貼在靠近大腦芯片位置的地方就好了。然后打開你的藍屏，你會在屏幕右上角看到一個叫<賽博網(wǎng)>的藍色按鍵，點擊它，然后選擇一個賽博網(wǎng)絡進行連接，就能進入賽博空間了。”

　　“喔，我還是第一次玩這個誒！”

　　“這可不是玩，賽博空間是屬于精神與靈魂的空間，你要是在那里被冰墻或者病毒殺死，就會腦死亡，在其他的一些情況下，也有可能陷入腦死狀態(tài)。要是抱著娛樂的心態(tài)，我勸你還是趕緊退出任務。”

　　“是，受教了......”

　　于是藍楓將電極貼在側腦，在身前畫了個圓打開了自己的藍屏，點進了賽博網(wǎng)界面。

　　頓時一列五顏六色的選項映入眼簾，怪異的七彩數(shù)字從界面中逸散而出，仿佛侵入了現(xiàn)實空間一般，所有的字符都在不停地跳動著，像是具有生命力。

　　“賽博網(wǎng)絡分為兩類：公用網(wǎng)絡和私人網(wǎng)絡。前者為方便他人使用，一般不含密碼，后者則需要密碼來進入。”藍楓和赤坂坐在沙發(fā)上，赤坂稍稍往藍楓身邊側了過來，指了指賽博網(wǎng)最上面一個選項，“這是我的私人網(wǎng)絡，密碼是Chiban123?！?p>　　“保密性可真強......”

　　“私人網(wǎng)絡的密碼其實只是一種保障而已。因為私人網(wǎng)絡的擁有者在其賽博空間內的權限很大，甚至可以掌控訪客的生殺大權，所以以防萬一有人傻不拉幾地點錯網(wǎng)絡，設置了密碼這種安全措施。”

　　“原來如此，那我只要輸入密碼就能進去了是嗎？”

　　赤坂點了點頭。

　　于是藍楓點擊了赤坂的私人網(wǎng)絡，然后輸入了密碼，最后按下了“連接”按鍵。

　　一瞬間，藍楓感覺自己漂浮了起來，四周的重力淪為虛無，五彩繽紛的線條從視野的每個角落涌來，像是光芒一般流逝而過，螺旋，渦輪，海潮，旭日，蒼山，幽月，無數(shù)的怪異現(xiàn)象不停地迸發(fā)，最終趨于黑暗，在黑暗中，萬物再次誕生，重力回歸，宇宙重塑，一種自由與暢意之感油然而生，腳下出現(xiàn)無數(shù)的電子節(jié)點，然后散發(fā)出藍光紋路，無數(shù)的紋路與節(jié)點連在一起，構成了一片黑藍相間的大地。

　　藍楓和赤坂落在了賽博空間的地面上。這里以黑色為主色，除了地面有著幽藍的數(shù)碼紋路外，天空、遠方無外乎是清一色的黑。

　　“所有的賽博空間都有一個起始面，我們稱其為基面?；嬉话闶墙⒃谀硞€特定的水平面上，像這個賽博空間的基面就是以我的腳底為中心點建立的水平面。”赤坂解釋道。

　　藍楓踩了踩基面，很硬實，與現(xiàn)實的感覺并無差別，藍楓甚至覺得這比現(xiàn)實還要真實：“那要是我在比你更低的地方連接這個賽博空間，我豈不是會被卡在基面里？”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沒錯，但是目前還沒有人實際嘗試過，因為誰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p>　　“那基面下面是啥？”

　　“因人而異。有些人會在基面下設置填充的土石，有些人會填充海洋，有些人什么也不填充?！?p>　　“那你呢？”

　　“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p>　　“好吧，這么說要是我在基面之下連接，就沒辦法上來了是吧？”

　　“你可以主動斷開連接?！?p>　　“有道理。所以說，訓練是要訓練什么？”

　　“你已經(jīng)通過訓練的第一環(huán)節(jié)了?！背噗鄥s這么說，同時有些奇怪地打量著藍楓，“第一環(huán)節(jié)是適應賽博空間，按理說，第一次接入賽博空間都會產(chǎn)生不適感，就連我這種天才在第一次的時候也花了好幾分鐘才適應過來。”

　　“我倒是沒有不適感，反而覺得挺舒服的?！?p>　　“大概人與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吧......”赤坂有些不滿，似乎是覺得自己被藍楓比下去了，但她隨即便釋然了，“不過小子，賽博空間可是賽博黑客與冰墻的世界，我就讓你見識一下本天才黑客的實力吧?！?p>　　“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稱呼為小子令我顏面何存啊......”

