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穢生物大多保留著生前的記憶與智慧,且善于偽裝?!?p> “如果和你熟識的超凡者不幸發(fā)生了異變,在被方舟引擎發(fā)現(xiàn)之前,他絕對會找上你?!?p> 達里婭微微閉上雙眼,似乎是想要掩飾某種心情,“身具大量界源的超凡者,對污穢生物來說,是難以抗拒的美餐,美味到足以讓他們對所有普通人喪失胃口。”
老張嘴角勾起一個譏諷的弧度,“俱樂部里目前共有1314位超凡者登記,仍然活躍于污穢事件的只剩不到三百位?!?p> “有些人在界源值突破500之前,選擇放棄真實,超凡,又恐怖不祥的人生,不過這類人只是少數(shù)。”
“更多的人死于污穢事件。要么在任務中殉職,要么污質纏身,既而不知不覺地發(fā)生異變,要么……”
他將冰冷的笑意收斂,瞳孔晦暗而幽深,“要么在未經(jīng)察覺的情況下,死在伙伴手中,異變的伙伴。”
“所以每一位成員的住址和聯(lián)系方式都是必須保守的秘密,只有我這個負責人知曉就夠了,你們彼此之間最好減少來往?!?p> 聽起來真的很諷刺,處理邪穢之物的超凡者有可能成為更加棘手的怪物,這像是一個無解的循環(huán),永遠都會有人在污質中經(jīng)歷不幸的事。
楚白不由得思考起污質的來源,如此陰冷惡毒的東西,是某種人為的詛咒,還是世界的本質……
達里婭從桌上抽出一張餐巾紙,翻白眼進入界源視野,聚攏界源,將自己的聯(lián)絡符號繪制在紙面上。
她神情淡然地將餐巾紙遞給楚白,“這是我的聯(lián)系方式,你可以在紙上的界源消散前,讓女士進行記憶?!?p> 楚白默默拜托女士記下,旋即查看起自己的通信符號。
他將餐巾紙翻面,專注細致地在上面繪制了一個神似三角內褲的圖案,略顯尷尬地遞還給達里婭。
達里婭并不去接,只是低頭瞧著。
“一定時間之內,你就算是異變了,也無法對達里婭造成威脅,所以她將自己的通信符號給你,基本沒什么危險?!?p> 老張似笑非笑,“然后你是怎么想的呢,為什么透露自己的通信符號,你就不怕異變后的達里婭找上你?”
“如果沒有給予別人信任的打算,就無權接受別人的信任,所謂通信,更該是雙向的吧。”
楚白活動手腕,抖了抖夾在指間的餐巾紙,笑容和煦,“請收下?!?p> 達里婭默默接過,記憶后沒有丟掉,而是折疊好收進了上衣口袋里。
“不要再如此輕率了……”她的神情漸趨嚴厲,正色道,“危險總在最讓人猝不及防的角度襲來,隱藏的越深,就越安全?!?p> “我們這類人游蕩在真實的世界中,不要總想著和同類抱團取暖,孤獨才是最安全的狀態(tài)?!?p> “即使是和你的幾個隊友,也要保留隱私,這樣對彼此都好?!?p> 楚白小隊是為了讓新人們共同參與任務而臨時結成的,如今幾人活了下來,便各奔東西。
半個月的訓練讓懵懂的楚白小隊和看似嚴厲的教官達里婭建立了友誼,后者年長于幾人,總是會在不經(jīng)意間透露出同外表不符的溫柔與關懷。
“說起孤獨,我是最有話語權的?!崩蠌埓罅Φ嘏牧艘幌鲁椎募绨?,“剛進入這個圈子總會有點不適應,別把自己憋壞了,要修行,更要享受,不然所謂的孤獨感也會將你逼瘋?!?p> 昨晚這個糙漢子在塵埃彌漫的書房手寫逝者的生平時,眉眼間確實掛滿了落寞與疲憊。
偌大的俱樂部空蕩蕩的,沒有新人報道的話,他就一直自己住著,或許真的有那么幾分孤獨。
“可以做些愉悅身心的事,但不能出格,不能觸犯人類世界的秩序?!?p> 達里婭怕楚白曲解老張的意思,連忙補充道,“不能用得到的力量去違法犯紀,情節(jié)嚴重的話,方舟引擎會將你抹除?!?p> 智識星域給予力量的同時,又對力量加以限制,這在情理之中,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理性對待超凡能力,而且他們的存在又是必須保守的秘密。
