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景蕓狠顫了一下,緊咬牙口。
兩個面上帶著銀盔,著一身威武的赤焰甲,腰懸刀劍走了過來,眼里滿是還未消退的血腥肅殺。
“來人,重打八十大板,扔出軍營,”冷漠不帶一絲情緒。
江載和隨元良還未走進,便遠遠看見,宣霽冷硬著臉,煞氣不住地往外泄。兩人互相交換個眼色,如今宣霽很少怎么情緒外現(xiàn)。
走進一看,聽到宣霽下此命令,江載額角一突。
“將軍,將軍,稚子無辜,一切都是罪婦的錯,”池景蕓聽到這一命令,感覺天轟然倒塌,又要重重地磕下去。
姜齋拉住池景蕓,“今日沖撞將軍,姜齋認罰,自小隨家母學得醫(yī)術,惟愿將功折罪。
宣霽眼皮都沒抬,就只眼神淡淡掃了旁邊時時嚴陣以待的親衛(wèi)。
近衛(wèi)上前作勢要押解兩人,楊二嫂余光留意著,看到這一幕只覺通體舒暢,今晚再累也是值得。
江載上前一步,微微靠近,向宣霽耳語一番,說完退回原位,手心汗?jié)瘛?p> 不知江載說了什么,宣霽嘴角依然緊繃,但略有松動。
隨元良還訝異“姜”這個姓氏,見載叔上前耳語,便知八九不離十。
上前一步抱拳說:“將軍,此女口出狂妄,若能讓將士少吃些苦頭,饒她一命又如何?!?p> 姜齋一愣,想不到除了江載還有人替她求情,抬頭看去,紅麟如血,穿在他身上多了幾分瀟灑,如畫的桃花眼里是張揚的艷烈,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宣霽眼中的暗沉肅殺消弭些許,含著警惕打量的視線開始打量姜齋:
頭上蒙著一塊半舊的頭巾,臉被泥糊著看不清面容,看身量只有十三四的樣子,那跪著也筆直的脊梁讓宣霽視線停頓了一下。
“若經你手的將士死一個,你便抵命,”在暗夜中尤顯,清冷的眼眸如寒冰般銳利。
池景蕓抬頭正要開口,臉色焦急,阿齋在婆母在世時學過幾年,可也沒到能到替人刮骨療傷啊!
“多謝將軍?!?p> 姜齋已經站起身,給了池景蕓一個安心的眼神。
便向傷病營走去,纖瘦的身影迎著火光螢螢,仿佛她本該在那里,在生死一線的血與火中,挑戰(zhàn)一切神明定下的規(guī)則。
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任務路線忙得團團轉,沒人發(fā)現(xiàn)姜齋過來。
姜齋沒拿出自己的銀針,向見過一面的魯太醫(yī)借了一套工具。
魯太醫(yī)見到她先是一驚,下意識要問,隨即感覺幾道略有實質的視線掃過來,堪堪到了一眼,不敢再問。
姜齋走到一個傷口上只來得及倒了一些止血散的傷兵,“能聽見我說話嗎?”她語速偏慢,嗓音微微有些清冷。
傷兵神色已經渙散了,聽到有人說話,眼神下意識定了定,有些艱難點頭。
姜齋撐著傷兵眼皮仔細觀察瞳孔渙散情況,隨后檢查傷口有沒有傷到血管。
姜齋拿出銀針止血,同時封住傷口周圍,盡最大程度減弱疼痛感。
“來個人,幫我按住他,”姜齋說了句,一個人逆著光線蹲了下來。
姜齋開始消毒,用一把小刀快準狠割開傷口,小心準確取出倒刺的箭頭,快速止血,清理創(chuàng)面,消毒,上藥,縫合傷口,包扎,一頓操作行云流水。
田晏驚訝地看著姜齋,離得近他清楚看見少女冷靜的神色,熟練的手法,仿佛已經成千上萬次操作。
做完后續(xù)處理,姜齋抬起頭,見是田晏。
向他點了點頭,“多謝田大哥。”
叫住來往的救治兵,用擔架將傷兵抬進營帳休息。
不做停留,又前往下一處,田晏呆愣一瞬,又緊跟上姜齋的腳步。
接連姜齋經手的幾個傷兵都被抬進營帳,宣霽面上掠過幾分驚訝,移步走了過去。
江載見宣霽上前,顧不得跟池景蕓說話,“快起來吧,”便跟了上去。
池景蕓一下跪倒在地上,眼睛已經通紅。
“二嫂,發(fā)生何事了?阿齋呢?”姜容急急地問,見池景蕓和姜容一直未歸,急地在屋子里來回走,也顧不得其他,回憶早上來時的路線,尋了過來。
池景蕓閉著眼睛仿佛不愿看見眼前的一切,眼淚不斷從眼角滑下來進鬢發(fā)里。
簡說了幾句。姜容嚇得心口直跳,可再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一直出口安慰‘阿齋天資聰穎,二嬸嬸在世直夸阿齋學醫(yī)天縱奇才’眼睛不停往那觀望。
幾人一進傷兵營,臉色嚴肅得可怕,這場仗傷亡著實嚴重了。
只見幾個大夫圍著一個傷兵,小聲討論取箭頭的法子,都面露難色。
“怎么了,”宣霽沉沉開口,所有人眼神都齊聚,昏迷的傷兵眼皮也撐了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魯太醫(yī)擦了擦額頭上不停冒出來的汗,開口道:“將軍,這箭頭太深了,貿然拔出恐失血過多,不治而亡,”魯太醫(yī)面露不忍。
“將軍,別費心了,留著時間救其他弟兄吧,”傷兵滿臉汗水,強忍痛楚開口。
宣霽的目光停留在被,正巧姜齋救治完站起身來,與宣霽眼光相撞。
姜齋先移開視線,是看錯了,那將軍的眼中竟是難過與蒼涼。
宣霽薄唇微抿,眼神并沒有收回來。
那雙眼太明亮了,竟好像看透了自己。
“你過來,”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順著宣霽視線望去。