　　“閉嘴，我在賽博空間里度過的時間少說也有二十年，在這里，我可是你的前輩！”

　　“是是是，前輩……”

　　赤坂嘴角勾起，然后拉出了一個紅屏，白皙如玉的雙手在其上飛快地舞動著，仿佛在彈奏一首美麗卻瘋狂的樂章，藍楓只能看到一片片富有韻律的殘影。

　　赤坂一邊操作一遍解釋道：“這是賽博控制臺，專屬于賽博空間的操作界面，由賽博之王凱斯創(chuàng)造，是賽博黑客最強大最致命的武器?！?p>　　“賽博之王？”

　　“賽博之王凱斯，是真正意義上第一個完全掌握了賽博空間的黑客，他的精神與意志一直守護著賽博空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賽博空間的終極冰墻。雖然他的肉身已經(jīng)死亡，但其精神卻被保留在了思想盒之中，一直連接著賽博空間，據(jù)說能夠入侵所有的賽博網(wǎng)絡。”

　　“不明覺厲，說起來，冰墻又是什么？”

　　“小子你也太無知了吧？簡單來說，冰墻就相當于電腦的防火墻，但是又遠遠超越了防火墻。在賽博空間的大多數(shù)網(wǎng)絡里都存在著冰墻，這是一種無法用量詞來形容的賽博體，有大有小，有弱有強，最根本的作用是用來守護一些存在于賽博空間內不能讓人觸碰的事物，由此又發(fā)展出了抹殺入侵者的職能，能夠讓賽博黑客腦死。”

　　“嚯，真危險，我們也要對付那種東西嗎？”

　　“大概吧?！?p>　　此時，赤坂停下了操作，靜靜地抬起頭望著遠方的天際。

　　只聽一聲恐怖而令萬物屈服的龍吟震懾天地，一頭神話生物從漆黑的天空探出頭來，然后揮震著巨大的肉翼，直沖而下，一個反轉回旋又升天而起，最終口中積蓄起上千攝氏度的赤焰向藍楓他們俯沖而來。

　　“喂，龍！是龍啊！”

　　“我知道，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p>　　“啊？不，不是，你的造物可是沖我們來了??！快想想辦法??！”藍楓火燒火燎地抓住赤坂的雙肩使勁搖著。

　　“別搖了，你看好了。”

　　“?。俊?p>　　赤坂胸有成竹地舉起手，對準巨龍的方向，然后，僅僅是握住了拳。

　　瞬間，數(shù)把巨大的光劍憑空浮現(xiàn)在巨龍的四周，如驚雷一般，帶著恐怖的音爆貫穿了巨龍的軀干，把它捅成了篩子。巨龍頓時像煙花一樣爆裂開來，化作一團血雨灑下，又細又密，卻迅速蒸發(fā)殆盡，無數(shù)的肉塊隨著爆炸飛過藍楓身邊，像血紅的流星雨一般砸在基面上，煙消云散。

　　藍楓目瞪口呆，嚇得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賽博黑客的力量，源自于精神的想象和意志的訓練，在這里，我們可以超脫肉身的束縛，成為自由的神靈，徜徉在數(shù)碼的真理海洋，免除一切煩惱，消除一切規(guī)則，將世俗一腳踢開，擁抱永恒的靈魂，這就是我們的世界，美麗而又危險的天國。”赤坂轉過身來，對藍楓邪魅一笑，“歡迎來到，賽博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