“每句話我都牢記在心,全新的生活我也會努力適應?!背灼鹕?,稍有不舍地看向兩人,“我訂了下午兩點四十的高鐵票,該走了?!?p> “走吧,有事聯(lián)系。”老張瞇起眼靠在椅背上,愜意地捏著牙簽剔牙。
達里婭起身給了楚白一個禮節(jié)性的擁抱,讓后者受寵若驚。
他嗅到了淡雅的香氣,若有若無,帶有凜冬特有的清冷感覺。
“不要得意,其他小家伙臨走前,也在波波夫小姐這里得到了同樣的待遇?!崩蠌埡苌凤L景地開口,說完鄙夷地瞥了臉色微紅的楚白一眼。
我看你這個怪叔叔是在嫉妒我,楚白腹誹完收起羞赧,沖達里婭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
楚白從郊區(qū)快速地奔行到方便打車的地方,揣著回程的車票,進車站,過安檢,按時上車。
手提大箱小包的人們在狹窄的過道往來穿梭,靠窗的楚白望向外面的站臺,靜靜地等待發(fā)車。
“隊長?”
身側傳來熟悉的聲音,語氣疑惑中夾雜驚喜。
楚白轉頭,意外地看到竟是王玥坐在了他的身邊,兩人不僅訂了同一車次的票,還恰巧鄰座。
“我上午就離開了俱樂部,去買了些本地的特產(chǎn),差點沒趕上檢票?!蓖醌h踮著腳將手上散發(fā)著多種食物香氣的大袋子,放到了車廂頂?shù)呢浖苌稀?p> 楚白一邊起身幫她擺放好,一邊甚覺有趣地問道,“你在哪下車?”
“安南市,你呢?”
楚白發(fā)出陣陣輕笑,心想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
“不是吧……”王玥睜著黑白分明的秀麗眼眸,微圓的白皙臉蛋上也堆著笑意。
他們幾個人雖然相處了兩周,但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在訓練或獨自修行,更沒有交淺言深,談一些隱私話題。
所以兩人竟都不知道他們來自同一個城市。
“巧了,枯燥的三四個小時,我們要組隊度過了?!背锥Y貌地摘下耳機。
兩三分鐘后高鐵如箭離弦,不過車內的乘客們體會不到風馳電掣的速度。
因為是午后,很多人選擇閉目休憩,車廂內的氣氛平穩(wěn)祥和。
身材嬌小的王玥縮在座椅上顯得更加小巧,壓著嗓子,嘰嘰喳喳地在楚白耳邊閑聊。
楚白上身右傾,肩膀下壓,認真地聽著她每一句無甚營養(yǎng)的話,時不時地輕聲回應。
他這個人話不多,卻不討厭與人溝通,尤其不討厭與健談的人溝通。
有人一直在身邊說話,他的身心會隨之放松,不用費心思制造話題,也能緩解歸途的乏味。
“科林先生真的太讓人遺憾了,他那么優(yōu)秀,卻因我們幾個的無能而殉職,說起來,最不該死的就是他了?!蓖醌h聊著聊著,難免聊到了與超凡領域相關的事。
“我們之中,沒有誰是該死的?!背走€是淡淡地回道。
“可是從頭到尾都是科林先生和隊長你在努力,我們幾個什么作用都沒有,完全是累贅。”王玥眉眼低垂,透窗而過的日光映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讓這個不算漂亮的女孩多了些溫軟的氣質。
“但你活下來了不是么,幸存的人應該考慮如何活的更久?!背孜⑽⒀鲱^,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那個身姿挺拔,面容冷峻,雙眼時常噙著冷光的英國男人。
既而景象破碎,轉化為一地破爛殘缺的骸骨。
王玥見他默然出神,沒再出聲打擾,而是托住下巴,打量他線條偏冷卻氣質柔和的側臉,心想這個沉默寡言的青年并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難以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