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世上最殘忍的事

　　魚姐姐猛然停下來，水面濺出幾滴水花。

　　“魚姐姐，你怎么在這里？”我和小蒼，嚶嚶在玻璃邊沿站了一排，低頭望著魚姐姐。

　　“小始。”魚姐姐用有點(diǎn)失神的圓眼睛望著我。離別了七八天后，居然還能遇見，真的是太巧了。

　　“唉，我可能是要死了?！濒~姐姐在水面上，我看不出她有沒有哭，可她的語氣非常悲傷。

　　“你是被人類抓了來嗎？”

　　嚶嚶問。

　　魚姐姐點(diǎn)點(diǎn)頭。

　　“那...你生產(chǎn)了嗎，你不是要趕去上游生寶寶嗎？”我想起這件事。

　　“你怎么了？”

　　魚姐姐沒有回答我，而是轉(zhuǎn)身在方缸里緩慢游蕩。感覺有些不妙......

　　“我流產(chǎn)了?！?p>　　......

　　“已經(jīng)到了必須生產(chǎn)的日子，我卻被抓了上來，關(guān)在這個鬼地方。周圍的伙伴一個一個死去，恐慌讓我沒有辦法生孩子，已經(jīng)五天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感覺不到肚子里的魚寶寶們了，我感覺不到他們了?！?p>　　“這些天我都吃不下飯，我知道他們已經(jīng)死亡了，化作了營養(yǎng)回到了我的身體里?！?p>　　魚姐姐在漫無目的迂回里終于停下的時候，好像在望著玻璃壁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出神。

　　我和小蒼，嚶嚶對望一眼，相顧無言。這一切太讓人難過了。

　　“魚姐姐......”

　　“小始，你知道如何離開這里嗎？”

　　我想安慰一下魚姐姐的時候，她也抬起頭問我。

　　如何離開這里......如果是我和小蒼，嚶嚶的話，我們可以自由來去。因?yàn)榭罩芯褪俏覀兊幕顒涌臻g。

　　只要還沒有衰弱到扇不動翅膀，我們就可以去任何我們想去的地方。但是魚姐姐......

　　我看看魚姐姐，她沒有腳，沒有手，沒有翅膀，只有一對鰭，還有一條魚尾巴。

　　魚姐姐望著玻璃壁里自己的影子，然后望出去，看著這家店。坐落在墨城古街的百年小店。

　　“這里的水很清，我知道我就要生產(chǎn)了，我在尋找一處水草茂盛的地方，或許...如果我不再往前游就好了......我在這條河里游著，一張網(wǎng)子將我撈了上來。我已經(jīng)看見了那處舒適的草床。但是我被大網(wǎng)拋向了空中，然后被丟進(jìn)桶里，最后就來到了這個地方，這個我看不到巖壁，卻永遠(yuǎn)也逃不出去的地方?！?p>　　“這是魚缸...”嚶嚶看著魚姐姐抑郁的模樣，有些害怕的小聲解釋。

　　“那天這里還有很多魚。有八條，你知道嗎，有八條魚。”魚姐姐又在只有她自己的魚缸里轉(zhuǎn)了一圈。

　　“在我們困在這兒的五天里，他們一個一個，陸續(xù)被那個禿頂?shù)哪腥藫粕先ァo論怎么掙扎呼救都逃不掉，然后不過十多分鐘。他們就會出現(xiàn)在遠(yuǎn)處那個男孩的盤子里，被他端到那些桌子上。就像那個圖上畫的一樣?！?p>　　我轉(zhuǎn)頭望去，魚姐姐說的禿頂男人是那個坐在柜臺里的店老板。男孩就是那個一直在走來走去上菜的店員。

　　店門口柜臺的上方，按了幾個燈箱，貼著很多菜的畫面。清蒸鱸魚，紅燒鯽魚，松鼠魚，糖醋鯉魚。都是這家店的招牌菜......

　　“那些前一天還在安慰我的家伙，大前天還鼓勵我說一定能出去的家伙，讓我不要焦慮害怕家伙。他們被燒焦了。

　　淋上了濃稠的汁水，撒上了紅椒，蒜瓣，蔥花。他們的眼睛還睜著，嘴巴還張著。那些人就用兩根木棍戳開他們的身體，笑著品嘗著他們的肉，吐出他們的骨頭?！?p>　　魚姐姐又開始瘋狂的在魚缸里游著，不時撞到玻璃壁。她好像有些精神錯亂了。

　　我心里一陣哀傷。

　　“我應(yīng)該如何幫你呢......”

　　“什么？”仍然在喃喃自語的魚姐姐聽了我的話，忽然抬起頭。

　　那個在水里自由游動搖擺的魚姐姐，那個對我笑著說，雖然前面的路充滿未知和坎坷，但只要信念是堅定的，方向是正確的，就一直往前沖就好了......那個魚姐姐，我應(yīng)該如何幫你呢。

　　“我們想想辦法，讓你離開這兒。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離開這兒的。”

　　“幫幫我，請幫幫我！”

　　“也請放我出去?。　?p>　　“求求你了，帶我一個吧，請帶上我！”

　　整排靠墻的巨大玻璃缸里全是淡水生物，在我一句話說完之后沸騰了起來，就像下面有小火將他們煮開了一樣。原來在我們說話的時候，他們雖然在各游各的，但也都在默默聽著。

　　聽了我的話，螃蟹們舉著大鉗子吶喊，牛蛙們咕咕呱呱的叫起來，大魚們激動的蹦出水面，烏龜們一個疊著一個一個疊著一個往上爬。

　　店里離著近的客人都紛紛側(cè)目，那個上菜的哥哥路過也納悶的撓頭。

　　“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

　　“不會是什么不好的預(yù)兆吧......”

　　“應(yīng)該不會吧......”

　　“安靜，安靜。”我連忙讓大家平靜下來，各自在魚缸角落里面壁躲開。吃客們也就重新關(guān)注起自己桌子上的事了。

　　......

　　......

　　“味道怎么樣？”

　　“感覺魚一般呢?？赡苁潜容^傳統(tǒng)的做法了，沒有現(xiàn)在的菜味道那么多樣，那么好吃。但糯米團(tuán)子真的很不錯啊?！?p>　　“好像確實(shí)是呢?！?p>　　“吃飽了嗎，那我們走吧。”

　　“嗯，好?！?p>　　哥哥姐姐已經(jīng)吃完飯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穿上外套，背起書包。我卻還沒有想出辦法。他們在柜臺跟店老板結(jié)了帳，手拉著手開心的就要離開了。但是我不能在這時拋下魚姐姐他們。

　　小蒼和嚶嚶都看著我，示意我不一起離開嗎，我搖了搖頭。

　　我要如何幫他們呢，古街中央有一條小河，但是離這里還有一段距離。他們這么多只能活在水里的家伙，就算逃出水缸也不可能徒步那么遠(yuǎn)。這個問題...怎么想都沒有答案啊......我剛剛是怎么答應(yīng)的那么自信的？

　　飯店柜臺的上方，木頭柜子的角落里，有兩抹紅光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抬頭望去，觀察了許久，明白過來。那是兩根紅色的電子蠟燭。

　　為什么要擺兩個紅蠟燭呢，還是電子的，有些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