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義此刻候在府衙之外,不停踱步。
過了一會兒,衙門口走出一個中年人,正是今日隨堂的師爺。
金義忙迎了上去問道:“師爺,怎么樣了?”
師爺寽著自己的兩撇胡須,目光狡黠地看著金義道:“本來縣令大人今日就要處決了他,我給勸下來了?!?p> 聽到這話,金義大喜,忙問道:“那師爺他什么時候會被放出來?”
師爺不答反問道:“說起來,他是你什么人,你為他做這么多值嗎?”
聽到這話,金義愣了一下,看來事情沒那么簡單,忙從袖里掏出一張銀票塞給師爺,堅定地開口道:“過命的交情,為了他我做再多都行?!?p> 師爺不動聲色地把銀票收了起來,嘆口氣道:“他得罪的可是林府,縣令大人說了過段日子還要斬了他。”
看了眼金義著急的表情后,師爺嘿嘿笑了一下道:“不過也不是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想來他也不過是個爬蟲而已,我先回家去了,明日再談吧。”
金義忙攔住師爺去路,臉上堆笑道:“師爺,我在百花樓定了個雅間,不如我們?nèi)ミ叧赃吜???p> 這百花樓與那醉仙樓倒是可以相提并論,百花樓好吃的不是飯食,而是姑娘,這百花樓可以算是這煙城的第一大青樓了。
師爺聞聽此話,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笑容,輕輕拍了下金義的肩膀道:“金義啊,你要是早這么懂事兒,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當(dāng)上捕頭了,哈哈?!?p> 金義臉上陪著笑,一路彎腰陪著師爺往百花樓走去。只是金義平時都是挺著胸膛走路的,不會彎腰,此刻佝僂著身子走在師爺身邊有點滑稽,看去略感心酸。
兩人剛步入百花樓所在的巷子口時,就聽到了絲竹樂器的演奏聲和嫖客推杯換盞的歡笑聲。
到了門前,一個人影從樓里早早迎了出來,瞬時便有一陣香風(fēng)鋪面而來,一個頗有姿色的半老徐娘扭著腰走了過來。
手絹往師爺身上虛打道:“大人可有日子沒來了,樓里的姑娘們可都是想大人想的緊吶?!?p> 金義在邊上大感尷尬,他還是頭次到這百花樓來,內(nèi)心略有忐忑。
師爺?shù)故窍駛€???,看著鴇娘笑道:“單單她們想我,你就不盼著我來?”
鴇娘笑得花枝亂顫道:“大人可不要隨便哄人呦,否則奴家纏上大人一晚,大人可莫要后悔才好呢?!?p> 師爺朗聲大笑,伸手在鴇娘屁股上摸了一下道:“頭前引路?!?p> 金義忙在前帶著師爺往雅間走去。
雅間中一張八仙大桌,披著錦繡桌圍,上邊美酒佳肴早已備好。
待師爺落座后,金義先打發(fā)人出去,忙提起酒壺,替師爺和自己斟上美酒后,站在那里一飲而盡道:“師爺,我兄弟的性命就拜托您了?!?p> 師爺不慌不忙地抬了抬手,示意金義落座。
金義也只好忍下心中著急,在下首坐定。
師爺拿起酒杯請啜一口,淡淡道:“那叫張什么的不過是一個爬蟲而已,想來林府也不會記在心上,等到林府喜事過后慢慢忘了這人,也便放他出來了。”
金義聽到這里,忍不住問道:“林府喜事?”
師爺看了眼金義,微笑道:“就是今日上堂那婆娘的閨女,被林府老爺看上了,收作小妾?!?p> 聽到這話,金義莫名地心里慌了一下,臉色變得不那么好看。
師爺只道是他擔(dān)心兄弟,安慰道:“保你兄弟沒事,只是那縣令可不比我好說話。”
說著,師爺手指輕捻了一下,目光撇向了金義。
看著師爺這樣子,金義也是懂了,又給自己斟滿了酒,一飲而盡道:“我是個粗人,也便直說了,銀子我自然籌措足夠,讓師爺和縣令大人滿意,求師爺在縣令大人那里多多美言?!?p> 師爺哈哈笑道:“我就喜歡你這直來直去的性格。”說著也是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金義忙給師爺斟上了酒,卻是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道:“師爺容我先告退,我先去籌措銀兩?!?p> 師爺看著金義著急的模樣,輕輕笑了下,擺了擺手。
金義從百花樓出來,只覺剛才喝的酒涌了上來,大踏步往王家走去。
“咚咚咚”
敲開王家的門后,一個滿臉淚痕的中年婦人打開了門,對金義道:“你來了,正想著明天去找你呢?!?p> 本是滿腔怒火的金義不由一愣,看著這個更顯老態(tài)的婦人忍不住心里軟了一下,疑惑地看著這個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稱呼丈母娘的王嬸。
王嬸卻是在院里拿過一個包袱,遞給金義,眼淚忍不住流淌下來,哭著說道:“林府今日送來的嫁妝,我都去換成銀票了,你拿去看看能不能救救那個孩子吧?!?p> 金義拿著那個包袱更加無所適從,輕輕喚道:“王嬸?”
王嬸卻是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道:“這都是做的什么孽啊,這世道想要安穩(wěn)過活怎么就這么難呢?!?p> 一把抓住王嬸還要往自己臉上打去的手,金義心中覺得這個王嬸也有她的苦衷,突然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了。
沉默了許久,金義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我能去看看王琪么?”
王嬸嘆息了一聲,側(cè)身讓開了路道:“唉,去吧,三天后琪兒便要去林府了,你們心里要怨,就怨我吧?!?p> 金義不忍再看王嬸淚流不止的面龐,悶著頭走進(jìn)了屋里。
一進(jìn)門便看見王琪坐在床邊發(fā)呆,手上捧著一個被踩的發(fā)癟,臟兮兮的蜜餞盒子。
看到進(jìn)來的金義,忍不住兩串淚珠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流淌了下來,看著金義說不出話來。
金義只覺心頭一痛,看著面前哭的梨花帶雨,神情蕭瑟的少女,忍不住走上前去,想要抱住。
手卻是在半空停了下來,忍不住說了句最不該說的話:“你要給林府老爺作妾了嗎?”
王琪愣了一下,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然后突然起身沖了過來,抱住金義道:“你帶我走好么,我其實一直喜歡你?!?p> 金義聽到這話不知是興奮還是悲哀,手猶豫顫抖了一會兒,還是輕輕撫在少女的背上。
他知道要帶王琪私奔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是個孤兒可以毫無牽掛,但王琪還有個娘,不知道王嬸會不會跟著一起走。更何況牢里還有個張小雨,他一走,張小雨必死。
良久沒有聲音,王琪忍不住輕輕抬頭疑惑地看過來,金義被這眼神一看,內(nèi)心里一橫道:“好,我?guī)阕??!?p> 王琪哭的通紅地臉上綻出一絲笑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這個自己喜歡的少年。
金義輕輕開口道:“不過,我們要先救出張小雨再走?!?p> 王琪狠狠地點了下頭,抱得金義更加地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