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母女倆沒有平日里浮于表面的溫情,此刻空氣仿佛都結(jié)了冰。
王玉霞忍著怒氣,盡量和顏悅色地勸道:“燃燃,你別任性啊,你在這個世界上還能靠誰?留在B市,媽媽會把你后半生都給安排好,將來我老了還得指望你呢,我是一定不會虧待你的?!?p> 陸燃燃淡漠地說:“你不是我的依靠,最多是我暫時的提款機,我更不會是你的依靠,但是以后我會給你錢養(yǎng)老的。”
王玉霞額頭間的筋突突地跳,“你這孩子說的什么話!我可是你的親媽!這件事沒得商量,明年我會給你找好工作的地方,你到時候就開始實習吧!你呀,就是在村里待久了,什么都不懂。”
陸燃燃諷刺一笑,“是啊,我在村里待久了,本來我以為我還要在村里待一輩子呢。謝謝你讓我開了眼,既然我開了眼,就沒那么好糊弄了,你管不住我的。”
王玉霞聲音里也染了冷意,“陸燃燃你不要以為你翅膀硬了,我告訴你,你現(xiàn)在還是靠我生活的。吃喝拉撒,學費,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花我的錢,你哪來的資本對我說不?”
所謂蛇打七寸,這算是扼住了陸燃燃的咽喉,陸燃燃不敢再囂張,低垂著頭不再反駁。
她才十七歲,出去打工都沒人要,如果王玉霞不再給她打錢,她都沒法正常讀完職高,吃喝拉撒都沒有了著落。
好漢不吃眼前虧,沒必要和她一爭高下,反正拿到了畢業(yè)證,她想去哪,誰又能攔得住?
這么想著,王玉霞說的話就不那么刺耳了,她聽著仿佛在聽別人的事。
王玉霞想得挺美,小的時候甩開孩子不管,如今人到中年,身體不復從前,才發(fā)現(xiàn)連個可以依靠的人也沒有。
這才想起這個親生女兒來,她支付了三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卻想要陸燃燃用一輩子來償還。
說白了,王玉霞這段婚姻是很沒有保障的,老劉隨時有可能因為嫌棄她和她離婚,就算老劉沒和她離婚,一旦老劉去世了,老劉的子女也容不下她。
陸燃燃好歹是親生的,她無論如何也不敢不養(yǎng)自己的親媽,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更何況這三年花了她王玉霞的錢,這也是為什么在沒有一個人來醫(yī)院陪她的情況下,她能理直氣壯地使喚陸燃燃過來。
陸燃燃的想法則和她完全不同,她以為王玉霞只是在完成自己的撫養(yǎng)義務(wù),卻不想王玉霞是有深謀遠慮的,把她的未來寄托在陸燃燃的身上了。
陸燃燃素來孑然一身,習慣了獨來獨往,這種憑空跳出來的母女親情,她是沒辦法消化掉的。
讓她把自己的一生和王玉霞捆綁在一起,更是不可能的。
小的時候,她因為父母的原因而被村里的小孩丟石頭,臉上淌著血一個人到河邊洗臉,看著一滴滴血從頭上滴到水里,在水里慢慢暈開。
當時她就在想為什么她不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呢?為什么她要有父母呢?有父母到底給她帶來什么好處呢?只有無盡的羞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